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三十二年,虞國南境三州大旱,糧食減收,漸起。
雲州。
大澤府,常山縣。
砰!
脆響之中,『草芝堂』虛掩的門被踹開。
一個面紅潤、絡腮鬍、三十來歲的男人,帶著兩個跟班進來:「喲,阿銳,在啊?這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哪?」
「虎爺!」
對面是一個臉蒼白、下有著絨、十五六歲的年,名方銳,這時見到虎爺,就連忙從櫃檯後站起,滿臉笑容:「這不是午後歇個晌嘛,正等著您,這月的例錢哪!」
說著,捧過來十二個外圓方的大錢。
「這次錢痛快麼?」
虎爺接過大錢,在手上掂了兩下,就知道數目:「了,上面發話,從這個月開始,例錢加兩。」
「兩?」
方銳面苦,疼地咬了咬牙,從懷中再度取出三枚大錢。
「這麼爽利?本以為還要用些手段的。」
虎爺微微瞇起眼睛,皮笑不笑道:「阿銳,近來可是發財了啊?」
「虎爺說笑了,這一條街道上的事,哪有您不知道的?我要是發財,哪能瞞得過您去?」
「這不是想著,咱能好好開藥堂,全靠虎爺照看、老虎幫照看,所以,就是再難,也要支持您的工作啊!」
方銳彎著腰,臉上滿是恭維的笑容,最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敢瞞虎爺,咱也有些小心思:家父徵兵去了,草芝堂沒個主事的,想請虎爺多照看一下。」
「不錯、不錯,阿銳,你很識時務。放心,我老虎幫就是吃這一口飯的,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虎爺笑著拍了兩下方銳肩膀。
「那就多謝虎爺您嘞!」
方銳滿是奉承地笑著,送走了虎爺。
是的,就是笑臉相送,沒有什麼『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的狠話,也沒有眼底閃爍冷芒。
——如虎爺這般人,三教九流的人見得多了,最擅長察言觀,稍有怨恨、不忿,上去就是一頓毒打,可不會和你講什麼規矩。
前世今生,方銳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在能夠主宰你命運的強者面前,要保持敬畏,無論對方是好是壞,是善是惡。
「當然,可以委曲求全,虛與委蛇,卻不能斷了骨頭……這些賬,還是要記著的。」
送走虎爺,方銳返回屋,臉上的笑容這才消失。
「銳哥兒,人走了?」
這時,裡屋簾布掀開,一個頭戴木叉、穿布襦、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正是方銳的母親:方薛氏。
「娘,走了!」
方銳臉上再次出笑容,不過這次的笑容要發自心得多:「我說過的嘛,這種例錢的事我來就行,您偏要在後面盯著。」
「嗨,你這孩子,我這不是不放心嘛?以前都是你爹去打道的……唉!」說到方銳的爹,方薛氏重重嘆了口氣。
「娘,您放心,爹雖然被徵兵了,但是作為隨軍的醫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再說,吉人自有天相……」方銳寬道。
「希吧!」
方薛氏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多的三個大錢,不由滿臉心疼:「以前還是『白二黑三』,現在就了『白三黑四』……這世道啊!」
所謂『白二黑三』,就是白道府拿兩利,黑道幫派拿三利;『白三黑四』,自然就是白道府拿三利,
黑道幫派拿四利。
前者,摳摳索索一點,還能攢下一些錢;後者嘛,勉強過日子都難。
「是啊,這世道……越是大災的年景,剝削越重哪!」方銳嘆了口氣。
「不說這些了。」
方薛氏搖了搖頭,提著籃子就要出門:「銳哥兒你守著家,我去買點糧食。」
「棒子麵不能買了,要全買高粱面……皂角也沒有了……」
絮絮叨叨咕噥著。
「娘,等下。」
方銳突然喊住了方薛氏,拉著朝著裡屋去。
「銳哥兒,又要弄那個?」
「嗯啊!」
「不弄行不行?覺不舒服。」
「哎,娘,你就聽我的吧!」
方銳拉著方薛氏,來到裡屋,擺弄起自己的工,又給方薛氏臉上添了幾顆痘痘、雀斑。
「娘!兄長!」
這時,一道聲音從床上響起,是一個穿襦、扎著兩條辮子的丫頭,名方靈。
「靈兒,午覺醒了?」
方銳扭頭問道:「看看咱娘,丑不醜?」
「丑。」
方靈誠實地點了點頭:「越來越丑了。」
「那我就放心了。」
方銳拍拍口,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對方薛氏道:「娘,現在您可以出去了……對了,上再加一些碎布,看上去臃腫一些……這世道啊,打扮得丑一些,這樣才安全。」
方薛氏雖然裡嘟囔著,有些不願,但還是按照方銳說的做了,隨後又叮囑方銳兄妹兩句,這才挎著籃子出門了。
這時。
方靈已經自己穿鞋、梳頭髮,從床上起來了。
咕嚕嚕!
