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面前的墻踏著繽紛落葉,一步近前,發出的聲音極冷,“蘭兒,別來無恙?”
霜蘭兒腦中“轟”一響,整個人如被閃電狠狠劈中,僵在原地。這是龍霄霆的聲音,他竟追到這里?出于本能,連連后退幾步,著眼前沐浴在清冷月中的龍霄霆,眸里浮起一驚恐。
龍霄霆冷冷盯著霜蘭兒,冷月銀輝下,曾在腦海中千百次浮起幻影的與眼前真實的重疊,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容若皓月,若新雪,風骨清新。他的視線半分也挪不開去。可當他看到后走來之人,俊瞬間冷若寒冰。
霜蘭兒未曾想過會在洪州遇到龍霄霆,不知該如何應對,步步后退,終在后背抵住龍騰肩膀一側時停下,后傳來陣陣溫暖,像是尋到了堅實的靠背,慌的心頓時平靜許多。
龍霄霆見霜蘭兒步步后退,直至龍騰懷中,且面上掩不住驚懼之,他雙拳不自收,指節“咯咯”作響,在靜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龍騰神自如:“皇叔,什麼風將你吹來洪州?咱們到底是親戚,緣分不淺,上哪都能遇著。真巧!”
龍霄霆冷笑道:“筠,父皇寬厚仁慈,給你在瀘州另謀好差事,可你卻在洪州游山玩水。捫心自問,你怎對得起父皇厚?!”
龍騰纖長的手指卷著自己耳畔墨發,漫不經心把玩著,“我就是自由散漫的子,皇爺爺再清楚不過。再說,皇爺爺有你這麼優秀的兒子把持江山已足夠,我自然樂得清閑。”
“是嗎?筠,你久不回上城。我有最新的消息帶給你,你要不要聽一聽?”龍霄霆微微笑出來,那笑意好似犀利的電劈下。
龍騰眸微微一黯,把玩長發的手指僵了僵。
龍霄霆薄輕啟,“聽聞柳良娣因東宮賬目不清的事被查,順帶牽出一些當年不可告人之事。父皇震怒,下令徹查。”
霜蘭兒聽著,心中替龍騰揪起來。柳良娣,不就是龍騰的娘親。陳年舊賬還能被人翻出?怎會這樣巧?除非有人刻意為之。看來,龍霄霆與秋家的人,已經向太子手了。
龍騰面上僵了僵,片刻后,他似笑非笑,緩緩道:“人做錯事,欠債總要還。皇爺爺會給公斷,無需我心。”
龍霄霆定定看著龍騰,沉聲道:“順帶告訴你,你父王本就因你的事急火攻心,如今柳良娣又出事,他的病日漸沉疴,怕是沒多時日。”
“如此啊——”龍騰略略低首,垂落的長發恰到好地遮住他面上的表,手,卻是慢慢上指間的翠玉扳指,一點點著。心雖翻江倒海,可最終凝在邊的只是再平常客套的話,“那要恭喜皇叔,心想事。”
“哼。”龍霄霆冷嗤一聲,不再看向龍騰,目定定落在霜蘭兒上,“你怎會和他在一起?過來!”
霜蘭兒站著不。不明白,已與龍霄霆徹底撇清,是一無所有的人,他還想從上得到什麼?
龍霄霆目深沉得捉不定,靜靜著,眼底忽然泛起溫,輕輕道:“蘭兒,又是深秋。還記滿山醉紅的楓葉嗎?片片都落在你肩上,細雨飄飄,你的長發散在雨中……”
不妨他提起旖旎往事,霜蘭兒心神有片刻恍惚,那些日子,是他與最快樂的時,只可惜那樣短暫。眼中一酸,幾乎落淚。可曾經遭的苦痛令心頭猛地一,終開口道:“王爺,我們之間有協議。青山碧水,你我已是陌路。”
月益發明亮,將每個人的表照得無比清晰。
龍霄霆打破僵滯,“我可以當你是路人,我只當君澤從沒有你這個生母。可是,你不能跟他在一起。絕對不行!我再說一遍,過來!”
