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分銀子,家裏人的表現，讓杜金花很滿意。不管怎麼說，比上回可好多了。

「我找不開。」陳寶音握著銀子,對孫五娘道：「明日我進城一趟，買些東西。等兌開了，回來還你們。」

孫五娘一聽進城,恢復了兩分：「我也去,咱一起去。」

「你去幹啥？」杜金花攔住了，「在家做飯！」蓋房子的男人們很能吃,和大兒媳兩個人本忙不過來。

孫五娘一下子灰了心：「哦。」有氣無力的,看向陳寶音，「寶丫兒，給二嫂捎點東西,不。」

「。」陳寶音點頭。

孫五娘便道：「那一會兒你來我屋,我跟你說。」

「好。」陳寶音應道,又看向錢碧荷，「大嫂，你要捎啥不？」

錢碧荷本來想說不捎啥，但陳寶音道：「你和蘭蘭的裳都舊了。要扯些布，做新的不？」

做一裳,怎麼也要一二百文錢。從前是捨不得,現在還是捨不得。但蘭蘭的裳該做了,孩子很懂事，又孝順,和陳大郎可以不做，蘭蘭該做一。

猶豫了下，道：「那一會兒你來我屋,我給你拿錢。」

「不用。」陳寶音道，「還不知道用多，我先墊上，回來你再給我。」

錢碧荷倒也不跟客氣，占寶丫兒許多便宜了，這時候再計較，倒顯得見外了：「好，那就勞煩寶丫兒了。」

「客氣啥。」陳寶音笑瞇瞇道。

又看向陳有福和杜金花：「爹，娘，有啥讓我捎的不？」

陳有福想買煙桿，話剛起個頭，被杜金花喝止了：「你以為自己是地主老爺哪？白面饅頭吃上了嗎？煙，個……」忍了忍，「不許！」

今天分錢，大家都高興，就不罵人了。

陳有福被駁回了想法，也不惱，垂頭想了想，又說道：「我想吃芝麻麵餅。寶丫兒給爹捎兩個，不，三個回來。」

「好嘞！」陳寶音應聲。

最後問杜金花：「娘，你要我捎啥不？」

杜金花沒啥要的，看著閨穿的，也算不錯的料子，比兩個嫂子穿得好。但是，跟來時穿的那比起來，差遠了。

又看了看頭上，來時戴的那珠釵，被收起來了，陳二郎給削了荊條，別在頭上了。烏的頭髮，漂亮得像綢緞一樣，一寒酸的荊釵，真不配。

「你給自己買就行。」說道，閨順的頭髮，「胭脂，發簪，都買。看到喜歡的布料，也買，買回來娘給你做裳。」

陳寶音笑瞇瞇回答：「好。」

現在手裏攥著三十五兩銀子，家裏人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盯著的錢。想買啥，就買啥。

曹鉉還想給安排個人家。啥樣的人家，比得過的親人們？

剛分了銀子，大夥兒沒有睡意，陳寶音過金來、蘭蘭，給他們傳授新的知識。確保他們掌握好了，便一人一塊冰糖，說道：「明日上午，你們帶其他人讀書，能辦好不？」

「能！」金來率先自信回答。

蘭蘭便也抿抿，秀氣地回答：「能，姑姑。」

「嗯。等我回來，要檢查的。」陳寶音笑瞇瞇道，「如果你們做得好，以後有機會還找你們。」

兩個孩子的眼睛都亮了亮。

就算沒有冰糖，能夠當小老師，他們也願意！

「去睡吧。」陳寶音拍拍兩個孩子的小腦袋。

等兩個孩子走了，了個懶腰，也準備睡了。今天是漫長的一天，也是值得的一天。京城，再見了。侯府小姐，再也不見了。

這才是應該過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陳寶音跟二堂嫂結伴去鎮上。同行的，還有兩個嬸子，臂彎里挎著籃子，頭髮抿得整齊。

「三嬸。五嬸。」二堂嫂道。

「三嬸。五嬸。」陳寶音跟著道。

兩個嬸子看著，臉上出和藹表：「寶丫兒也去鎮上啊？」

「要去買些什麼啊？」

陳寶音便回答道：「家裏的油鹽不多了，要補一些。大嫂托我扯塊布，給蘭蘭做裳。」

「蘭蘭啊？是該做裳了。」五嬸說道，「這孩子從小沒穿過一件好裳，都是大人的舊改出來的。」

三嬸反駁道：「哪有，你記錯了。蘭蘭小時候還是穿過的，自打三歲后，才沒再穿過。」

陳寶音聽著兩位長輩說話，慢慢知道了，以前大嫂很喜歡蘭蘭。畢竟是第一個孩子，養得很珍惜，小時候的蘭蘭並不是現在這樣頭髮枯黃、面乾瘦的模樣，而是水靈靈的，白的小娃娃。

「生不了兒子，心裏難。」五嬸唏噓，「從前多驕傲的一個人？」

生的兒，識幾個字，被杜金花求娶回來，嫁的是高大英俊的陳大郎，當年羨慕的人可多了。

直到一年又一年，始終生不齣兒子，錢碧荷的臉日漸灰暗，蘭蘭也從白的小娃娃，長現在這樣。

「我聽說他們夫婦到鎮上抓藥吃？」三嬸湊近過來，問道：「看的哪個大夫？花了多錢？葯吃著咋樣？」

對於三嬸知道大哥大嫂抓藥吃這件事，陳寶音不奇怪。村子就這麼大，家裏又不是從不進人，每日熬藥的味道飄出去老遠，瞞是不可能瞞住的。

「看的是和春堂的丁大夫。」陳寶音答道，「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三嬸沒有糾纏，大臉盤子上出關切：「老天爺保佑，千萬要治好。這人哪，若沒個兒子傍，老了沒依靠喲！」

