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陸竽幫著忙前忙后，沒讓江淮寧心。

待到要拆石膏的時候，卻避讓到一旁，撇過頭不怎麼敢看，只因穿白大褂的醫生手持一柄像電鋸一樣的工，怪嚇人的。輕瞥一眼就心驚膽戰。

江淮寧被的反應逗得一笑，平時瞧著膽子大的一個人，怎麼這麼經不住事，果真是紙糊的老虎，厲荏。

正東想西想，聽見醫生說：「到這邊來。」

收斂笑意，江淮寧跟著坐到另一邊的凳子上。

拆開石膏沒費多長時間，陸竽豎起耳朵聽著靜，眼神一點點瞥過去，看到醫生擱下工，用手掰開了石膏。

江淮寧一手按住肘彎，做了個彎曲手臂的作，覺關節十分僵，不太能直，手肘那一塊還有點麻疼麻疼的。

「醫生，他這條手臂怎麼這麼細？不會出什麼問題吧？」陸竽湊到跟前來，彎觀察一番，一臉擔憂地問。

醫生笑著解釋：「長時間沒活，手臂萎，屬於正常現象。慢慢鍛煉就能恢復如常，家屬不用擔心。」

陸竽沒留意那聲「家屬」的稱呼，關注點全在江淮寧那裡，繼續問醫生：「多久能恢復？下周一要月考，影響考試就不好了。」

「這個……」醫生面遲疑，也不好給打包票，「看況吧。這幾天多活活，不過暫時不要做劇烈運，重量型運也不要做。輕度骨折後期恢復很快的。」

「謝謝醫生。」

陸竽鬆了口氣，轉瞬又提心弔膽地看著江淮寧：「很疼嗎？」

見他微蹙著眉，似乎難的樣子，一顆心跟著忽上忽下。江淮寧搖頭，給了一個寬的眼神，轉頭詢問醫生：「關節不直正常嗎？」

「這個也是長期固定引起的關節僵直，慢慢來，回去可以用熱巾敷一下。」

醫生耐心解答完，又問他們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

出了醫院，陸竽苦著一張臉，食指絞在一起扭了麻花，靜靜立在一旁，等江淮寧給他媽媽打電話。

掛斷電話，江淮寧轉看著：「走吧。」

「你覺得還好嗎？」陸竽上前一步，視線下垂，打量他那條明顯瘦了一圈的手臂，「要不去康復科再看看？」

江淮寧覺得也太小題大做了，把手機裝進口袋裡，抬手扯了下的帽子，用的是那隻剛拆掉石膏的右手。

「醫生都說了問題不大，你就別皺著眉了。」

陸竽被他拽著往前走了兩步。

「我請你吃飯吧？」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話，指了指前方五百米的一家商場，「我們去那裡吃。」

本以為江淮寧會推，沒想到他爽快地答應了：「好啊。」

距離不遠，兩人頂著風步行過去。

進了商場就暖和了，乘電梯徑直到五樓食城，陸竽掃了一圈那些裝潢緻的店面，扭頭問江淮寧：「你想吃什麼？」頓了頓，提議道，「我們吃清淡一點的吧。你的手還在恢復期，不宜吃辛辣刺激的食。」