君澤……
霜蘭兒狠狠一怔,君澤,龍君澤,這是孩子的名字?若為君,澤披天下,是這個意思?每一晚,每一次,夢到自己的孩子,未曾謀面,也不知他什麼名字。刻骨的思念,迷茫的痛苦,像是永遠找不到線的盡頭。始終站著不,后背著龍騰,竟下意識地更往他懷里靠去,像是傷的小犢著傷口,尋找安,
這樣的神,這樣的作,徹底激怒龍霄霆。“很好!”他齒間嚼著這兩字,修長的手指緩緩上腰間藍寶石劍。驟然出,雪亮的刀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的弧。劍氣挽起瀲滟芒,掃過林,樹葉嘩嘩落下,像是下起一場碧暴雨。
他們隔著紛紛的落葉相。彼此眸中,皆是難掩的傷痛。
風止,樹葉落盡。
霜蘭兒低首向自己腳邊,無數落葉竟壘一道長長的分割線。而正站在分割線中間,一些落葉沒過的鞋面。
龍霄霆在線的一側,后龍騰在線的另一側,站在正中間。
龍霄霆收劍還鞘,突然沖霜蘭兒淡淡微笑,那笑恍若煙霞四散,得眩目。
霜蘭兒看得愣住,耳畔,風將龍霄霆冰冷如珠的話語一字字送來。
“落葉為界,你過來我這邊。若你后退……”
龍霄霆頓一頓,聲音低沉若鬼魅,“對我龍霄霆來說,世上只有兩種人,要麼是我的人,要麼是我的敵人!”
他神決絕,霜蘭兒微驚,抬腳時雙不住抖,不自后退一步,離開分界線,重重跌向龍騰。
龍騰突然自后牢牢抱住霜蘭兒,大掌握住無措的手,傳遞著溫暖,又似給予堅定的力量。
龍霄霆眸中有痛意劃過,聲音瞬間嘶啞了,“好!今日你既選擇他,日后別怨本王手下無!”轉,冷冽的金袍掀起一陣冷風,卷起滿地落葉,蕭蕭背影,沒風中。
只余冰冷的話語,在霜蘭兒耳畔呼嘯盤旋,久久不息。
“對我龍霄霆來說,世上只有兩種人。要麼是我的人,要麼是我的敵人!”
今日后退一步。日起,與他,便是敵人。
遠,河水潺潺聲傳來,襯得四周更安靜。
霜蘭兒凝立的姿勢,在月下格外荒蕪。
龍騰繞到霜蘭兒前,去,眸里一片漆黑,月照進去,無一點亮。他輕輕道:“走吧。再晚回去就要天亮了。”
霜蘭兒依舊立著不,鬢邊碎發在風中飛揚,像是織出一幅迷蒙的畫。
龍騰突然拽住霜蘭兒胳膊,拖著往前走,“發什麼愣?如今你我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想著他做什麼?趕跟我走。”
霜蘭兒終于緩過神來,用力甩開龍騰,“誰是螞蚱,真是的。”
龍騰凝著,眼神微微一晃,眸中似有兩簇火苗跳,“剛才你選了我,為男人,我必須對你負責到底。”
“神經!”霜蘭兒才不理他,只道,“我剛才突然筋,沒站穩才退后的,你別往自己臉上金。真讓我選,我只會站著不。既不向前,也不后退。”
“呵呵。”龍騰垂首低笑,“可龍霄霆不會給人第三個選擇。要麼生,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
霜蘭兒聽出他話中有話,抬眸擔憂地問道:“剛才聽龍霄霆,你父王和娘親,似乎況不好。你要是擔心,不如想法子回上城看看,你和秋庭瀾關系好,要不要托他……”
龍騰腳下步子加快,直接越過霜蘭兒,只背對著。
霜蘭兒瞧不到龍騰面上表,只覺凄迷月下,他背影格外清冷。
“人各有命。”
聽見他如是說,愣住,半響才道:“他們畢竟是生你養你的父母,你怎能置之不理?”
