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貍倒是還好,還停適應這份熱鬧的嘈雜。
松大尾常年住在山里,哪里見過這等陣仗,它又新鮮又有幾分害怕的拉在顧昭肩頭。
“阿娘,這個哥哥肩上的是小老鼠嗎?尾好大啊。”
“是石老鼠,長在山里的,不家里米糧,自己摘樹上的板栗和松果子吃,勤快著呢。”
“我喜歡,阿娘,我喜歡它的大尾,好漂亮啊,像天邊火燒的云。”
年輕婦人帶著小娃兒從旁邊經過,小娃兒瞧著小松鼠,隨阿娘走了很遠,還拉著阿娘的手,不住的回頭往這邊瞧來,黑白分明的眼里是大大的喜和。
顧昭瞧了,出手指,拉了拉拉在自己肩上的爪子,笑道。
“別張,他們瞧你,是覺得你可。”
松大尾一下就支棱起了尾,朝孟風眠懷中抱著的小貍睨去。
“咕咕,咕咕。”
瞧見沒,大家都瞧它比較可呢。
小貍扭過頭,不屑的喵嗚了一聲。
都當叔叔的妖了,要可有什麼用?跌份!
松大尾呆滯了下。
小貍這話,好生有理啊!
……
為防這兩小叔叔又鬧起來,顧昭的腳步都快了一些。
孟風眠落在后頭,他注意到小貍的目,只見它的視線落在一個賣著編織的阿婆那兒,阿婆是個能干的人,常年的編織竹篾,手糙極了,像是套著一層厚厚的手套,攤位上,有簸箕,有托盤,也有籮筐……
小貍的視線盯著籮筐,貓兒眼里有著懷念,也有著淡淡的傷,依偎著孟風眠,那小小的子有著和脆弱。
孟風眠腳步停了停。
他低頭瞧了一眼,朝腰間去,萬幸,那兒還墜著他前的荷包,這荷包也不是癟的。
……
“拿一個竹筐,最小的那個。”
花白發的阿婆抬起頭,就瞧見一黑的后生郎遞了個碎銀過來,他的面有些白有些冷,腰間別著一把彎刀,那刀又黑又利,瞧過去就兇得很。
好生有氣勢的后生郎啊。阿婆心中驚嘆。
“哦哦,好的,這個不?”
孟風眠點頭,遞了個碎銀過去,“不用找了。”
“欸,哪能不用找?”
阿婆眼睛一瞪,也顧不上自己剛剛還慨后生郎好生有氣勢,瞧過去就是不好惹的模樣。
接過碎銀往布褡褳里一擱,著低頭就去翻找銅板,一邊找,一邊數落道。
“現在的后生郎啊,什麼都好,腳利利索索的,就是手都太散漫了!”
“你說,這賺點銀子容易嗎?就算不是你賺的,那也是家里賺的,是阿爹阿娘辛辛苦苦淘來的……”
“別看銅板小,就瞧不上眼了,再大的金山銀山,那也是一個個銅板堆起來的,生活不就是這樣細細又碎碎的銅板子嘛,瞧不上小的,又怎麼又有大的呢?喏,收好嘍!”
孟風眠瞧著阿婆塞到自己掌心的銅板,被那樣糲又溫暖的手一,他心里有種難言的。
片刻后,他低聲道了一聲多謝,將小貍往籮筐里一擱,就這樣抱著籮筐,跟上了前頭的顧昭。
顧昭回過頭,瞧著籮筐有些意外。
孟風眠沒有說太多,只簡單道,“抱著小貓有點累了。”
顧昭笑了笑,同樣沒有說太多。
這抱著個貓兒就覺得累,添個更大更重的籮筐,難道不是更累嗎?
風眠大哥找借口的本事,真是太差勁啦!
……
籮筐里,小貍兩只爪子抓著筐壁,大大的貓兒眼著籮筐眼,貪瞧外頭熱鬧的景致。
“喵喵喵,喵喵喵。”
好熱鬧,我和大哥以前還有頭驢,四個蹄子特別大,臉長長的,是大青驢呢,大哥攢了大半年的銀子,省吃儉用才買下的。
顧昭聽著小貍說以前和衛蒙姑父的事,慢慢的,姑父在腦海里勾勒出了模樣。
牽驢的,驢上背著籮筐,籮筐里有著要賣的貨和小貍,一雙布鞋走遍各地,手中牽著的是他全部的家當和家人……
后來,瞧著小鎮的秋花姑娘會紅臉的姑父,他的給留好東西,帶好東西,卻不敢多說兩句話。
小鎮的秋花姑娘,莫名的也覺得他合眼緣……
要是沒有小貍,說不得,姑媽和姑父之間也是有緣分,只是,過程和結果,不是現在這樣的。
顧昭掌心一翻,一張驢的剪紙在手中出現。
尋著無人的巷子,只見一陣煙霧籠罩,煙霧散盡,地上憑空出現一頭大青驢,它口鼻間一團白,眼圈也一圈白,四蹄犇犇,神勇異常模樣。
“給我吧。”
顧昭接過孟風眠手中的籮筐,將它擱在驢上擱好,一邊了,一邊和籮筐里的小貍說道。
“這是我家玉溪三駿,你今兒也坐坐,看看和姑父以前的驢相比,哪個腳程更穩當一些。”
“小貍叔叔,不是侄子我說你,你瞧你當初做的那糊涂事,你是為你大哥討了個媳婦,在我顧家看來,那是拐著我姑媽走了,你是不知道,我阿爺阿那幾年有多難過……”
“現在姑媽和阿爺阿都住在靖州城了,等過幾日,咱們回靖州了,你得負荊請罪去,知道沒?”
