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那日，朱翊鈞回了宮，與眾臣分食了臘八祭食后，又回了瀛臺。王錫爵問拉住自己的申時行，「你如何不讓我去勸誡陛下，這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陛下還在瀛臺，難道今年真在瀛臺過年不？」

「不急不急。」申時行說，「瀛臺才多遠，就是二十九陛下沒回宮，再去請也使得。」

「你說夏天往瀛臺跑還能理解，這大冷天的，瀛臺四周的湖都結了冰，想想都冷。」另一個大人來參與探討，「徐大人是想建議陛下再建一個行宮便於過冬？」王錫爵問。

「不敢。」徐大人知機的溜走，不在參與閣老們的話題。

「陛下已經多年未曾大選，如今膝下不，不如等新年大朝，汝默與我一同上奏，請陛下大選，采淑充盈後宮。」王錫爵看著申時行說，同榜申時行是狀元，而他則是榜眼，但他先閣，如今也是申時行為長來他為後，但是申時行為人極為事緩則圓，讓人看著心生不滿，王錫爵則銳意進取的多。

「不急，今年還沒過完，說什麼明年的事。」申時行依舊是打馬虎眼。

看著申時行遠走的背影，王錫爵狠狠的一甩袖，「就你會順陛下的意，一點風骨都無。」

王容與親自熬的臘八粥，看陛下吃的正香，王容與就說，「三郎，我們明日回宮吧。」

「回去幹什麼？」朱翊鈞吃一頭臘八蒜，「往年吃的都是甜口的臘八粥，你今日熬的這咸口的咸鮮適口，很好吃，我明天早膳也用這個。」

「不回去，難道真在瀛臺過年？」王容與說，「我也想榮昌了。」

「想榮昌了接榮昌到瀛臺就是。」朱翊鈞說。

「陛下，你該知道，你不能永遠不回宮的，既如此，拖著不回去幹嘛。」王容與說。

朱翊鈞放下筷子，沒什麼食慾了。

「我讓人去收拾東西了。」王容與說，「這臘八粥里放了糯米，吃些也罷，讓人送膳食進來，今天我讓人用臘豬蹄燉的鍋底，整個瀛臺都是香噴噴的。」

「你別以為用好吃的就能讓我改口。」朱翊鈞道。

「那三郎不吃？」王容與不無可惜的說，「難為我為了等三郎一起，忍了許久，口水都咽幹了。」

「你自己想吃就吃，別等我一起，壞了怎麼辦。」朱翊鈞說，「我陪你吃些吧。」

王容與吃著飯看著對面坐的朱翊鈞，看出來是真沒食慾勉強吃些，看來回宮這事對他而言，還是沒有準備好的一件事。

王容與笑著對朱翊鈞說，「以後我就不在用膳的時候和三郎說不高興的事，好好的飯都吃不下。」

「你聽到不高興的事還能吃得下飯？」朱翊鈞反問。

「聽到不高興的事心自然不好，但是想到吃飯是件開心的事，就好歹能中和一下，就想著人生不總是不高興的事，吃著好吃的，心變好了，再去面對不高興的事都有力氣了。」王容與笑說。

「你還真和別人不一樣。」朱翊鈞笑。

「那回宮后，你也不要去壽安宮請安了。」

王容與看著他不說話，你自己再想想，可能嗎？

朱翊鈞一想好像也是不現實，「你就說你病還好徹底，要靜修，是我說的不去。」

「那別人不都知道，三郎跟壽安宮起隙了。」王容與說，「王朝以孝治天下，那之後的狂風暴雨，恐怕三郎也沒做好準備。」

「為什麼都喜歡對朕的家事指指點點，母慈才能子孝，就沒人關心一下，朕這麼做是不是背後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苦衷，上來就來指點朕不孝，真是上下皮一，好輕巧。」朱翊鈞生氣。

「他們也未嘗不知道這裏面是不是有母妃的錯，但是孝道是政治正確。就像武姜行事如何，鄭莊公最後還不是要違背誓言，挖地道去泉水與母親和解，好留下母子重歸舊好的記載。」王容與說。「你要說鄭莊公最後是真想念母親了，我可不信。」

「後宮的人太複雜了。」朱翊鈞搖頭，「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去面對母妃，你這個害人倒是做好準備了。」

「呵呵。」王容與回報以兩笑。

陛下和娘娘要回宮了，沉寂的後宮一下活躍起來，忙梳妝，新做的服要上，大冬天的也不怕冷，花枝招展的去啟祥宮迎駕。

宜妃來說，啟祥宮前太小，站不了這麼多人，每宮去四個人就好。鄭貴妃被降為妃，雖有子，但是宜妃替皇后掌宮多年，也不在這事上與別苗頭。橫豎是要去了，其餘人去不去干何事。

當然是按位分來，餘下，一宮主位要帶誰，那就看誰平常際的好。

也有小人不服氣，「皇後娘娘從前都是讓我們都去迎駕的，怎麼到這就地方小了？那些個高階嬪妃想見陛下娘娘不是比我們容易的多，我們就這麼幾個能見陛下娘娘的機會，都給剝奪了。」