龍騰忽然轉,握住霜蘭兒纖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他忽然低下頭來,額頭抵住的額頭,“霜霜。天命回,他們其實……罪有應得。我不怨龍霄霆,六年前,我父王曾將他與秋佩關在上城一別院里,整整一月,暗無天日。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他們經歷了什麼,我也不知秋佩最后究竟是怎麼死的,死得何等慘烈。我只知,從那時起,龍霄霆變得沉默寡言,再不似從前溫潤如玉。”頓一頓,他驚愣的眼底,鄭重道:“欠的債總要還。我真的管不了。青山碧水,廣闊天地,或許你覺得我沒出息,可我只想守在自己喜歡的人邊……”
他的話,并沒來得及說完。突然,他深深了霜蘭兒一眼,神驟然凜冽,旋即冷笑:“樹靜,風卻不止!”
山間林忽然躁,像是一鍋水突然沸騰。龍騰似笑非笑,厲聲喝道:“你們現吧!”
霜蘭兒懵懂不解時,已被龍騰拉至后。
兩名黑人自樹叢中躍出,也不多話,其中一名形快如閃電,手中長劍劈向龍騰。龍騰帶著霜蘭兒疾退幾步,躲過致命的第一劍。
霜蘭兒這才明白,他們遭遇行刺了。會是誰?他們想殺的人又是誰?此時另一名黑人揮刀直上,朝瘋狂撲來,眼看刀刃就要落下。急之下,霜蘭兒飛快撿起一截樹枝抵擋,哪知龍騰一臂將拉至后。
刀刃過龍騰毫無防備的左肩。黑人見沒得手,正揮刀再上,龍騰一個側以巧力奪過黑人手中大刀。
轉,龍騰怒斥霜蘭兒,“笨蛋,這種時候要你跑出來干嘛!你只需要站在我后!人要英雄救,你究竟懂不懂?真煞風景!”
霜蘭兒有些委屈,低低咕噥了句,“誰知道你行不行。”
聲音雖低,龍騰聽得清清楚楚,“喂,跟你說多次了,千萬別說一個男人不行。行不行我晚上回去讓你試試,真是的!”
“啊!快快!你快點!劍揮過來了。”霜蘭兒著急大喊,都什麼時候了,龍騰還有心思計較這個。
龍騰反手一揮,似游龍,氣勢如虹,手中的刀挽起銀劍花,千萬道劍芒向兩名黑人同時攻去。
下一刻,兩名黑人同時倒地,口吐鮮,再不能彈。眼見完不任務,兩名黑人咬舌自盡,顯然是收了錢的死士。
有驚無險,霜蘭兒此時只覺后怕,雙抖得厲害,抓著龍騰手臂,仿佛他這樣英勇只是在逞強。的視線,忽然掃到他肩頭正不斷地滲出鮮,大驚,失聲喊起來,“天,刀上有毒!喂,你行不行啊?”
龍騰側首著霜蘭兒,牢牢握住發的手指,邊的微笑,像千萬朵春花突然綻放,“開什麼玩笑,兩個小賊。我可是練了二十年。你怎麼又懷疑我行不行?你等著,今晚一定讓你試試!我到底行不行!”
那一剎那,他笑意盈滿眼眶,只著。
忽覺他一雙清澈眸子將徹底吸進去,瞬間迷失自我。
事實證明,龍騰果然是逞強。昏倒那一刻,他手中長刀落地,依著的子緩緩下去,最終倒在滿地落葉上。
霜蘭兒扶著龍騰,緩緩跪地,他肩頭漬已呈黑,薄亦是青紫,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痛喊著:“筠,筠——”
回答的,只有林間簌簌的風,如訴如泣。
龍騰中了毒,況危急,霜蘭兒強自鎮定,先用隨帶的金針封住他全主要筋脈,簡單理了下他的傷口。熬到天亮,托了個早起路過的農夫,弄輛板車將龍騰送回洪州城。
城后,連忙將龍騰送去洪州城中最大的藥鋪,十萬火急道:“快,白花蛇草、地丁、敗醬草、土茯苓、天葵子、穿心蓮、半枝蓮、黃芩各二錢熬一碗湯。最重要的是,你有沒紫荷鴛鴦這味藥?!待藥沸騰后再放煮半柱香!”藥鋪中沒有這些奇珍藥材,只能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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