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看著眼前形容凄慘的兩人，一直忍不住在抖，雖然面無表，竭力裝作無事，殿下跪倒一片，低垂著頭，不敢發出聲響。

「陛下呢？」李太后問。

「陛下攜皇後娘娘去瀛臺了。」陳矩低頭說。

「這眼看就要進臘月，陛下去瀛臺，難道還準備在瀛臺過年不？」李太后問。

「這，這陛下還沒代。」陳矩回道。

「郭妃鄭妃接連被黜，又是為如何？皇后怎麼突然回宮？與兩妃被黜可有關係？」李太后問。

「奴才不知。」陳矩說。

「好，很好，你對陛下忠心耿耿。」李太后冷笑著。

陳矩行禮后出去，他著小太監盯著壽安宮。

果不然片刻后，壽安宮裏就把顧嬤嬤送出宮外，而崔雲，則被送到浣局，活不活的下來，就看的造化。

陳矩正準備找人去看顧一下，娘娘不讓死，就不能讓死在浣局。芳若來找，「你不要手了，我崔雲照顧，如今去了浣局，我也在浣局待了幾年，我去讓人照顧一下也不引人懷疑。」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保？」陳矩問。

「你以為我在坤寧宮是白待的嗎。」芳若說，「再說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一步步，也是主暴在我面前，從而才能真相大白，我能想明白的娘娘自然也是能猜出來的，所以必要保一命的。」

「果然是有風采了。」陳矩笑說，「那我就不手，你去辦吧，太后可是百足，若知道是我在背後保崔雲的命，計上心來又不知該如何發揮。」

「太后是絕對想不到皇后還會保害之人的命。」芳若笑說。

「等到娘娘回宮，你會回啟祥宮嗎？」陳矩問。

芳若搖頭，「如今我在六局，比在娘娘邊更有用。比起心，前有無病，後有顧言晞，我便往別使勁吧。」

「指不定日後就大尚宮，還要仰仗尚宮多照顧。」陳矩笑道。

陳太后在這幾天都是措手不及的，陛下主去壽安宮了，這是多久來的第一次，陛下在壽安宮還待了不時間，聽說出來時兩眼眶紅紅，可見是在壽安宮裏哭過了。

陛下為何在壽安宮裏哭？

而且陛下從壽安宮出出來，沒有來慈寧宮。

陳太後有些忐忑，等到嬤嬤來報，果然暗中的幾個釘子都被拔了。「怎麼會拔了?」陳太后驚奇問。

「好像陳矩在徹查後宮。」嬤嬤說，「這次可不是查表面功夫，里裏外外，祖宗三代，都查了。」

「怎麼突然嚴查。」陳太后說，「難道是皇后的病另有蹊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干係。」嬤嬤說，「只是怕陛下已經知道，當初李太后和張居正的傳言，是太后您在後面做的手腳。」

「無風不起浪，若不是當初他們時常見面獨，這樣的傳言，如何能讓人相信。」

「陛下今日不來見哀家，估計不會與哀家攤開來說這件事。」陳太后嚴肅說。

「只是娘娘這麼些年苦心經營的母子分，恐怕也就不剩什麼了。」嬤嬤說。

陳太后苦笑，「又不是從哀家肚子裏出來的孩子，說什麼母子分不都是瞎扯嗎？李氏做了多與陛下心意相悖之事，但是陛下尤要記住是親生母親，忍著忍著，就算髮了一通脾氣疏遠，但是知道自己委屈母親后就要懺悔認錯，陛下是個心的，不得之後要對李氏言聽計從，以示恭順。哀家就沒有李氏好命，不是陛下親母，也沒了傷了陛下一次還能有迴轉的第二次機會。」

「陛下從前與哀家多有親近，恐怕日後，那種日子就不會再有了。」

「不過也僅限如此了，哀家安幾個眼線，唯求自保，當初讓人說的那些話，陛下要是不信，早就查出哀家來，何至於到今天才查出來。」

「只怕李太后不會輕易罷休。」嬤嬤說。

「先帝駕崩時沒能死哀家，難道現在就能呢？」陳太后說，「以後在後宮裏，不要再去培養慈寧宮的眼線，還有，傳信去固安伯府，讓他們老實消停吧。」

「是。」陳太后說，這一生看似尊貴，實際都是煎熬。

熬吧熬吧，不也比先帝多活了這麼些好時，活著就是勝利。

一天之間，宮裏如此之大，陛下和皇后倒是離了宮去瀛臺徹底落了清凈，宮妃們惴惴不安，生怕這禍事就落在自己頭上，但是好像除了郭妃和鄭貴妃，沒有別人遭殃。

但是不管怎麼這樣，還是先老實待著再說。

這宮裏真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大概就只有玉貴人，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原本想著，陛下如今不近后妃，郭妃得了這得子的葯，是無論如何也會想辦法近，不管得手不得手，陛下難道會喜歡有人給他下藥，皇後娘娘難道會喜歡有人給陛下下藥。

