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下,陳大郎先愣了下。二郎的兄弟分薄,妻子怎麼也同意?
只是,他沒有再說什麼。既然他們都覺得這樣妥當,那便這樣吧。
「二郎,你覺得怎麼分好?」錢碧荷看著陳二郎問。
陳二郎撓撓頭,咧一笑,說道:「大嫂,我都行。我就是趕個車,吆喝幾聲,給多都行。」
反正,總不能比他趕車分的六文錢吧?
視線在桌上一掃,經過那一小堆銅錢,陳二郎傷眼睛似的趕移開。
錢碧荷想了想,說道:「料是我配的,是我煮的,面是我的,但二郎每日趕車也很辛苦,幫著我們支攤子,吆喝,招待客人,今日兩個肘子能賣出去,便是二郎吆喝的好。」
陳二郎不好意思,忙道:「大嫂別這樣說,哪是我的功勞,明明是你做的好吃。」
錢碧荷淺淺一笑,說道:「咱們按三七分,我們七,你三,你覺著如何?」
這個分法,陳二郎是滿意的,他嘿嘿一笑,著桌子道:「會不會太多了?」
剛說完,就被孫五娘踩了腳。扭頭,立刻被狠狠瞪了一眼,只有嫌的,哪有嫌多的?
陳二郎嘿嘿一笑,又看向錢碧荷:「大嫂,給兩也行。」
雖然他覺得自己吆喝賣力,招待客人很用心,還了幾個朋友每天都來吃一碗,但……兩也行!
調料配方比什麼都珍貴,他曉得的。
錢碧荷笑道:「二郎不嫌三就好。」說完,看向陳寶音,「寶丫兒,你給咱們分一下。」
他們點錢都不如陳寶音利落,這種事還是要麻煩。
「好嘞。」陳寶音爽快應道。剛要點,就見一隻大手過來。
「哪用那麼麻煩。」陳大郎出大手,在小山一樣高的錢堆里劃拉兩下。
分出兩堆錢幣,一堆多,一堆。他把的那堆往陳二郎方向推了推,說道:「你的。」
然後拉多的那堆,讓錢碧荷收起來:「咱們的。」
陳寶音沉默了。
大哥真是個實在人啊!
被他劃拉的兩堆錢,差不多就是三七的樣子。仔細瞧著,比三七要多,陳二郎拿到的比三多一些,又到不了四。
陳寶音不知道大哥是隨便一劃拉,還是心裡有準數,但很佩服:「大哥,你真行。」
陳大郎面無表,仍舊是那副沉默模樣:「天不早了,早點分完回房歇息,明兒還要早起。」
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分那麼清楚,一毫一厘的計較,陳大郎覺著很不像樣。
這麼分,陳二郎當然沒意見!他嘿嘿笑著,很不好意思,說道:「謝謝大哥。」
大哥照顧他呢!陳二郎能不高興嗎?決定等自己賺了錢,也這麼照顧大哥。
孫五娘當然更高興啦!這一堆,搭眼一看就比三七要多!很高興,兜起錢幣,就對陳二郎使眼:「走了,走了,明兒還要早起趕車呢。」回屋數錢啦!
「好,好。」陳二郎站起來,笑得角都咧到耳子去了,「爹,娘,寶丫兒,大哥大嫂,我們先回屋了啊。」
杜金花撇撇:「回吧。」
錢碧荷也已經收好錢幣,起道:「爹,娘,寶丫兒,我們也回屋了。」
「去吧。」杜金花道。
很快,屋裡只剩下老兩口和陳寶音。
「算算你的吧。」杜金花把攥得的錢袋子鬆開,重新倒回桌上,踢踢陳有福,「拿繩子來。」
要把這些錢串起來,串一弔一弔的。
陳有福去拿繩子了,陳寶音重新打開賬本,看著上面的賬目,笑道:「娘,還敢給我錢啊?不怕我又敗家?」
上回買面脂,被杜金花叨叨了好久,氣上來了還會捶。雖然隔著厚厚的棉,捶不疼。
「你再敢胡買東西試試!」杜金花狠狠瞪一眼。
陳寶音嘻嘻一笑。
陳有福拿來了繩子,跟婆娘一起數錢。
兩人沒讀過書,不識字,數數也只能數到十。先是數出十文錢,放一堆,再數十個一堆,作一百文,十個一百文就是一弔。
陳寶音算著屬於自己的三。之前說過,不管家裡做什麼買賣,十取三,是的。三千九百一十文,取三,就是一千一百七十三文。
二哥趕車的六十文,取三,是二十文。
炒瓜子的錢,因為是陳有福在炒,陳寶音就不取了。
一共一千一百九十三文,拉出一百九十三文,然後等著陳有福和杜金花數出一吊錢,直接拿過來。
「啪!」杜金花打手背上,「懶得你!數錢!」
老兩口半天才數出一吊錢,陳寶音可倒好,直接拿走了。是人乾的事不?
陳寶音嘻嘻一笑,還很有理:「你之前又沒讓我數。」
氣得杜金花,又想打了。這貧的,咋比陳二郎還厲害呢?