江淮寧點點頭，反過來問：「你想吃什麼？」

「是我要請你吃飯呀。」當然要以他的意願為主。

「客隨主便，沒聽說過？」

繞著天井逛了小半圈，陸竽選中一家類似於私房菜館的餐廳，其餘的都是些火鍋、烤魚、麻辣香鍋、干鍋海鮮店，不太適合江淮寧吃。

不到正經的飯點，餐廳里沒多人。

「歡迎臨。」

服務生熱地上前迎接，一臉微笑地領著兩個高中生到一張四人位的餐桌旁，俯給他們各倒了一杯溫水，而後遞上菜單。

陸竽把菜單推給對面的人：「你來點。」

江淮寧大致掃了掃，點了兩道素菜，陸竽接過菜單，加了一道烏蘑菇湯，捉了下，又添了一道紅燒排骨：「就這些，謝謝。」

夏竹之前來學校送飯，江淮寧很喜歡吃做的紅燒排骨，就是不知道這家店的味道怎麼樣。

「點這麼多就我們兩個人吃得完嗎？」江淮寧不懷疑。

「你多吃點就能吃完了。」

服務生聽著他倆一本正經的對話，忍俊不，說了聲「請稍等」，抱著菜單去后廚吩咐。

餐廳里燈沒那麼明亮，故意營造出這麼一種幽靜的氛圍。服務生一走，四周的空氣都變輕了，陸竽抬眸看了一眼江淮寧，找了個話題跟他聊：「你參加這次的月考嗎？」

下周一考試，距離今天就剩一個周末的時間，他的手肯定恢復不到正常狀態。

「當然要參加。」江淮寧挑了下眉，一臉意氣飛揚地說，「別的班都打賭我能不能考得過奧賽班的大神了，我臨陣逃算怎麼回事？」

陸竽愣了愣，邊溢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你竟然知道這個。」

「本來不知道，沈歡在我耳邊一直念叨。」

陸竽低了下頭，角笑意漸深，沈歡那麼八卦，會跟江淮寧說這件事一點不奇怪。

擱下水杯，認真地說：「我覺得你一定可以。」

「對我這麼有信心？我可一個多月沒正經寫過作業，也就兩隻耳朵聽聽課而已。」江淮寧心裡覺得好笑，不知這篤定的語氣從何而來，他本人都沒那麼自信。

陸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被他盯著，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說可以就一定可以！」

正好看見服務生端著菜走過來，陸竽到解，話題一轉說：「我們快吃飯吧，晚上還得上自習，不能遲到。」

江淮寧似笑非笑：「嗯。」

頓了頓，他回答上一句：「借你吉言。」

——

學校附近的砂鍋店裡，沈歡點了一碗海鮮面，店裡這會兒人多如水，大半都是曨山高中的學生。

等了半天沒到他的號，有點煩躁了。

「姐，你想喝茶嗎？我去幫你買一杯。」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沈歡指了指外面一家茶店，門口排的人不多。

他這人的子雖有些馬虎，說話做事常常不經過大腦，對自個兒親姐姐卻是實打實的心。

沈黎神恍惚，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我不喝。」

「哦。」沈歡靠著椅背，對路過過道的老闆娘喊了一聲，「阿姨，排到哪個號了？等了快二十分鐘了。」

胖胖的阿姨扭過頭，朝他出抱歉的笑容：「78號。」

沈歡低頭看一眼手裡的號碼牌，82號，應該快了。

喝了口免費提供的白開水，沈歡蹺著二郎低頭玩手機，好半晌沒聽見對面的人說話，他掀了掀眼皮，見他姐魂不守舍的樣子，結結實實地怔了一下：「還在擔心老江？沒事兒，不說了有陸竽陪他去醫院嗎？」

他一個人下樓到文科班找沈黎時，就問了江淮寧的去向，他如實說了，老江去醫院拆石膏。

沈黎問，他一個人？

沈歡說，不是，有人陪他，陸竽跟他一起出去的。

之後沈黎就有點心不在焉，總是走神，跟說話要重複好幾遍。沈歡不明白，有什麼好擔心的，不就拆個石膏？還能殘廢了不？

他這個馬大哈哪裡知道，他越是一遍遍強調陸竽陪著江淮寧去的，沈黎心裡頭就越不是滋味。

「82號，82號好了——」

后廚的窗口有人揚聲喊了句。

沈歡連忙起過去，先端來一份排骨麵，放在沈黎面前，折回去端來一份海鮮面，加了老闆自製的辣椒油，熱乎乎的，吃進肚裡整個都是暖的。

眼見對面的人沒吃幾口，還一副食慾不高的樣子，沈歡簡直要懷疑病了，探手了的額頭，低喃：「不燙啊。」

沈黎偏了偏頭：「我沒事，吃你的吧。」

既然沒病，那就是想減，生不好好吃飯，總歸就這麼一個理由。沈歡神經地想。

「我告訴你，秋冬季節就得長點膘在上，要不怎麼寒呢。趕的，多吃點，春天來了再減吧。」轉念又想這麼說會不會不高興，沈歡改口道，「其實你春天也不用減，夠瘦的了，風一吹要跑了。」

沈黎耷著眼皮看他：「吃飯的時候能不說話嗎？」

「嘖，一個娘胎里生出來的，你怎麼還嫌棄上我了。」沈歡嘿嘿一笑，「在咱媽肚子里的時候，咱倆就一起聊天了。」

沈黎展一笑。

被他這麼科打諢地鬧一鬧，心好轉不。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沈黎甩甩頭，決定不想那麼多沒發生的事，徒增煩惱，於是握筷子低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