那廂,隨著太和帝的話落,半空中,人龍之勢騰空,倏忽的彩盛了盛,顧昭抬頭,正好瞧到龍炁蜿蜒,五爪金龍氤氳在一片紫氣之中,昂首盤,下頜綴一顆璀璨明珠。
只見其兔眼鹿角,細細的龍須如瑩一般在半空中飄,端的是氣勢不凡。
注意到顧昭的視線,太和帝了須。
“顧小郎可是在看什麼?”
潘知州有些擔心的看了顧昭一眼。
他想著顧昭方才噎了孟東君的話,擔心顧昭說話太直,回頭得罪了皇帝。
雖然是修行中人,畢竟還是紅塵,得罪了天下之主,多還是有所不便的。
潘知州將顧昭看做子侄,自然憂心。
顧昭不知潘知州的擔心,抬頭又看了一眼懸浮于半空之中的人龍之勢,老實道。
“我在看陛下的龍炁。”
“哦?”太和帝須的作一頓,眼里閃過一道,目炯然的落在顧昭上,“我上有龍炁?”
旁邊,端茶的孟東君不聲,只眉眼垂了垂。
陳其坤眼睛微微睜大,瞧了瞧太和帝,眼角的的余又掃過孟東君,似不經意一般,在眾人還未察覺之前,便又落在了太和帝上。
“自然。”顧昭點頭,“陛下是當今天子,自然有龍炁相護。”
頓了頓,繼續道,“京畿有人龍之勢坐鎮,是以妖邪鬼魅不敢肆意妄為,方才,陛下在言語中對百姓多有回護之意,天地有,人龍之勢愈發的昌盛,是以,草民多瞧了兩眼。”
“哈哈,好好!”聽到這話,太和帝的心舒暢極了。
潘知州一臉欣的看著顧昭。
不錯不錯,還知道說兩句好聽的,不是個愣頭青。
也是,往常里顧小郎何時行事不妥了?是他杞人憂天了。
旁邊,馬公公也一臉的激,只見他的眼角里有水,瞧著太和帝的目又是敬重又是信任,聲音都高了兩分,顯得有些尖利。
“陛下——我的好陛下哎!”
“奴才這才知道,我們這些年安安穩穩,太太平平的,是因為有陛下龍炁相護啊,陛下,奴才這心里,這心里……別提有多了。”
太和帝擺手,“好了好了,駒兒莫做這癡兒憨態,仔細旁人笑話了。”
“陛下!”馬公公不依了。
“奴才句句是肺腑真言,剛剛因著顧小郎那一手法,謝家莊村覆之事,就跟在面前發生的一樣,陛下是不知道,奴才瞧了那些披著人皮的怪,心里有多害怕。”
“還有前朝那吉祥公公……”
說著,他好似想起了那半人半蛛的怪,渾打了個哆嗦,在瞧到太和帝時,倏忽的又站直了腰背,一臉的信賴和孺慕。
“不過,有了顧小郎這句話,奴才知道了咱們芙京有陛下坐鎮,那是當真一點都不怕了。”
說罷,馬公公一副與之榮焉模樣,就連手中那拂塵上的呆都跟著翹了翹。
“也是奴才不自量力了,方才竟然還護在陛下前,殊不知,一直以來都是陛下護著奴才,護著宮里,護著芙京……護著天下的子子民民!”
最后,他幾乎是熱淚盈眶的行了個大禮,激涕零。
“奴才代表天下的萬民,叩謝君恩!”
顧昭:……
瞧得目瞪口呆了。
不,不是,就說了一句,這馬公公怎麼能說這麼多?還說得這般真意切?
人才,這是個人才啊!
不如人多矣。
太和帝聽得老懷藉,哈哈笑了一聲,“好,朕差點忘了,方才駒兒忠心護主,該賞!”
“陛下!”馬公公嗔言,“那是奴才的本分,陛下這麼一說,倒顯得奴才向您討賞了。”
太和帝又是一陣暢笑,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朕說賞就是賞,莫要推辭!”
顧昭是眼瞧著那人龍之勢華彩大盛,接著又黯淡,瞬間了尋常模樣,忍不住瞠目結舌。
東梁的慶德帝糊涂蟲,怎麼他們天啟的太和帝,瞧著好像也不大聰明的樣子。
這般隨隨便便的,就被人哄住了?
