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許杜仲說王容與脈象還好，但是朱翊鈞還是立馬小心翼翼讓王容與去躺著了。兩人分坐在床榻上說話，「之後除了永年伯府的人，其餘人你都不要見了。」

「宜妃還是要見的。」王容與說，「不然我這安胎期間，這宮裡的事怎麼辦？」

「讓們看著辦。」朱翊鈞說，「能有多事。」

「反正朕的話放在這，誰要是敢在皇後娘娘安胎期間惹事讓娘娘心，嚴懲不貸。」朱翊鈞說。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高興的樣子，「三郎這麼高興，如果這胎還是個公主怎麼辦？」

「公主也好。」朱翊鈞說，「你很久沒懷孕了，已經不習慣這種覺，等到這胎生下，我們再繼續努力，後面懷孕也很容易了。」

「我還擔心了許久，真以為自己是懷不了了。」王容與笑著著肚子說，「如今真是天可憐見。」

「原來你也害怕。」朱翊鈞笑，「我見你渾不在意，還以為是心有竹。」

「我知道自己的沒問題，但是太久沒有孕息，我也擔心，是不是當年我扯的謊要應驗在我上。」王容與說。

「既然知道怕，以後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說話就注意些。」朱翊鈞說，「我覺得你私下說話太放縱了。」

「我知道了。」王容與說，「以後一定只說好話。」

朱翊鈞的頭，「想吃什麼？」

「吃不下。」王容與搖頭說，指指自己的口，「還高興著呢，旁的還什麼都想不起來。」

朱翊鈞握著的手放在自己的口，「我這也高興著呢。我想去大喊，去跑幾圈，去文淵閣，去跟他們炫耀，朕要有嫡子了。」

「還想大赦天下。」

「三郎想喊想跑都，只是去閣老前炫耀，以及大赦天下，等到孩子生下來再去做也不遲。」王容與說，「不然，才得知懷孕就大赦天下，等到孩子出生，三郎又當如何慶祝？」

「你的話本上不是說民間大戶，若是家裡有喜事，便要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同城慶賀。」朱翊鈞說，「等到太子出生，我也去午門前也擺上一個月的流水席，讓臣民們都來用席慶賀。」

「那朝上又有的說了。」王容與笑。

「中宮嫡子，再怎麼慶祝都不過分。」朱翊鈞看著王容與的腹部說，「他一出生，就是朝臣的寶貝疙瘩。」

王容與和朱翊鈞說了很久的話，說到有些倦意，朱翊鈞便讓休息，王容與說，「我懷孕的事，三郎要親自去跟榮昌說，要做姐姐了，這天下又多一個人來，可不能讓覺得，弟弟還沒出生，父皇母后就都不了。」

「榮昌若要見我，即便是我睡了，也領進來看看。」王容與說。

「榮昌向來懂事的。」朱翊鈞說。

「孩子懂事，但這不是大人的理由。」王容與說，「孩子懂事，大人更要心疼孩子。別人我不管，榮昌和這個是一個肚子里出來，若是個兒子，份貴重尤在榮昌之上，三郎要是在兩個孩子中間分出個二三對待來，我可不依。」

「榮昌是我們的長，我疼更甚於你。」朱翊鈞說，「你難道擔心我疼太子勝過榮昌？不可能的，太子是要捶打的，我小時候可從來沒輕鬆過。」

「你難道想把你小時候過的生活套在兒子上？」王容與一下又清醒起來，「那可不行，我跟你說，孩子就小時候幾年能鬆快，長大了一點輕鬆日子沒有，我可不想你從小就嚴苛對他。」

