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到縣城的最後一班車是四點，三人坐了這一趟車回去。

一路上，江淮寧沒有說話，坐在靠窗的位子上。

這一側是三個座位連著，中間坐著沈歡，沈黎坐在最邊上，視線時不時越過沈歡瞟一眼江淮寧。

他腦袋上的鴨舌帽得低，帽檐的影遮下來，只一截線條清晰的下頦，後頸靠著椅背，半睡半醒的狀態。

沈黎腦海里閃過他和陸竽在桂花樹下的畫面，默默地嘆息一聲。

江淮寧太聰明，哪怕旁敲側擊地詢問，也有可能被他看出端倪，索把所有的疑憋在心裏，什麼也沒問。

到了縣城，各自回家。

江淮寧午飯吃得晚，晚飯沒胃口，坐在餐桌旁陪父母，偶爾夾一筷子菜，聊些學習上的事。

江學文尋了個空當開口：「老在家裏蹲著不是長久之計，我想找點事做。」

氣氛安靜一瞬，孫婧芳放下筷子，抬頭看著丈夫：「你想做什麼？」

江學文輕咳，先跟算一筆明白賬：「淮寧才讀高二，以後讀大學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家裏的積蓄也不足以下半輩子食無憂，坐吃山空是絕對不行的。」

江淮寧話：「我上大學可以半工半讀，你別太有力。」

「嘖，你這孩子，先聽我把話說完，我不是那個意思。」江學文語重心長道，「我和你媽都知道你上進，從小到大大小事沒讓我們倆過心。我的意思是，我還不到五十，手腳也不是不能，總閑著不是個事兒。」

江淮寧和孫婧芳對視一眼，孫婧芳開口問：「你有計劃？」

「我聽人說曨山縣底下的盧店鄉，有個風景秀麗的碧水潭，未經開發。我想在山腳建度假山莊，發展當地的旅遊經濟。當然，那地方我還沒去考察過，不知道狀況如何，能不能實施。」江學文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裏有希冀的芒，驅散了往日的霾，「目前就只有一個略的想法，後續要開展工作可能還得拿到政府審批，流程沒那麼簡單。」

事太巧了。

江淮寧今天才去過碧水潭。

孫婧芳對於丈夫再創業的想法沒有異議，唯一擔心的是金錢問題：「咱們手裏的錢夠嗎？開度假山莊前期得投大量資金，後期能不能回本還得兩說。再過一年，淮寧就讀高三了，我不想鬧得家裏太。」

江學文略有猶豫，顯然也有過這方面的顧慮，沉片刻，老老實實說了自己的打算：「靠我一個人肯定不行，到時候得拉投資，找人。」

孫婧芳一時沒說話了。

當初在北城開塑料公司也是跟人合夥，就因為識人不清，到頭來遭人算計，差點被關進去吃牢飯，想起來孫婧芳還心有餘悸。

飯桌上的氣氛變得沉默，半晌，江淮寧出聲，凝滯的氣氛撕開一個豁口：「碧水潭的風景不錯，可以試試。」

江學文和孫婧芳同時看向他，江學文興緻高漲道：「你覺得可行？哎，不對，你怎麼知道碧水潭？」

「剛巧今天和沈歡去那裏遊玩。」

江淮寧大致講了講碧水潭周邊的環境，他沒攀登二峰，不了解上面的景緻如何，暫且略過。

陸竽說他們當地人每年都要去幾趟碧水潭，幾乎為逢年過節的固定項目，修建度假山莊不僅能給本地人提供服務，還能吸引外地遊客，確實有可發揮的空間。

江學文到鼓舞：「那我就試一試。」

他們父子倆一拍即合，孫婧芳也只能由著他們。

——

荒廢了一天時間，陸竽晚上點著燈趕作業。

書桌上的藍玻璃瓶里著幾枝桂花，淡淡的香氣縈繞，瀰漫整個房間。陸竽寫完一道題，停了筆，托著腮靜靜看了一會兒，角一點一點彎起。

直到夏竹前來敲門，才收斂思緒。

「明天有時間嗎？帶你去縣裏買服。」夏竹手了陸竽單薄的肩膀，「咱們這兒秋天短，說冬就冬了，得給你買幾套寒的新。」

「帶陸延去嗎？」

「他呀，每次逛街走幾步就喊累，大概不樂意去，等會兒我問問。」夏竹掃了眼桌角擱置的一摞書，「這不是高一的資料嗎？怎麼找出來了？」

陸竽看著那一沓筆記：「幫同學整理的。」

夏竹哦了聲，沒耽誤太多時間，了的腦袋說：「那你安排一下，咱們明天早上坐車去，別熬夜，睡不好暈車很難。」

「知道啦。」陸竽仰頭笑著說。

夏竹問過了，陸延果然不樂意陪們逛街，他忙著看故事書和拼樂高，不願出門，只說想吃炸，要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一隻。

與母倆一起逛街的還有一位人，桂月琴，與夏竹同齡，不過按照輩分，陸竽得大嫂。

三人坐了快一個小時的車，到了縣城。

在路邊的小店裏，一人吃了一碗熱乾麵，然後開始沿街逛服裝店，給陸竽選服。逛到其中一家店，陸竽的目一下子被掛在第二層架上的一條白連吸引了。

略帶蓬鬆的短泡泡袖，長大概到小，擺的放量大，堆疊出褶皺，很顯淑風。陸竽有好幾條子，大多是比較簡單利落的設計，沒這種風格。

手指上擺，眼中閃過艷羨。

跟放假那天沈黎上的那條子有點像。

夏竹正在給挑秋冬款的服，手裏拎著一件淡藍，想讓試穿，卻見盯著白連發獃。

「喜歡這條子？」夏竹打量一眼，覺得平平無奇，「夏天過去了，買了也穿不上，等到明年又有新的款式。」

陸竽懂這個道理：「不買，我就看看。」

拿著去試穿。

桂月琴的目從一排排服上收回，看向從試間走出來的陸竽，由衷地發出嘆：「好看吶，很襯。」頓了頓，又誇讚道，「竽竽長大姑娘了，個子比媽媽還高，人漂亮學習又好，真令人羨慕。」

夏竹拉著陸竽在全鏡前照了照，笑說：「是比我高。」

陸竽材纖瘦，白皙，只要是相中的服都能穿得出彩，因而沒逛幾家店，服就買好了。

桂月琴也買了幾件，接下來要去理髮店做頭髮，母倆陪。

夏竹坐下休息時，看了眼陸竽，突然提議：「你想不想把頭髮拉直？」

陸竽小的時候不太喜歡自己的自來卷，說看起來像燙了頭髮。別人都說很好看，非說難看死了，很羨慕別人擁有一頭又直又垂順的長發，總想著把頭髮拉直。

夏竹說小孩子不能做頭髮，長大后才可以。

後來長大了，沒再提過這個要求，夏竹自然而然就忘記了，這會兒是一時興起，想起這回事。

陸竽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其實的自來卷跟大部分人的不一樣，彎曲弧度很自然，有點類似於法式捲髮，慵懶蓬鬆，顯臉小。

黃書涵以前去理髮店，要理髮師燙這樣的，人家誠實地告訴，天生的肯定比燙出來的效果好。

陸竽腦中浮現沈黎那頭飄逸的烏黑長發，心念微微一，又糾結了幾分鐘，最終一拍膝蓋做下決定。

「拉直吧，我想換個髮型。」

－－－－－－題外話－－－－－－

那個時候很流行拉直頭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