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已經鬆開了的手，毫無預兆地去了的鞋子，比小還要寬大的手掌一把抓在的腳踝上，那力道像是眨眼就能將的腳給折斷。

沒有防備，下意識地輕呼了聲，惹來聲淡淡的輕笑。

他的手掌常年握兵刃，自是有薄薄的細繭，在潔的腳背，有難以言說的意與戰慄。

但他是為了給舒緩筋骨，若還要哼哼唧唧，在意這點所謂的男大防，實在是太過白眼狼了些。

沈嫿趕捂住，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卻聽他慢悠悠地道：「除了這個，還會說別的嗎？」

這才想起，兩人不過見了四五回，幾乎每次都是他在幫，而說得最多的就是多謝，除了口頭上的謝，甚至不知道該拿什麼去報這一次又一次的恩。

的目閃了閃，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地道：「我只這一條命，願為王爺赴湯蹈火。」

凌越作一頓，他領兵十餘年，見過不要為他賣命的將士，不是手異於常人，便是懷十八般武藝，還是頭次聽見個小姑娘說要為他去死的。

且還是個連床都下不了，何時丟了命都不知的小姑娘。

凌越看著渾還未乾，一張沒掌大的小臉凍得又青又紅，眼神卻異常的決絕，違和的令人發笑，可瞧著又讓人心底發。

十年沙場他見過無數的死人，也從山海中穿行，可才幾歲，手指細的連匕首都提不起，平日磕著著都能紅眼眶，哪能懂什麼生死。

方才他趕到湖邊，瞧見的服在湖水中漂浮，那一刻竟有些難言的冰寒刺骨。

想到那場景，他的目一凝，著小肚的手指微微收，那力道疼得沈嫿下意識一，就要將給收回來，卻被他手掌死死著彈不得。

「我要你的命作何。」

沈嫿看向他那雙著危險的眼睛，以及俯靠近的軀，張地吞了吞口水。

迷茫地了自己空的腰間，簡直是哭無淚，方才在水裡時將荷包一併給扯掉了。

這回連荷包都沒法給了。

可不要命總不能是要以相許吧？

雖然不想嫁給凌維舟了，但暫時也沒嫁給其他人的打算，更何況這還是名義上的長輩，眼見他越越近，正要撇開眼時，他在距鼻尖一指的距離停下，抿的翹了翹。

「你先前喊我什麼。」

沈嫿訥訥地看著他淺的眼瞳，一不敢：「王爺。」

「還有呢。」

還有什麼？

遲疑了下，驀地想起了某個片段，試探地道：「舅父？」

伏在/上的人，手了下發涼的額頭，很快又坐直了子，淡淡地道：「乖。」

可他們本就不是什麼親戚關係，不過是上回隨意攀扯的，這便夠了？

也不知是不是看錯了，竟約瞧見凌越的眼底閃過一很淺的笑意，就像是逗弄了只乖順的——小貓。

的耳有些發燙，目閃爍著本不敢看他，慌間只能岔開話題：「王、舅父，我們這會是在哪？」

「鏡湖邊。出了何事？」

熙春園是供陛下與嬪妃們賞玩的，看這屋子簡陋的程度，應當是宮人休息的地方。

沈嫿眉心鎖，將今日之事掩去捉/的部分，只說自己與凌知黎出來消食，突然就被打暈了，待再醒來時已經在湖中。

「那太監，你可認得。」

沈嫿搖了搖頭，「面生的很，看穿著也只是普通的侍，瞧不出是哪個宮裡的。」

凌越著的手指輕了下，雙眼微瞇：「有人想要你死。」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卻令后怕的背脊發寒，若非有凌越，今日就真要做個水鬼了。