「太子不是普通人，怎麼能鬆懈呢？」朱翊鈞說。

「不管。」王容與說。眼看著兩人就要為兒子未來的教育問題吵起來，朱翊鈞一下又笑的泄了氣，著王容與的肚子說，「看來這真是個兒子，看你母后脾氣都變大了。」

「好了，五歲以前都聽你的。」朱翊鈞說，「五歲后就不能放鬆了，真不能放鬆了，放鬆就是害他。」

「我也不會溺他。」王容與說。

「那可說不準。」朱翊鈞搖頭說。

王容與笑著捶他，朱翊鈞哄著睡了才出來。

「去請榮昌公主過來。」朱翊鈞在外間說。

啟祥宮和春暖暖，後宮里也是一片歡欣慶祝的氣氛，后妃們單純的想著，皇後娘娘有孕，不能伺候陛下，陛下總該到後宮來了吧。各自都翻箱倒櫃找去，看有什麼好東西能找出來送到啟祥宮去慶賀，給小皇子做的東西也要提上日程。

但是還是有些人知道，這些期盼只是奢。也許時間有些久，許多人都不記得，或者本不知道，當年皇后懷榮昌公主，陛下就陪著皇後到生產，沒有去後宮，哪怕當時一進宮就得陛下勝寵的鄭嬪，也不能讓陛下破例。

何況現在，陛下和娘娘的更勝於前，陛下怎麼會做娘娘不喜的事？

娘娘也不會突然變了一個人，就會推陛下去後宮。

不要說榮昌公主當時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陛下看重是有可原，後面可能就沒有這份殊榮了。但現在娘娘肚中的很可能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中宮嫡子，其重要難道會小於第一個孩子？

只是有些人看不，有些人看了卻不說破，這後宮的日子，錦玉食的牢籠，從上到下捂的厚厚實實的生活，若是心裡連個奔頭都沒有，真真是在數著日子等死罷了。

玉貴人早就看，這會倒是不在意，畢竟還有更在意的事，如今也該是收割的日子了。玉貴人描眉塗，心選了首飾配服裝，便是面聖也不過如此用心了。揣上手暖，繫上披風，去景宮去了。

景宮裡住著一個遭陛下厭惡的恭妃，幾個不得寵的人，還有鄭妃，從鄭妃到鄭人，還搬到景宮，可見在陛下心裡，這景宮，雖無冷宮之名，已是冷宮之實。

其餘宮前，雪路都掃的乾乾淨淨，只景宮前面還留有漉漉的痕跡，顯然是掃的遲了，雪已經化了。景宮一年到頭也沒個上門走的人，原也沒人在意，這玉貴人猛不丁的上門來，還讓人惶恐了一會。

玉貴人先去跟恭妃請安，然後才說明來意，想去看看郭人。

「呃。」恭妃有些為難說，「郭人到景宮后不太習慣，總是輒大喊大，所以我早就免了來請安的事，眼下也不好來主殿見客。」

「無妨的，妹妹去偏殿看就是。」玉貴人說，「郭人也是好福氣，到了景宮，娘娘是個和善人，不然依的子，到別的宮裡，怕是早就不在了。」

「別這麼說。」恭妃說，「都是伺候陛下的人，郭人當年那麼風。」

恭妃還是咽下話頭，「我就不打擾妹妹了，讓宮人帶妹妹去偏殿就是。」

玉貴人起行禮后告退，郭人是最後到景宮的，位置自然算不上好，最後最偏的一間，玉貴人跟宮人打聽，才知道一開始有景宮的人想著郭人落魄是暫時的想討個好，主和換房子，但是被郭人罵了出來。「郭人才到景宮一個月，可是罵的飛鳥都不敢在景宮落腳。」

「後來不罵了？」玉貴人問，塞了一對戒指給宮人，宮人在景宮伺候油水沒多，收了戒指倒也肯說，「郭人把殿里砸了乾淨，尚宮過來說人的份例里可沒有能替換的，郭人見收拾了殘渣後殿空空無幾，只能自己出了錢再置辦了東西擺上。」

「喝茶都找不到茶杯了。」宮人說。

玉貴人一臉心疼的模樣，其實心裡開心的。

這些事早已知曉，但是果然，再從別人口中聽到，還是很心頭暗爽。

到了偏殿，玉貴人道謝後進去，讓自己的宮人守在外面。

「郭姐姐，我來給你拜年來了。」玉貴人進去后說。

殿即使充盈著炭火的味道，還是覺得有些冷，炭分三六九等，這供應量也是按三六九等來的，寵妃那永遠不缺東西，不得寵的，有錢還能想辦法弄點東西來，沒錢，便挨著唄。在底層的人不敢想雲上的人過的什麼神仙日子，這在雲上的人一旦跌下來，這對比怕也夠喝一壺的。