那個葯本就是子虛烏有不會讓人容易懷孕。

郭妃註定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絕對後續討不了好。

但是沒想到被皇後娘娘抓個正著，被陛下一黜到底，了人，若是從前，還能爬上來，但是只要陛下還保持現在這樣只對娘娘的心，郭人就再也爬不上來了。

當然，指陛下不變心，還是風險了點，但在陛下變心前，毀了郭妃想要爬上去的資本，不久了。

玉貴人讓人去膳房多要幾個菜，「今日胃口好些了。」

郭妃，不，郭人，等你真正領會到低階人在後宮裏過的什麼日子，你的花容月貌被慢慢摧殘，你的傲氣被踩在地上，等到那天面目全非，恐怕陛下想起來要見你，你都會催淚掩面見不得。

大仇得報當然要去面前親自嘚瑟的，但是玉貴人還穩得住，再等等，等到郭人不認命卻要認命的時候，就是去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而且，在這之前，還得好好的招待一番郭人，讓深刻的到低階人的生活。

許杜仲后換的方子有用，王容與確實一天比一天好，只陛下反而意志消沉了，也不是生病，就是打不起神來，胃口也不好，除了皇后，也不見外人。

王容與也沒急著哄他，既然吃藥有用，又按照醫囑吃起葯來，之前虧空太多，讓膳房撿長的菜上，冬天最適合吃鍋子了，唰各種片丸子，還有油炸的金黃豆腐，放在鍋子裏吸飽了湯，咬一口出，這樣也捨不得丟開手，撕個小角，邊吹邊吃，越吃越熱，越吃越有勁。

因著喜歡，連著幾天都是吃鍋子，也不去管食慾不佳的朱翊鈞，自己一個人圍著鍋子吃，菜擺好了就讓人下去，以免人看著吃相不雅。

「就這麼好吃啊，這都吃第幾天了？」終於一直癱坐著彷彿無無求將要升仙的朱翊鈞沒忍住說，「再喜歡也不能總吃，吃了不上火嗎？」

「都是滋補鍋，裏面都是些藥材老鴨什麼的。」王容與說。「我是現在還沒養回來，等我養回來，弄個麻辣鍋，那就更好吃了。」

「我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每天就念叨著吃，吃完鍋子就要吃點心，一天到晚沒個停的時候。」朱翊鈞說。怎麼有人心這麼大，才從鬼門關回來，還是親婆婆送進的鬼門關，以後要如何和婆婆相，看見不會心存芥嗎？還有怎麼面對他？

他都要替愁死了。

這個當事人怎麼還能沒事人一樣，怎麼還能吃的那麼香呢？

「是差不多好了，但是之前不是沒吃東西，瘦了許多，如今有胃口了，又因為冬天正好是屯的好季節，這個時候不吃，什麼時候吃呀。」王容與說。「你看，現在我和三郎站在一起，誰都不能一口就說出誰是那個重病的人。」

「我心裏煩。」朱翊鈞說。

「煩什麼？」王容與說，「三郎不是已經做了決定了？」

「我何時做了決定，怎麼我自己不知道？」朱翊鈞奇怪說。

「三郎不是到瀛臺來了嗎？」王容與說，「三郎不想與母妃正面對峙，也不願意就這麼息事寧人委屈了我，只好如當初誤會母妃一樣，子不見母，相安無事。」

「我沒有。」朱翊鈞說完又啞口，除了這樣他又能怎麼樣，他心疼皇后，難道真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惡言相向，鞭笞加？朱翊鈞自嘲的搖頭，「又是我委屈你了。」

「也說不上委屈。」王容與說，「難道我還能讓三郎為了我，去把母妃罵一頓或者是打一頓嗎？那可是三郎親母，為著媳婦教訓母親，從孝道來說是大不敬。」

「大家都是年人了，一點。」王容與笑說。

「你不覺得委屈？」朱翊鈞問。

「委屈當然有一點。」王容與說，「畢竟我是真的差一點就死掉了。但是三郎站在我這邊，也不覺得委屈了。」

「我不能幫你報仇，算哪門子站在你這邊。」朱翊鈞意志消沉的說。

「以後我和母妃，三郎是信我還是信母妃？」王容與問。

「自然是你。」

「那我和母妃的話，因為一件事意見相悖，三郎是聽我的，還是聽母妃的？」王容與又問。

「自然是你。」

「那之後這後宮，真正的主人是誰？」王容與再問。

「自然是你。」朱翊鈞挑眉道，「說來我記起來了，慈寧宮，壽安宮的宮人換一批吧，別像從前那樣小打小鬧的，全部換了吧，什麼積年的老嬤嬤大宮，都換了。」

「太妃清心寡，太后也不好貪權棧。」

「這后妃給太后請安的事也免了，初一十五去殿外磕個頭就是。除生日，年節大宴，要勞兩宮太后，其餘時間就不要去擾了們清修。」

「讓們一心為先帝祈福吧。」朱翊鈞說。

「三郎說什麼就是什麼。」王容與溫的笑道。不落井下石就是修養好了，再幫著勸和說母子親，那就是聖人的有些假了。

「看起來是香的。」朱翊鈞自覺放下心中大石，就覺得肚子了，再看鍋子飄著香香的熱氣，四下查看后就問，「怎麼就你一副碗筷？」

「三郎先用我的，我讓人再送一副進來。」王容與說，拍手宮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