顧昭有些發愁。
太和帝話鋒一轉,目落在顧昭上,了山羊須,闊氣道。
“唔,便是顧小郎和潘卿也要賞!”
“你們兩人,顧小郎識破了東梁余孽的詭計,攔下鬼母蛛作孽一事,理當大賞,至于潘卿,不愧是朕信重重的臣子,發生此事,你沒有想著瞞著朝廷,一心為朝廷,及時知會朕,也應嘉賞!”
潘知州:“謝陛下圣恩。”
“謝陛下圣恩!”顧昭隨其后,和潘知州一道行了個禮。
太和帝抬了抬手,“無需多禮。”
片刻后,顧昭起,往旁邊站好,心里嘆了口氣。
看來,他們天啟的太和帝是個喜歡聽好話的,還是個手比較散漫的主兒。
……
獎賞一事,太和帝代了馬公公兩句,只等出宮后,宮人自會備上。
因為顧昭說了一句龍炁,太和帝心里對于妖邪詭譎的忐忑去了幾分,子板都直了直。
不錯,他堂堂的天子,有真龍之炁護,何須畏懼?
當下手一揚,示意顧昭將瓷瓶中的鬼母蛛和謝丹蘊放出,眉眼一斂,不怒自威。
“朕倒是要問一問,這慶德帝究竟藏何!好歹也曾是一國君主,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和那藏頭尾的鼠輩又有何區別?”
這話擲地有聲的落下,陳其坤忍不住覷了祈北王一眼。
鼠輩孟東君:……
今天,他的腮幫子都咬疼了。
幾人各懷心思,面上偏偏都掛著擔憂和懼怕,還有一分獵奇,鬼母蛛啊,坊間話本子里寫的都沒有這般彩。
馬公公的著拂塵,雖然抖,還是護在太和帝跟前,瞧著顧昭手中的瓷瓶,如臨大敵模樣。
太和帝須。
顧昭瞥了一眼馬公公,再次嘆他是個人才。
眾人只見顧昭將瓷瓶上的紅塞一拔,接著,瓶口有一陣黑的煙霧起,還不待眾人心驚,這黑霧一下就落在了甘殿的金磚上。
明明是輕巧的黑霧,卻好似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落地,發出一聲金石撞擊之聲。
“鏗鏘!”
眾人心下一跳。
下一瞬,只見此黑霧褪去,甘殿這一的空地上有一只半人半蛛的怪出現。
嗬!
饒是有所準備,眾人還是驚得往后退了一步。
無他,這怪著實的大。
甘殿的金磚說是金磚,其實并不是金子所制,此磚是專門的磚窯為皇城燒制的細料方磚,長寬有二尺二,質地實。
此時,這鬼母蛛的八爪竟然覆蓋了前后左后四塊,整整十六塊的金磚,足見其巨大。
蜘蛛的八條節肢茸茸又黑乎乎,本就駭人,如今這如人小般大的蛛更顯害可怖,上頭的黑如鋼針一般,與此同時,它的腹肚大大,前頭的蛛臉是一張有幾分憔悴的人。
蜘蛛脊背上,坐著一位似有弱癥的公子。
不,不是坐著——
他分明是和鬼母蛛了一。
眾人俱是暗暗倒一口氣,潘知州也不例外。
雖然不是頭一次聽說謝家莊的村覆之事,這半人半蛛的鬼母蛛,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不過,跟著顧小郎,他好歹也是見過義莊焚燒詭譎人皮,見過猙獰綠僵和不化骨等大場面的,還是差點被狐鬼搶親的老來俏。
片刻時間,潘知州便鎮定了下來。
“顧小郎,他這是怎麼了?怎麼閉著眼了?”潘知州率先問道。
眾人視線往上移,果然,蛛背上,謝丹蘊歪扭著脖子,眼眸也是的閉著,要不是下半和蜘蛛相連,幾乎要倒頭栽下來了。
顧昭:“莫急,一會兒就好。”
視線往下,目落在蜘蛛黑黑的腹肚,“鬼母蛛多日未進食,眼下是了,這才有此力模樣。”
眾人恍然。
原來是了啊。
隨即,大家伙兒又是一僵。
這鬼母蛛了,它吃的是啥,水幕里可是瞧得真真的,它吃的分明是人啊!