「怕不是給我拜年來的，是黃鼠狼給拜年，沒安好心。」郭人的聲音從傳來。

室小，郭妃坐在炕上，面容俏麗一如當初，只是消瘦了些，從前盛裝遮蓋下的戾氣更加明顯。玉貴人捂笑，「瞧姐姐說的，姐姐現在還有什麼讓我不安好心的？」

「要是過來看我笑話的，大可走了。」郭人閉眼說。

「我是過來給姐姐拜年，陪姐姐說說話，姐姐怎麼對我這麼冷淡。」玉貴人也不用人招呼，自顧自的走到郭人面前坐下。

「皇後娘娘先前日子短，診不出孕脈，到日子就診出來了。像你，當初也是日子短，診不出孕脈，結果到時間，什麼都沒有，本就沒懷孕？」郭人看著玉貴人說，「我要是你啊，這個時候早就在房裡躲不出來，還像你，心大的能來看我的笑話。」

「陛下本沒有過我，哪裡來的懷孕？」玉貴人挑眉笑說，「皇後娘娘那是真日子短，我那，不過是疑似懷孕的做做樣子罷。」

郭人突然向前沖玉貴人臉上一抓，「果然是你在設計我。」

玉貴人頭往後一仰躲過去了，「我還真以為姐姐笨的，還沒想到我呢。」

「若不是你說有那個葯，若不是你有疑似懷孕的癥狀，我不會鋌而走險。」郭人厲聲道。「就不會遭了陛下的厭，落到今天的地步。」

「這都是姐姐貪。」玉貴人說，「若是姐姐不貪，就沒有今天這麼一場禍事。」

「我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如何要害我？」郭人厲聲道。

「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麗貴人哈哈大笑說，「姐姐呀姐姐，你怎麼還沒老，記就不好了。」

「若不是你，當初選三中也有我一席之位。何至於我在浣局還苦了那麼段時間，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麗貴人說。

郭人搖頭，「在儲秀宮作威作福可不是我你的。」

「人只要聚在一起，自然要有個打頭的，其餘就都是聽話的。」麗貴人說，「我是霸道，我佔了頭，可是我也護下了們，若不是你在背後搞鬼，儲秀宮的事如何會以那麼慘烈的方式暴在兩宮太后前，不得不置。」

「難道你真的以為我在儲秀宮稱老大兩宮太后不知道？這是人天生的個，當初太后喜歡我，也是喜歡我的個。」玉貴人說。「這是適合做皇后的個。」

「們就算知道你在儲秀宮領頭，但是不知道你霸道到什麼程度。」郭人冷哼。「適合做皇后的個？你怕是做夢到現在還沒醒。」

「無所謂了。」玉貴人說，「我的夢早就醒了，你的夢醒了嗎？」

郭人警惕的看著，「你害得我這樣，難道還有什麼不滿足嗎？」

「滿足，當然不滿足。」玉貴人掛著笑說，「我就要看著你，一點一點的掙扎，看著了，然後又被打下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個小小貴人，也敢大放厥詞。」郭人兀自的說。

「我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沒錯，可惜姐姐你現在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人，大一級死人，在後宮也是一樣的。」玉貴人說，「我今日來通知一下姐姐，姐姐日後好做好準備。」

玉貴人要走，郭人沖著喊，「等等。」

「當初你的事到太後面前，不是我做的，是皇后做的，我也跟著吃了瓜落，你要復仇，本就復錯對象。」郭人喊道。

「若不是你惹惱了皇后，我和娘娘當初是相安無事的。」玉貴人停頓一下后說。

「你不就是不敢報復皇后，只敢欺負我嗎？」郭人道。

「是啊。」玉貴人回頭笑說，「就是欺負你啊。」

郭人氣的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