「可，可我沒有得罪任何人，為何會有人要害我。」

落水是夢中沒有過的事，且當下趙溫窈與凌維舟正在私會，也不可能分心來害，那還會有誰想要的命？

沈嫿的腦海里閃過無數人的影，卻怎麼都覺得想不通。

今日在園中的皆是些皇子公主，與他們皆是自小長大的分，既無仇怨也沒什麼過節，難不是有人想害凌維舟，誤害到了的上？

可這也說不通啊，殺了沒辦法傷到凌維舟分毫。

「舅父，您瞧見阿黎了嗎？」

是先看到凌知黎被打暈，再失去了意識，難不也遇害了。

凌越放下的，重新將厚厚的鶴氅蓋到了的上，而後才搖了搖頭，「不曾。」

沈嫿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更加的想不通了，這兇手沒傷害凌知黎卻要死。

昏暗的屋舍門窗閉，火盆里的木炭炸開滋滋的火星子，一時無人開口，四周又陷了寂靜。

本就剛從鬼門關走了遭，驚嚇過度渾酸痛，待死亡的威脅解除那疲倦再次湧上心頭。

的眼皮一點點往下耷，恍惚間看見凌越站起了，不安地低喃了著手去抓。

冰冷的手指虛虛地握住凌越的小拇指，他的影微微一滯，良久後生地道：「我不走。」

他的話就像是令人安心的符，沈嫿毫沒有懷疑真假，很快就閉上了眼，沒多久屋傳來了微弱的呼吸聲。

他僵直著站了會，才緩慢地掙開的手，但往外去的腳步到底是沒再邁開。

凌越尋了乾淨的羅漢榻坐下，單手扶額，斜眸看向毫無戒備的睡，了眉心。在個外男面前也能睡得如此，就這戒備心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他凝神屏息，跟著閉上了眼，過了許久，直到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閉的雙眼驀地睜開，霎時寒芒畢，殺意盡顯。

「是我，是我，別手。」

聽到悉的聲音，凌越眼底的寒意驀然褪去。

方玉恆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又重新掩上門，朝裡間探了眼，「如何了？」

見他微微頷首，方玉恆才鬆了口氣，「首已經置了，是熙春園當值的小太監，我已派人去查他近來與何人來往切，暫時不會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

對方這事做得並不算縝，仔細去查應當能發現不蛛馬跡。

凌越聞言依舊神不改，一副瞭然於的模樣。

方玉恆朝他看了兩眼，像是想到了什麼訝異地道：「不會吧，你已經知道了？」

許是一時太過激，他沒住聲音，在這四下無人的屋舍顯得尤為刺耳。

「閉，太吵了。」

凌越擰著眉往榻上看了眼，見沈嫿雙目閉，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才收回目。

方玉恆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沒輕重，趕忙低了聲音：「你知道是誰下的手了？」

「不外乎那幾個人。」

方玉恆抓了抓頭，看看榻上的人，又看看凌越，不長出了口氣，「我真是愈發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了，既對你的病無用，又是你的侄媳婦，如此多番越界可不像你的風格。」

凌越想起那日在慈寧宮瞧見的場景，眉尾輕揚，他這侄媳婦是誰可還不一定。

就聽方玉恆又道：「我可聽說這沈家丫頭與太子乃是青梅竹馬，兩人的婚事還是由太后指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沈家丫頭喜歡太子多年，如今只待陛下定下婚期，兩人即日便可完婚，你可不能犯糊塗。」

凌越原本不置可否地垂著眼，當聽到全京城都知曉喜歡太子時，眼前便浮現出那日潤的眼。

只是看到凌維舟與旁的子私會，便如此難過，想來這喜歡並不是假的。

虧他還當是個果決之人，為出了主意，不想也不過是庸人罷了。

他淡的眸子沉了沉，半息后嗤笑出聲，「我看著有這麼閑？」

方玉恆：……

怎麼沒有，你凌越什麼時候抱過子，你心裡沒點數嗎！

方玉恆恨鐵不鋼，還想與他掰扯一番，就聽外頭傳來了陣凌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抬眸對了個眼神。