小貍沉默了下。
它想辯解,明明有紅線的,大嫂和大哥之間有紅線的,那是姻緣線,那日月夜,它都瞧到了,他們就是有緣人!
不過,這幾年,它在私塾的玉蘭樹上盯梢也不是白盯梢的,雖然討厭那些臭酸儒,耳濡目染下,它不單單認了許多字,也著實學到了不,起碼人世故,禮義廉恥方面,它是比以前懂了。
這一懂,也更能明白,為何后來,大嫂瞧它的目又驚又疑,還有恨……細究其中,還有不敢繼續想下去的怕和忐忑。
大嫂被它害了,它害大嫂私奔的人,它害大嫂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要是自私一些的阿爹阿娘,那是寧愿閨死在外頭,也不能有一個
私奔名頭的閨兒。
小貍抬起頭,就見孟風眠沖它微微點了點頭,清晨的那一聲別怕,好像還在耳邊。
“我給大嫂道歉去,給親家公親家母道歉去,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顧昭:……
殺了剮了作甚,小小一只的貓兒,又不能吃。
“你自個兒和姑媽說去,別瞧我,我那時候還沒生出來呢,長輩的事,我做晚輩的不多。”
小貍不放心,“你們怎麼去州城了?是不是小鎮上的鄉親們說大嫂閑話了?”
貓兒大眼睛里有幽閃過,要是顧昭應一句有,它手中的爪子可不是吃素的。
顧昭:“瞎想什麼呢,大家伙兒還好,我阿爺幾十年的老更夫了,在鎮上有幾分薄面,他不氣姑媽,護著姑媽了,別人還能說啥?”
“就是有說,那也說不到我們的面前來,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我們不理睬那些話,自然太太平平。”
“等后來日子過好了,大家伙兒就更不會講了。”
雖然街坊鄰居和親戚都還,不過,顧昭還要說一句現實又殘酷的話。
這過日子就是這樣,過著糟心日子的時候,周圍的人和事都是糟心的,一旦自己努力將日子過紅火了,邊的人自然也可親了,收獲的善意也就更多了。
不然,怎麼會有一句話做捧高踩低呢。
說著家常話的時候,顧昭牽著驢,驢背上負著一個籮筐,里頭一只小貓,大尾松鼠瞧了好一會兒,四肢一錯,也鉆到了籮筐里,兩小只推推搡搡,吵吵鬧鬧,片刻后,倒是各占了一半的籮筐。
在青驢穩當的腳步中,它們過籮筐眼看外頭熙熙攘攘的街道。
很快,走過兩條街道,又走過一條橋后,瞧見了那矗立在河畔的多福客棧。
清風徐徐的吹來,紅燈籠串隨著風輕輕搖擺,垂柳枝條垂河,只剩零星一些綠葉,輕輕撥江面,自有一番鬧市中的寧靜。
衛平彥推開窗戶,嗅著清新的空氣,手中捧一卷書,正要考前再用功一番。
“表哥!”
衛平彥手一頓,探頭四看了看。
怪哉,怎麼好像聽到表弟的聲音了?
“表哥,這邊!”
不是好像,就是表弟在他。
衛平彥瞇了瞇眼睛,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很快就瞧到顧昭了。
他正待開口呼喚——
下一瞬,衛平彥瞧到了落在顧昭后一步的孟風眠,眼睛倏忽的瞪大。
不,不好了!
那死了還得自己爬山的小郡王,他,他,他……他詐尸啦!
大驚之下,衛平彥手中的書丟了,他一急,連忙探去夠,這一探,重心當即不穩,他跟著像個倒蔥一樣往下跌,嚇得他閉眼一。
只見妖力攏過,半空中那青儒穩重的書生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只大白貓。
顧昭嘆氣:“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還整日躁躁的,難怪姑媽不放心。”
吐槽歸吐槽,顧昭手中的作也不慢。
只見元炁攏過,化作一陣輕的風,風卷著大白貓到籮筐里頭擱著。
衛平彥睜開眼睛,驚恐的喵嗚了一聲。
小貍瞪眼:“喵,喵喵?”
平,平彥?
大白貓瞪眼:“喵,喵喵喵喵?”
小,小貍叔叔?
四只大大的貓眼相對,里頭全是錯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