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容與赴宴的服尋了一條水綠百褶，配著艾青滾月白襖，牙白長褙子，腰系胭脂紅腰帶。襟和裝香丸的香球都是選的銀製品，銀線繡的荷包，白玉佩上綴著漸變綠的長穗子，服子繡的都是艾草的紋飾。楊靜茹著紋飾，「這麼一看艾草也好看的。」

「一年要做那麼多服，花兒鳥兒的都不夠繡的，找些不常用在綉紋上的啊，反而有新意。」王容與說。

「可是姐姐，你穿這個的去赴宴，會不會太素凈了。」楊靜茹說。

王容與笑，把頭髮都束在頭頂，用一個白玉蓮花冠全束住，讓喜桃把陛下賞的金釵找出來，尋了那一支仙臺釵側在發冠上。金片流蘇晃在耳垂，金瀲灧。

喜桃準備拿那支釵給王容與簪上時，王容與卻說不要，「簪一支就夠了。」

「開始還不覺得，等姐姐簪上這個金釵，就剛剛好了。」楊靜茹說，「陛下賞賜的這金釵太過緻華麗了，穿的艷麗就顯的太富麗了，周玉婷一直是這樣裝扮的，姐姐就和撞上了。」

「我不是怕和撞，只是一場小宴會而已，咱們現在都是秀，不好太過張揚。」王容與說。朱翊鈞要出席宴會，不帶他賞的金釵，還不知道那個小心眼的會怎麼樣。陛下賞的金釵已經是極大的出挑了，若是再穿的華麗，還不知道在別人眼裡是怎樣一種小人得志呢。

王容與對著妝鏡，自己描眉化妝，眉畫的有眉峰些，眼線畫的長一點，原來一團和氣稍顯稚氣的五一下就變的凌厲起來。

「姐姐畫的比宮畫的好看。」楊靜茹說。

「那我給你畫？」王容與說，「信的過我嗎？」

「為什麼信不過。」楊靜茹笑說。

等到了時間王容與領著秀去慈寧宮，在宴上獻舞的秀是另外早去慈寧宮的，王容與等一眾秀給太后請安時，陛下也才來，路過王容與是停了一下，看了眼頭上的金釵，意義不明的彎一下角。

王容與從容落座，陳太后笑著問，「都好了？」

「謝太后掛念，已經無礙。」王容與說。

「這就是陛下賞你的釵子，看著是比姑姑選的好看些。」陳太后此言一說，在座人的視線都齊整整的看向王容與，「哀家看著帶著漂亮簪子，人都漂亮些了。」

王容與狀似的頭上的簪子，低頭躲並不說話。

「陛下偏心，這麼漂亮的簪子，嬪妾也想要呢。」郭嬪撒說道。

「這有何難，等會讓馮尚送你宮裡去。」朱翊鈞說。

「謝陛下。」郭嬪笑如花的說。看一眼王容與，就說嘛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個陛下心悅的人出來。馮尚在陛下跟前伺候這麼久，還是見風就是雨，一點眼見力都沒有。

這下秀又拿同的目去看王容與，王容與反而不用低頭，大大方方的坐著，掛著恰到好的微笑。

就是朱翊鈞看過來，也就這麼笑著。

教坊司的舞蹈過後，陳太后對皇帝說，「秀有心，排了個舞蹈獻給陛下，陛下可要好好看。」

朱翊鈞點頭。

李太后略微皺眉，心裡很是不喜陳太后總是讓秀行歌舞事，以後是陛下的人，嬪妃，越珍貴越好。

秀圍圓，挨個往外耍水袖花狀，等到王芷溪錄像時，穿著和其他秀一樣，妝容卻不一樣，格外白的底妝，異的眼瞳，妖嬈的眼線，眉中心一點紅，頭罩著金編的罩子，仿照的波斯慣用的造型。

有種妖嬈的。

李太后一下扣了手心，陳太后看了一眼，又留心一下朱翊鈞的神，朱翊鈞早已習就了帝王不聲的技藝，是看不出來什麼的。

陳太后這一批秀中最看重的就是周玉婷和王芷溪兩個，周玉婷看眼睛就知道有野心，有手段，王芷溪則是天賜的貌。

陳太后在這宮裡一輩子，自然知道人能做到的程度枕頭風可是吹的很厲害。陳太后不是陛下生母，陛下生母又在世的況，就算名義上一切都已為尊，但是現實能擁有的又怎麼能比過李太后。