有人找過來了。

-

凌維舟沉著眼駐足鏡湖邊，向冰封的湖面思緒翻湧。

年時父皇疼早慧的大哥，全心全意的培養大哥，眼裡本沒他這個兒子。

一朝大哥早夭，本還來不及教他什麼，便將他推上了太子之位，還樣樣都以大哥為標榜。

父皇嫌他不如大哥聰慧，母妃只會讓他爭氣，太傅也暗示他要再加把勁，將來的大雍就全指著他了。

他要無時無刻維持著世人眼中完的太子，沒有一日不是活在五指山下，可即便當太子要背負很多，他心還是歡喜的。

至他擁有了權勢，沒人再敢看不起他，沒人再欺負他與母妃，可邊都是宮人，這樣的歡喜他本無宣洩。

他本可以向沈嫿傾述，是他的未來妻子，他們將共這萬里河山，偏偏卻是個懵懂天真的子，他的苦悶他的悲喜都無法共，也將他心底最後一抹彩給抹去了。

他忍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父皇纏綿病榻，眼見他便要掌權，母妃又步步，非要他封賞母族秦家之人。

秦家那群酒囊飯袋，本無一人可用，除了拖累他還能有何助益，朝中文武大臣他尚且不能完全收麾下，如何還有力去管那群廢，可母妃卻以他忘恩負義迫。

如今又橫空出來個目中無人的皇叔，他已是太子，竟還要仰他鼻息。

他究竟要何時才能坐上那個位置，何時才能不需看人眼度日，何時才能做凌維舟。

凌維舟垂落的手指發，眼神也是從未有的鬱，直到湖畔的水榭旁一冷凍的冰床上，出現了個紅的子。

姿曼妙腰肢纖，手中一束簡單的紅梅，卻舞出最人心魄的舞姿。

他的目不自覺地跟隨晃，一刻不移，待到一舞畢，像是才發現他的存在，漂亮的杏眼微微閃，猶如被驚嚇的小兔立即要跑開。

可冰上，一跑便站不穩搖晃著要跌倒，是那樣的弱，那樣的需要人保護，深深地了他心底的/念。

凌維舟再也抑制不住地一躍上前，將擁了懷中。

而也如同無的浮萍找到了依託，地攀附著他，兩人好似天生就該在一塊。

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聲道：「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從未見過結冰的湖，一時沒能忍住。」

凌維舟自定下親事後，便維持溫良板正的形象，從不會多看宮或是其他姑娘一眼，讓他對這種小孩的很新奇。

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很真實可，他撿起掉落在冰面上的蝴蝶步搖，「這是你的？孤好似在嫿兒上瞧見過類似的。」

「是表姐給民的。」

凌維舟遞給了：「你比嫿兒戴著合適，孤記得你在江南長大？」

「是，溫窈在進京前鮮見著下雪，更沒見過這樣的冰湖，好生厲害。」

凌維舟聞著上淡淡的幽香，心曠神怡，不爽朗地笑出聲，堵了一日的鬱結竟然消了，「這算什麼厲害，待午後冰上嬉球你才知厲害。」

趙溫窈撐著他的膛緩慢站直子，聞言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殿下也會下場嗎？殿下想來定是最厲害的那個。」

凌維舟揚了揚角：「軍中擅此技者眾多，孤只能算勉強過得去。」

他確實擅長冰球，但在旁人看來，他會什麼都是應該的，他已許久沒被人這般誇過了，尤其還是如此崇拜的眼神，讓他那顆從未被的心覺到了滿足。

趙溫窈忙急切地道：「將士日夜苦練才有這技藝，可殿下還要忙於政事，怎可這般比較……」

太著急，以至於腳下還未站穩又是一，再次直直地栽進他懷中，溫香玉格外讓人上頭。

凌維舟頭晃了晃，眼底閃過抹笑意，乾脆搭著的腰肢，將人打橫抱起。

趙溫窈輕呼了聲，「殿下快讓民下來，會被人瞧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