「彆氣,彆氣,我這就數。」陳寶音討好道。
數起來就快了,沒多會兒就把錢分一堆一堆。每一堆是一千文,串起來就是一弔。其他是零散的銅錢。
杜金花起,把門關,上閂,然後走到床邊,趴下取床底的錢罐子。
往裡放錢的時候,背對著兩人,陳寶音就笑:「娘,你猜我知不知道家裡有多錢?」
杜金花放錢的作一頓。隨即,沒好氣地道:「你知道。」咋不知道?那賬本上都寫著呢。
把錢放好,杜金花走回來,問道:「你再跟我說一下,咱家現在多錢了?」
陳寶音都不用看賬本,就說道:「整數是五十三兩,余錢大致是二百文。」
「哎喲。」杜金花輕輕道,捶口,「這麼老些啊?」
簡直跟做夢一樣。
其實家裡原就有七兩,後來侯府那邊送來兩次錢,陳寶音給分了分,安排了些事,花花用用的,加上近來家裡掙的,炒瓜子賺了一兩多,陳二郎趕車掙了二百多文,以及賣湯麵的錢。
「這算啥,還不夠買個宅院的。」陳寶音把屬於自己的銅錢包起來,說道:「在鎮上買座宅院,沒二三百兩下不來。你沒見二哥饞那樣兒?」
陳二郎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但誰都知道他心了。
「做他的春秋大夢!」杜金花啐道。二三百兩?做夢去吧!
別看家裡現在有這些銀錢,但其中三十兩是當初說好給金來讀書用的。讀書,老費錢了,杜金花現在比誰都清楚,上回問金來,明明有一套筆墨紙硯,怎麼不用啊?
金來說,捨不得用。杜金花就道,不是有那麼多呢?金來說,就一百張,用一張一張。
那套筆墨紙硯是趙文曲給的,讀書的孩子們都有一套。杜金花本來想說,用完了,再給你買。等聽完金來算的價格,就說不出這話來了。
一套筆墨紙硯是六百六十六文錢,單算一刀紙,就得兩百多文。一百張紙,是兩百多文錢,一張就是兩文錢啊!
十張紙,就能買一斤豬了!二十張紙,就是一個大肘子!金來算得清清楚楚,哪還捨得用?本是一張都捨不得用了。
讀書這麼貴,金來讀出頭,還不知道要花多銀子。買宅院?且等著吧!
本來還覺得五十兩銀子很多,想到金來讀書這事,杜金花不覺得多了。嘆了口氣,說道:「不早了,回屋睡吧。」
「哎。」陳寶音起抱著錢走了。
走到門口,又回過,說道:「娘,你別憂愁,咱讀得起書,也買得起宅院。」
看著閨笑起來燦爛可人的臉龐,杜金花心裡定了定。
是了,寶丫兒回來之前,誰想過讓孩子讀書?總歸就七兩多銀子。可現在呢?金來讀書了,家裡的銀子還變多了。
日子會好起來的,杜金花心想。有寶丫兒跟一起使勁兒,著一家老小上進,咋能好不起來呢?如果好不起來,就是的不夠用力,再狠狠就是了!
「誰憂愁了?」立刻綳起臉,「別瞎心,睡你的覺去。」
等閨回屋了,重新拴上屋門,把錢罐子推去床底,拍拍手,爬上床。
想到床下是五十多兩銀子,又心熱起來。
五十多兩銀子啊!老天爺,杜金花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攥著這麼多錢。
「咱不能虧待寶丫兒。」說道。
沒有寶丫兒,沒有一心為家裡著想,為哥嫂著想,為侄子侄們著想,哪有現在的日子?
「沒人說虧待啊。」陳有福詫異道。
杜金花心裡了,低聲說道:「以後,改半年分一次錢吧?」
這次是沒人問。等到以後,賺得多了,仍舊月月分給寶丫兒錢,老大老二還願意不?
「都行。」陳有福說,「孩子們願意就行。」
橫豎他是不心的。管家有杜金花,數錢有寶丫兒,他只要摁著兩個兒子孝順老實不惹事就行。
「我跟你說有啥用!」杜金花哼了一聲,背過去睡了。
家裡掙了錢,人人都很高興。天不亮就頂著寒風趕車進城,也不覺得冷了,心裡熱乎乎的。
昨晚陳二郎和婆娘數了銅錢,有一百零五文。喊醒金來,讓他算三百一十九文錢的三是多,算了兩遍,都不到一百零五文。知道大哥手鬆,照顧他們,別提多高興了。
一高興,陳二郎除了給婆娘買梳子之外,還給蘭蘭買了朵絨花。他這個當小叔的,總歸不能小氣不是?
「謝謝小叔!」蘭蘭得了絨花,別提多高興了。絨花是黃的,的小狗是薑黃的,都是黃,覺得可搭了,喜歡得不得了,每天上學都戴著。
而趙文曲的十五本《千字文》,終於磨磨蹭蹭的寫完了。
「走,跟我回去,認乾娘!」他把十五本《千字文》往陳寶音面前一放,就去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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