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醒來的時候，察覺到邊有人，張開眼看，是王容與半坐在他邊，拉著他的手，人是有些倦怠的垂著頭，這個姿勢該是費力又不舒服。

因為這一場大病，瘦了許多，面也說不上好，未施黛，蒼白的楚楚可憐。

真是遭大罪了。朱翊鈞心疼的想。

王容與有察覺，睜眼看見朱翊鈞醒了，立即浮現笑容，「三郎醒了？可覺得哪裏不舒服？醫再在外面候著呢。」

「先不忙著。」朱翊鈞道，嗓音嘶啞難聽，他看著王容與，「你怎麼來了。」

「三郎嚇我一跳，好好的喝什麼悶酒，又被人下了葯，我要不回來，你這塊唐僧早便宜他人了。」王容與看朱翊鈞也是心疼，這陣子生病，朱翊鈞跟著著急上火，也消瘦了一番，酒醉清醒，面比平常白，因為酒里還混著合歡散，更是兇險。若是平常，發泄出來就好，只是陛下這次喝酒太多，已經沒有辦法發泄，但是這藥留在里就要了毒，最後是在陛下十指放，再服下解酒藥，陛下痛苦的神才趨於平靜。

「你好些了嗎？」朱翊鈞問。

王容與點頭，「許醫換了方子，吃了是比之前頂用。」

朱翊鈞的神變的很痛苦，他翻摟住王容與，把臉埋在王容與的腹部，王容與問他怎麼了，朱翊鈞不回答。

「三郎？」王容與著他的後背。

「知道你可能是被人暗害后，我想著，若是讓我找出那個人來，必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解心頭之恨。」朱翊鈞的聲音悶悶的說，「但是我真的找出來那個人了，我卻不能，不能對怎麼樣。」

王容與強制的捧起朱翊鈞的臉，發現他已經流淚了，不由笑道，「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朱翊鈞看著說，「險些要了你的命，我妄稱你，可我無法去置那個想要去害你的人，我，我以後還如何在你面前自。」

「三郎覺得痛苦吧。」王容與說，眼神里有著看他煎熬的心疼，「其實只有做到一點，三郎就不用痛苦了。」

朱翊鈞仰頭看。

王容與的笑容有些悲，「陛下去後宮廣施雨，多子多福，這樣的事就再也不會發生。」

「太后不會為了想讓陛下去後宮而下藥讓我小病一場和陛下分開，后妃也不會為了想要親近陛下而鋌而走險下違的葯。」

「這一切都在於陛下對我的偏，也許世俗是對的，皇帝，怎麼能偏一個人呢？即使那個人是皇后。」

「我不你了，你怎麼辦？」朱翊鈞直盯著王容與的眼睛問，不讓退。

「我？」王容與依舊是笑著，「我還是做陛下的皇后啊，難道陛下不我了，還要廢我不。」

朱翊鈞太痛苦，「你要這樣說，我了什麼人？」

「我是天子，難道我不能一個人嗎？」

「可是你只有我才如此兩難。」王容與著他的臉說，「除了我，這世上沒有人你會要求你只有一個。」

「後宮的子都你，你可以去任何人，我能給你的別人也能給你。」王容與說，「沒有分別，不，陛下會更開心更沒有負擔。」

「一個字，說來容易，原來為難。但是為難也不想放手，這就是嗎？」朱翊鈞看著王容與說，「我曾經以為我知道什麼是，但你說那不是。等我按照你的規矩來重新學習，你卻要放手嗎？」

王容與的眼淚終於滴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朱翊鈞的臉上，和他的淚融合在一塊，有些哽咽的開口，「我只是心疼你，心疼你夾在中間難。」

「我真的很難。」朱翊鈞說，「因為你的事，對陳矩下死命讓他徹查後宮，結果，查出當年在瀛臺被你下令淹死的人，以及後來在朕面前說母妃和張居正舉止不清的宮人都是母后的人。」

「我去壽安宮給母妃請罪，母子抱頭痛哭，母妃細數過往，我想到這兩年來對母妃的冷待，愧難當，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好彌補我對母妃的虧欠。」

「然後一天，就一天，我的愧沒有能再多維持一天，竟然是母妃要害你。」

「為什麼要害你？只因為我不去後宮嗎？」

「如果現在我不知道是我冤枉母妃，我定要去找要個代，要閉宮念佛，為先帝祈福，直到死，不要出來。」

「但是我知道我冤枉了母妃，在遭兒子不明不白的指責，以及冷遇后，我如何能再去跟對峙，說起此事，我又怎麼回言？」

「容與，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朱翊鈞抓著王容與的手問。

王容與反手與他握，「我要和你說，我對母妃對我下藥一事毫不在意，那一定是騙你的。」

「我相信這次母妃不是真的要我的命，大概只是想讓我小小的病一場，然後因為避疾離開陛下一段時間，好讓陛下去臨幸後宮，這次我會如此兇險，只是我的特殊的緣故。」

「但是你和我心知肚明，母妃今日能下藥讓我小病，等到日後再不如的願，想要我的命也只是一念的事。」王容與說。「就算我是皇后，就是你是陛下，也留不住我這條小命。」

朱翊鈞聞言握王容與的手，想到那夜王容與面蒼白躺在他懷裏，對他的呼喚無所覺，當時他真的以為他要失去了，雖然裏不停的呼喚，但是心口腦袋都是一片空，他本想像不到，也不敢想像。