陳寶音作為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此刻微微低頭，不言語了。

倒是二堂嫂，跟三嬸五嬸有許多話說，叨叨自己家的事，說說村裏人的閑話，很快到了鎮上。

「待會兒辦完事，咱們在城門口會和。」三嬸說道。

陳寶音和二堂嫂應聲：「哎。」

三嬸和五嬸走了，陳寶音和二堂嫂也進了城。

陳寶音要買的東西很多，跟二堂嫂重合的不多，於是道：「咱們也分開吧，不然耽誤不時間。」

「那你仔細些。」二堂嫂看著漂亮的面孔，有些不放心。

陳寶音笑笑，點頭道：「我曉得的。」

二堂嫂自己也有東西要買，見並不懼怕的樣子，就叮囑兩句然後走了。看著離去的背影，陳寶音邁步向前，走向第一個目的地。

龍銀樓。

「客，您要買點兒什麼？」進了門，小夥計便熱地迎出來。

此時，清水巷。

顧亭遠背著書箱，走出院門。顧舒容挎著籃子，跟在他後頭走出來。

「你忙完事，回家來，買菜有我呢。」顧舒容道。

顧亭遠點點頭：「嗯。」

吃了陣子湯藥，顧舒容不肯再吃了，顧亭遠請丁大夫給把脈，說是沒什麼大礙，但還是要養著，注意溫補。

姐姐勞多年，累垮了，才會在這個冬日，一天比一天虛弱，最終去了。這次，顧亭遠不會再心大意，注意不到姐姐的不適。而很重要的一點是，家裏要有銀子。

前世姐姐病了也不說，除了怕他擔心之外，也是因為家裏銀錢不算多。雖然也不，勉強夠他讀書的，但姐姐節儉慣了，總想著咬牙撐過去，結果就是……

顧亭遠畫了幾幅畫，打算拿去賣。

他有個同窗，家中經營字畫鋪子，前兩日說好了，他可以把畫兒寄放在鋪子裏售賣。

除了幾幅畫之外，他還備了筆墨紙硯，打算支個攤子，給人寫家書，寫詩詞，給孩子起名字等，賺些銀錢。

姐姐不同意，但他說：「我只上午如此，下午和晚上仍舊讀書。姐姐，便讓我歇歇吧。」

他把出攤做歇息，顧舒容便不忍駁他。不懂讀書，不知其累，只知道弟弟是懂事的，既然他這樣說了，興許讀書真的很累呢？

其實讀書不累。對顧亭遠而言，讀書從來不累。但他要賺錢，多積攢家底，這樣姐姐病了捨得抓藥，迎娶寶音時也會讓風一些。

在鎮上人來人往的街口支了攤子，顧亭遠鋪開紙張，研墨，思及陳家村的風景，揮筆作詩。

講究的人家，會在家中擺些字畫，買不起名人真跡，挑選自己喜歡的也是一樣。顧亭遠練就一筆好字，前世就常常當街寫字賣畫，此番重來，自是氣定神閑。

而顧舒容出門后，便往王員外家去。王老太太是個善心人，從前顧舒容綉了帕子，每次來王家，王老太太都會選購幾條。不過，今天來不是為了帕子，而是給王老太太送豌豆黃來了。

跟弟弟學會了做豌豆黃，今日便用碗盛了幾塊，送給老太太嘗一嘗。

「老太太安好。」見到王老太太，顧舒容福一禮，「前日阿遠說您想見我了，我亦想您了，還不要嫌我打擾。」

王老太太笑瞇了眼，抓住的手道：「豈會嫌棄？我想你想得不得了。來，坐到我邊來。」

顧舒容依言起，坐在老太太邊：「您可好？」

「比不上從前了。」老太太嘆氣，但神還是舒展的，「以前能攆，現在只能看別人攆。」

顧舒容便掩口笑。

「我聽說你與方家退親了？」老太太問道。

顧舒容咬了咬，低頭道：「是。」

「早該如此。」老太太道，「那姓方的，好些年沒音訊傳來，若是他死了，也就罷了。但若他還活著，可就是個混賬了。」

這話，顧舒容只能垂眼聽著。

「不論是哪種形，這婚都該退了。」老太太一把年紀了，有什麼說什麼，不怕得罪人，「退的好！我早些年就勸你，你一直不聽。」

顧舒容輕輕嘆氣：「您老一直慧眼仁心。」可哪有那麼簡單呢？方晉若如何，姑且不論。乾爹乾娘這些年對和弟弟，是有有義的。

「退就退了，不說了。」老太太道，抓著的手，「好閨，你想找個啥樣的？跟我老太太別怕，老太太給你做樁如何？」

顧舒容心裏一，臉微微發白，把頭垂得更低了，掐著手心道：「阿遠要說親了，我，我等阿遠家之後，再，再……」

「什麼？！」老太太一驚，攥了的手，「亭遠要說親了？啥時候的事？相看的哪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