「你有本事去跟宜妃娘娘抱怨去，和我們撒什麼氣啊。」另外一個小人說，「我不與你扯閑篇了，我給三公主做的一服，只剩下滾邊了，早日做好，也好早日上。」

「這個時候諂可還來得及？」小人冷聲道，「說不定順嬪娘娘就會帶上你去接駕呢。」

「能不能接駕，真的那麼重要嗎？難道你指著就在啟祥宮跪下接駕的那一霎，陛下就能看上不。」人說，「活的實際點，好好討好主宮娘娘，日子還過的順暢一點。」

「這日子沒個盼頭，過的沒滋沒味，行走，還不如死了。」見陪著聽牢的人也要走，小人賭氣說了狠話。

「你就是不想活了，這些渾話也等我走了后再說。」要走的小人聽見了也生氣了，「好吃好喝的供著，錦玉緞的穿著你還不滿足，當初落選讓你回家嫁個懶漢，每天茶淡飯布羅的為生活勞作，你就想活了。」小人說完走了。

留下的小人對著燈花默默流淚而不自知，「便是茶淡飯，布羅，但是邊有個人能說話，長夜漫漫有個人陪著，我寧願不要錦玉食。」

輦車進了啟祥宮，看著外頭在雪地里等著的宮妃，王容與心有不忍，就們都進宮來，再正式拜見一回，朱翊鈞難得應付，自己換了服休息，「我就不去見了。」

王容與去見宮妃，笑著接們關於自己的問候，回說已經無礙，然後說宜妃在後宮管理幸苦，蘭妃和鄭妃也辛苦了。

越嬪突然笑說，「這種高興的時候本來不該妾說話的，但是昨日那宮人來找妾，妾既然知道了卻不告訴娘娘，就是妾的失職了。」

「昨日妾宮裏的李人，和翊坤宮的余人閑談，說了些很不像話的宮怨話，說是，說是娘娘從前都是讓所有人去接駕的，但是宜妃娘娘卻只讓每宮出四個人，心裏頗有些怨氣。」

「說起這個也是，陛下和娘娘回宮，怎麼說也得滿宮來接才是氣派。」鄭妃閑閑介面，反正有人刀指宜妃，就填把火。

「翊坤宮如今誰是主位？」王容與問。

順嬪有些不安的開口說，「郭，郭人搬到景宮后，翊坤宮如今主位空缺，翊坤宮裏如今是妾的位分最高。」

王容與點頭，「宮怨這事若是從人口說出來了，不罰就說不過去了，但是現在是年關下，這大家都要過年，宜妃記下，等到出正月，罰李人和余人抄則百遍，罰俸一個月。」

「是。」宜妃點頭。

王容與又看向越嬪，「至於那個向你告自己伺奉的人的宮人，則讓回尚宮局吧。」

然後還和煦的說，「以後知道不該說的時候，就別說。不合時宜的話也不討喜。」

「行了，本宮久坐也乏了，你們先回去吧。」王容與說。

王容與回了殿，讓人重新梳妝，朱翊鈞看著，「怎麼還梳這麼複雜的髮飾，不是改休息了？」

「今日回宮怎麼也要去兩宮轉個圈。」王容與說，「三郎躺著吧，我去去就回。」

「你今日這麼辛苦，明日再去吧。」朱翊鈞說。

「三郎就不懂了吧。」王容與說，「今日不去明日去也說的過去，但是明日就不好借口說不適，得多應承一番。今日去，就是我要多待，母后和母妃也會讓我早些回來休息。」

「行吧，就你機靈。」朱翊鈞說，「反正朕是不適，想來兩宮太后也能諒。」

王容與先去了慈寧宮，陳太后看著，「這病算是徹底好嚴實了吧，那次急急忙忙要出宮，可把哀家嚇壞了。」

「多謝母后惦記。」王容與說，「好在陛下庇佑，過來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陳太后看著笑，「你是個有福氣的，哀家從第一次就沒看錯。」

陳太后只言不提陛下知道了些什麼，是不是要和生份了，雖然慈寧宮上上下下都是王容與未曾見過的新人，對著王容與，依舊像從前一樣毫無差。

從慈寧宮出來去壽安宮，李太后就沒有陳太后那樣的淡然無事，自王容與進殿來，看向王容與的眼神就森然帶著。

「給母妃請安。」王容與福，不等李太后起，就直起來，從前也是這樣，但是如今在李太后看來，更是刺眼。

「皇后鬧了兩次要死要活，讓陛下夜奔瀛臺，哀家還以為皇后真的要不好了，如今看著好好的，某不是皇后也學了那矯的妃子，以病求憐。」李太后冷聲道。

「陛下對我憐，即使我什麼都不做，也不會減，我又何必拿自己的開玩笑。」王容與微微笑著，「也得多謝母妃垂憐，才使我大病得愈。」

李太后冷哼后閉眼，「你贏了，你功讓陛下對哀家有了誤會，如今壽安宮的人也都換了乾淨，哀家就是沒了爪牙的老虎，只能趴著。」

「但你記住。」

李太后睜眼直視著王容與，「陛下當初誤會哀家和張居正，在壽安宮大發雷霆，過後母子關係落殘局，但是陛下知道誤會哀家后，來壽安宮抱著哀家的哭，那份歉疚做不得假，你信不信到陳氏死的那一天，陛下都不會主進的慈寧宮。你就不害怕等到有一天他知道又誤會哀家有害你之心，恐怕陛下再也不會去你的宮，屆時你該如何自你想過嗎？」

「不管母妃信與不信，我從未在陛下面前調撥過你們的母子關係。」

「我也從來不想和母妃比個輸贏。」

「此事從頭至尾，我無愧於心，又有什麼好害怕將來的？」王容與笑著說，「我不明說，但母妃也當做是假的，就太說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