只他一個人在啟祥宮住著，就覺得是王容與的痕跡，一個人倍覺寂寞空虛，但他那時知道，王容與在瀛臺，總有一日要回來。

但是如果王容與再也回不來了？

這華麗空曠的宮殿，這大好江山，他坐擁四海，卻真正了一個孤家寡人。

朱翊鈞抱住王容與。

「你如何對母妃，我都不過問，不手，過後也不追究，不記恨。」王容與回抱著朱翊鈞低聲說，「不管陛下是如何決定。」

「我也是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人了，日後我與陛下，不求萬年，只爭朝夕。」王容與笑說，「陛下也要好好保重，總不好兩個人都病怏怏，那就是朝夕相對又有什麼快活可言。」

朱翊鈞因為太後頭疼，但是對郭妃來給他下藥一事，就沒有什麼顧忌，「郭妃行為不端，降為人，居景宮側殿，無召不得外出。」

甚至那時期在外的鄭貴妃也遭了瓜落，朱翊鈞說，「鄭貴妃無召啟祥宮，舉止失禮，降為妃，罰一年俸祿。」

鄭妃當然覺得怨，但是想見陛下，陛下不見，也沒有辦法。

因為陛下醒來下了幾道責罰后就帶著皇后又回瀛臺去了，說是一起去養病了。

朱翊鈞一時間做不了決斷，所以決定還是去瀛臺逃避一段時間，但是朱翊鈞讓陳矩把剁了手拔了舌頭的顧嬤嬤和已經不人形，只剩一口氣的崔雲送到壽安宮。

其餘不用多說了。

王容與私下與陳矩說，「你替我看著點，顧嬤嬤太后一定會善後，崔雲則不一定，若是太后讓那個崔雲自負生死，你將送到別養傷，等養傷好，給一點銀子讓去謀生吧。」

陳矩沒有問。

但是無病問了，「娘娘那麼信任崔尚宮，去幫著太後來害娘娘，娘娘如何還要管的死活。」

「那本冊子，崔雲要是想要摧毀，等不到陳矩去查，就什麼都剩不下，留著證據，就是給我結一個善緣，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我要領這個。」王容與說。「不然陛下知道自己冤枉了母妃，總要補償，日後在太后與我之間，不得要我多委屈。」

「但是接這個事，所有愧疚一筆勾銷。陛下對太后最好也不過是回歸之前還誤會著的狀態，各自相安，陛下與太後面和心不和，陛下不聽太后的話，太后也別想做陛下的主，至於太后還想讓我在中間傳話，恐怕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也算是結了我的局。」

「娘娘就是心善，不管如何，害得娘娘大病一場，除了娘娘苦，竟然沒有人罰。」無病有些憤慨，「娘娘與人為善，人卻不與娘娘為善。」

「行了。」王容與說，「吃虧在前，福在後。再說，我現在還是病孱弱，要養病，多造殺孽，對我並無好。就當是積福了。」

郭妃變郭人，翊坤宮的一眾宮人都被返回尚宮局，又從尚宮新指了幾個小宮人過來伺候人，一時飛狗跳。

郭妃算是宮裏的老人，又是素來得陛下喜歡的，但是沒想到一朝失勢，就失勢個徹底，郭妃無子晉妃，晉陞之路一路破格，最後還是被黜為人，郭妃，郭人從啟祥宮開始就渾渾噩噩，還是之前的宮人瞧著不忍心，在要去尚宮局之前還是給郭人收拾好了己，「人，這些東西你要收好，日後在宮安生立命還用的上的，奴婢不能再伺候人了，就給人磕個頭吧。」

郭妃只到了景宮的偏殿，才回過神來，目擺設都寒酸的從未見過，可是一進宮就得了陛下寵的人。郭妃這才想起，因為使盡辦法都不能挑逗起陛下的興趣，心灰意冷倍打擊，當時為什麼發獃呢？知道不行，雖然可惜，好好的把陛下安置好，再把酒杯用酒泡著，過後再離開，不會被皇後娘娘撞個正著。

就不會是這麼慘的結局。

郭妃想通后收拾自己，就要出去，新宮人攔著，「人，你要去哪？」

「我要去給陛下請罪。」郭妃說。

「人，陛下說了，人在景宮居住，無召不得出宮。」宮人解釋說。

郭妃豎眉，「我沒聽陛下這樣說過，是不是你胡扯來懵我，陛下怎麼可能不見我，我與陛下年相識，這積年的分，你們如何能知曉。」

「我去陛下面前跪下來道歉，陛下會原諒我的。」

「人。」宮人攔不住郭人，幾乎要哭出來。「就算人出去，陛下現在也不在啟祥宮。」

「陛下不在啟祥宮在哪？」郭妃問。

「陛下陪皇後娘娘回瀛臺養病了。」宮人是火。

郭妃頓坐在地，「又去瀛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