一直在拉攏陛下的心，皇帝大了，就該從皇帝的人下手從而去影響皇帝。

李太后就從來不顧慮這一點，對陛下要求很嚴苛，對陛下的人也要求守婦責，也許這是為生母親的依仗吧。

舞蹈很快就結束，秀們跪倒在地等候獎賞，朱翊鈞道，「這裡頭怎麼有個長的不一樣？此次秀里有波斯人？」

「回陛下，此次秀中並沒有波斯人。」崔尚宮說。「許是秀覺得好看，特意做次裝扮。」

「醜死了。」朱翊鈞說，他眉都不挑很平常的說，「朕不喜歡波斯，朕的後宮不準有波斯，若有秀做波斯野人裝扮，通通打發出去。」

後宮的人都視皇帝是天，如今被皇帝說醜死了，對皇帝的人是多麼殘忍的判語。宴上的嬪妃和秀不約而同的舉著帕子捂著，是擋住驚嚇還是擋住竊喜就各人自知了。

王芷溪匍匐在地，子不由輕，卻連開口辯駁都做不到。這和想的不一樣，李太后喜歡波斯，沒想到陛下會不喜歡，不，若李太后真的曾經過波斯寵妃的照顧，李太后一定會開口給求的。

王芷溪期盼的看著李太后。

兒子替自己說了心裡話，李太后心底長吁一口氣，手指也放鬆了，先帝宴會時曾經過波斯寵妃的辱，那個藍眼眸的寵姬，在先帝嬪妃的宴席上指著說，「陛下宮中的嬪妃臣妾當真記不得那麼多，就像這位姐姐，若不是在陛下這見著了，臣妾還以為是哪一宮的宮呢。」

陛下怎麼說的，對，陛下說，妃你也沒看錯，本就是宮人。

那一日恥辱便是死了也要牢牢記得。

陛下替說在前頭，就不至於大發雷霆已太后之尊去為難一個小小的秀，只淡漠說，「一夥子人跳舞，獨不一樣，顯見是心思想顯出一個。這份心思也太小家子氣了，便是聰明也沒用到正道上。」

「崔尚宮，送這位秀回家吧。」李太后說。

「秀想在陛下跟前顯現自己不是什麼錯事，為悅己者容。」陳太后笑著摻和道。「如今獨送一個人出宮，是送去死呢。陛下立后的好事就在眼前，犯不著惹上這樣的殺忌。便留在宮中，一個秀又吃用的了多。」

「不教而誅是為。念是初犯，就先留在宮中。若是日後還有人再犯，便是沒有商榷之地了。」朱翊鈞說。

鬧這麼一出，賞賜是沒有了。周玉婷暗恨王芷溪，在接到陳太后眼后，行禮告退，偏王芷溪又了腳，前頭人走的快，獨一個留在臺上，等下臺了發現王芷溪沒跟上，卻沒有人願意回去攙一把，王芷溪越是著急，越是使不上勁，惶惶幾乎要哭出來。

王容與嘆氣，起行禮，上臺攙扶著王芷溪往下走。見無人願意扶，就直接送回儲秀宮。

「姐姐，姐姐，我怎麼辦？」路上王芷溪嚶嚶哭道。

「別哭了。」王容與說，「你想讓人去陛下面前說你對他的話不滿嗎？」

「陛下，陛下要送我出宮。」王芷溪忍住不哭出聲音，眼淚卻串的跳，「現下人都定好了，我若出宮，外頭人不知道怎麼想我，若是以為我在宮中犯了大忌，我回家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陛下不是說讓你留在宮中了嗎。」王容與說。心想早知道這麼容易就出宮，也試一把了。別人的指點怕什麼，若無人敢上門求娶，就尋個山頭立個庵，帶髮修行，自由自在。

「我不是故意的。」王芷溪說，「是別人跟我說太後娘娘喜歡波斯，我才會作此裝扮。」

「在宮裡，就是面對面說的話都要嚼上三分才能聽，這樣的事你怎麼說聽就聽了。」王容與道。

「可是我也去問了別人，我問了儲秀宮的姑姑，也說，李太后對波斯人確實和旁人不一樣。」王芷溪惶惶的說。

「可現在是陛下不喜歡呀。」王容與說，分不清楚朱翊鈞是真不喜歡還是假不喜歡，若是不喜歡是什麼由頭？他宮中又沒有波斯人，先帝宮中大約是有的，但是怎麼就得罪他了呢。

王芷溪哭哭啼啼一路，到了儲秀宮，王容與說。「你快別哭了，趕把眼睛洗掉，要是洗不掉，以後都是這個眸，就壞了。」

芳若端著銅盆進來，「姑娘怎麼一個人先回來了。」

「都是你，你害的我好苦。」王芷溪要去廝打芳若。「說，你是誰的人，為何要故意害我？我自問待你不薄，你怎麼如此狠毒的心腸，要毀我一生。」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芳若招擋幾下，被王芷溪抓了手見了紅，一下厲聲道。「姑娘是瘋了嗎？」

「言。」王容與喝道，「什麼話都敢說？」

「去給你們姑娘端一杯熱茶來。」王容與吩咐道。

芳若放下銅盆，不甘不願的出去。王芷溪失魂落魄的坐在炕邊上，王容與擰了帕子給潔面，「宮裡最容不得一個瘋字，你還想留在宮中就自己掂量著辦。」

「姐姐，我現在就只有姐姐了。姐姐不會不管我吧。」王芷溪懇切的捧著王容與的手，「姐，你可是我的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