活生生的人,整個吃進去,整個吐出來,一一毫不欠人,里卻來了個梁換柱。
眾人的腳步又悄悄的往后挪了半步。
“,了!”倏忽的,馬公公抓著拂塵,指著鬼母蛛,聲音發的喊道。
幾人看了過去,可不是了麼,只見謝丹蘊的羽睫了,眼睛緩緩睜開,在眾人驟然的瞳孔中,他坐正了自己歪扭的子,有些茫然的四顧了一番。
他的目掃過孟東君,還不待孟東君心中發,就見那一雙眼只是淡漠的掃過,接著,他又掃過陳其坤……最后落在那道明黃的上,喃喃道。
“陛下——”
還不待眾人反應,馬公公先跳起來了,“誰是你的陛下,這是我的陛下,睜大你的妖眼好好瞧清楚了。”
這一通話如噼里啪啦的竹,瞬間將有些發懵的謝丹蘊砸醒,他抬眸看了過去,裳雖然都是明黃,不過,那模樣是不一樣的。
他的陛下應該更高一些,更壯一些。
謝丹蘊的眼眸環顧過周圍,瞧見了顧昭,下一瞬,在白瓷瓶中暗無天日,混沌了日月的腦子清醒了過來,這才記起了先前的事,恍然模樣。
他敗了,不單單他敗了,便是沖虛道長也敗了,敗在眼前這小郎手中。
“這是……皇城?”久違開口,這一道聲音有些干暗啞,就像是拉鋸末一般。
顧昭點頭,“不錯。”
謝丹蘊瞧了一眼那一明黃的裳,知道這定然是當今的天子,太和帝了。
他面上出一道哂笑,不再多言。
馬公公心里怵這半人半蛛的謝丹蘊,不過,該呵責的話,他半點不怯,當下便拂塵一指,厲聲道。
“大膽!竟然和鬼母蛛這等邪沆瀣一氣,殘害親族鄉親九百多條人命,當真是罔顧人倫,形同畜生,說,你背后之人慶德帝在何!老實些招了,還能給你個痛快!”
他上下打量了謝丹蘊一眼,深為這同為公公的半同僚不恥。
好好的人不做,將自己搞這般鬼模樣,該說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奴才嗎?慶德帝糊涂,這邊的侍也糊涂啊!
他方才在水幕里瞧了,今世,這謝吉祥好歹也是個富家翁,還是個自由,這有錢有閑的,做點啥不好,還得再回原來的樹上吊死。
真是——
真是腦袋瓜上抹灰漿,糊涂到頂了。
旁人不知道,他們這種伺候在陛下邊的侍還不知道嗎?這伴君是如伴虎的,一句話不妥帖,說不得就掉到深淵里了。
伺候君上,瞅著腳下是花團錦簇,彩又風,可它不實心啊!一榮辱全在一人的喜怒之中,哪有那快快活活又自在的過日子來得痛快。
謝丹蘊癡癡笑了兩句。
末了,他在馬公公戒備的目中抬頭,嘲諷道,“你覺得我會說嗎?換做你是我,你會背叛陛下,說出陛下的所在嗎?”
顧昭瞧了一眼,這謝丹蘊,誅心了!
馬公公心下大恨,暗暗的咬了咬牙,這老閹貨,居然還敢給他挖坑!
不過,馬公公也不是吃素的,當下便正氣凜然,義憤填膺道。
“莫要胡說,我不是你,我家陛下更不是你家陛下,慶德帝失德,明明是人皇,卻行詭譎之事,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才失了民心失了江山,我家陛下英明神武,你如何能將慶德帝和陛下相提并論?”
“這是螢螢之火,要和日月比彩,沒的自討沒趣!”
說罷,他眼睛一瞪,有兇冒出。
謝丹蘊看了顧昭一眼,眼眸垂了垂,不再說話。
不單單因為鬼母蛛多日未進食,他沒有了氣力分辨,更因為事已經了定局,是他們技不如人,敗在了這小郎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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