肚子了兩聲。
「我去喝水。」方靈說。
「等下,」
方銳掏掏,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半塊高粱麵餅子,遞給方靈:「拿去磨牙吧!」
嘎嘣!
方靈接過去,在手裡掰兩半,將大的一半給方銳:「兄長,你也磨牙。」
方銳低頭,看著方靈一雙烏漆漆、亮晶晶的大眼睛、還有泛黃的頭髮,笑了笑:「我是大人,不用磨牙。」
「對了,你過來,我也給你臉上弄一些痘痘、雀斑。」
「哦。」
方靈聽話地過來。
方銳看著方靈一邊費勁兒啃著高粱麵餅,一邊任憑自己擺弄,角不由勾了勾,覺自己這個妹妹有點獃獃的,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不過,他也理解:這個世道的人,識字都難得,不讀書自然智。
在這種環境下,什麼腹黑、古靈怪的子,不大可能存在的。
而另一面,窮人家的早當家,方靈表現出來也的確是這樣,聽話、乖巧、懂事。
「好了。」
給方靈臉上又加了幾個痘痘、雀斑,看上去又變醜了不,方銳這才拍拍手,讓妹妹在這裡屋玩,自己去了外堂。
在櫃檯后坐下。
方銳了眉心,回憶起這一世的事。
沒錯,他是個穿越者,不同於起點孤兒院的其它穿越者,有父、有母,有妹。
父親方百草。
母親方薛氏。
妹妹方靈。
前方銳,從小就是一個病秧子,半月前一場大病,讓地球方銳穿越而來,佔據了此。
「我所在的國家是大虞,一點,就是虞國、雲州、大澤府、常山縣……今歲夏季大旱,糧食減收,城外有太平教作,徵兵……」
方銳想到這裡,眼中有些複雜。
半月前,他穿越而來,一場大病初癒,當時正值徵兵……可想而知,若是方銳充軍去了,以他的質,幾乎是十死無生。
關鍵時刻,是此的父親方百草站出來,明明超過了徵兵年齡五十歲,卻以醫師的份疏通關係,代替了方銳。
「不僅是父親,還有娘、妹妹……」
這些日子,在方百草走後,方銳就了家裡的一家之主:吃飯時,方薛氏讓他先吃,吃稠的,和方靈吃稀的……糧食著他吃,寧可自己挨……
如此種種,讓他到了溫暖。
坦白來說,為穿越者,在一開始的時候,要說方銳對方百草、方薛氏、方靈,對這個家有多深的,是不可能的。
可隨著相,他卻打心眼裡認可了他們。
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
「在這類似古代的世,要想帶著全家人活下去,必須小心、謹慎……和這個世道的其它底層人相比,渾渾噩噩,全無希,我卻是不同!」
「因為,我有金手指……」
「啊——」
方銳正思索著,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慘,不由連忙起,來到門前,從門向外小心看了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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