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

朱閔青仰麵躺著，隻覺炕燒得太熱，暖得令人渾燥熱。

本睡不著！

想到今天宮中發生的事，他目沉沉著承塵：也許很快就能達心願。

東方泛起魚肚白，朝慢慢升起，妙而蒼茫，新的一年到來了。

各的鞭炮聲接連不斷，初一的早上顯然是不適合睡懶覺的，秦桑很早就被吵醒，打著哈欠起，睡眼惺忪問道：“我哥回來了沒？”

豆蔻道：“回來了回來了，一早就在堂屋裏坐著，吩咐我們不準打擾您。”

秦桑困意全無，匆忙梳妝完畢，三步兩步出來室，但見朱閔青穿著一新，端著茶杯正笑地看著。

懸了一晚上的心頓時落回肚子，秦桑也不急著問他，先給一院子的人發了紅包，聽了滿耳朵的吉祥話，方拉著他躲室，問道：“宮裏什麽況？”

朱閔青道：“昨天皇上逛花園，突然頭疾發作，手舞足蹈，語無倫次，接著就昏迷不醒，醫隻敢用溫和法子，本不醒皇上。”

秦桑已然明了，“所以才讓吳郎中進宮，他的醫不見得比醫高超多，勝在膽子大敢用猛藥。”

朱閔青沉聲道：“昨晚皇上倒是醒了，可吳郎中說，皇上的底子不大好，頭疾如此嚴重，恐怕要提早準備了。”

秦桑怔楞了下，眼中亮霍然一閃，“立儲迫在眉睫！”

第74章

永隆帝素有不寐之癥,神一向不大好,去年秋狩遇襲後就沒緩過勁兒來，今年直隸鬧瘟疫，接連出了保定匪案、遼東庫銀案，六部臣工大論辯……

把神本來就脆弱的永隆帝搞得更加衰弱，力重重之下，想必永隆帝有些承不住了。

秦桑的手指來回挲著手裏的甜白瓷茶杯,沉道：“須得想個由頭把壽王案牽出來,然後順理章地給先皇後正名，昨天爹爹有和你提及過嗎？”

朱閔青搖搖頭,麵上有些興,又帶著些許迷茫和悲哀,和無可放的失落。

秦桑一怔，霍然意識到,永隆帝之於他，不隻是皇上，還是一位父親,一位並不怎麽稱職的父親。

從平時的言談就能看出來,他對永隆帝沒幾分親,更多的是恨意,然生父時日無多，為人子的他，此時的心想來是極其複雜的罷。

秦桑將手覆在他的手上，用掌心的熱意溫暖著他略顯冰涼的手指。

朱閔青神微,目中波流閃，整個人又鮮活起來。

反手握住的手，“昨天宮裏人心惶惶的，督主要穩定宮人，還要防著外臣攻訐，沒來及和我多說。好在後來皇上醒了，才沒引起更大的風波。”

“壽王案暫且放一放也無妨。”秦桑笑道，“這個年，蘇家怕是過不好了！”

朱閔青思索片刻，也笑了，“不錯，無論立誰當儲君，但凡皇上還想朝局穩定，都不可能把蘇鬥留給新君理。”

蘇黨幾乎占了半個朝廷，現在永隆帝還能得住他，但若是新君繼位，龍椅尚且不穩當，如何能鎮得住這位三朝元老、儒林領袖？

到時又是一場君臣之爭，而且新君為博取朝臣支持，很有可能拿自家父親開刀，而培養下任相絕非一日之功。

這樣一來，新君麵對蘇黨一派將完全於下風。

永隆帝不耐煩理朝政，卻不是一腦子漿糊的昏聵君主，所以，蘇首輔這次隻怕在劫難逃了。

秦桑捋清思路，不由慨道：“皇上一場急病，倒了蘇家的催命符。依我看，不用等到過完上元節，這幾天探探皇上的口風，等初四衙門開印，就可以重新把彈劾案翻出來！”

朱閔青低聲道：“宮裏那頭我盯著，這兩天盛家肯定會過來拜年，我再安排幾個，等督主那頭消息一定，就給蘇鬥來個措手不及。”

秦桑略一頷首，起推開窗欞，凜冽的寒風攜著幾片散雪撲進來，襲走了屋裏的炭火味。

不知何時外麵已了天，灰白的雲層覆蓋了整個天空，沉沉下來，約可見黑霧攪，似乎在積蓄著一場更大的風雪。

秦桑指著外頭的天際，回頭俏皮一笑：“看，要變天嘍！”

一連了三天，到初四淩晨，終是下起了雪。

先是沙沙地落著雪粒子，等宮中大門開啟、各衙門開印的時候，已是紛紛揚揚的雪花片了。

新年首次朝會，皇上是一定要臨朝的，按例，不過是說些勉勵的話應應景兒，大家一磕頭，表忠心君恩，走個過場而已。

大過年的，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找不痛快。

但偏偏盛史十分沒眼力見，又把年前剛剛平息下去的彈劾翻出來，指責蘇首輔借座師之名行黨爭之實，且這風氣已由場蔓延到民間，盛行於一般文人舉子當中，蔚然風，人人皆視作尋常。

甚至連求學的書院、私塾都開始爭相效仿，不隻教書先生，還有學子監生都卷了進來。

一聽“監生”，朝臣們立時聯想到，蘇家公子鼓國子監的學生群毆盛家公子的事。

盛史慷慨激昂大談一通朋黨之害，最後一抹角的唾沫星子，“撲通”跪在前，涕淚俱下懇請皇上去除朝中禍害源。

好家夥，蘇首輔直接禍害了！

隨即有三四個朝臣附議。

蘇首輔立時巍巍跪下，老淚縱橫說自己年事已高，求皇上恩準他乞骨還鄉。

接著蘇黨一派又跳出來駁斥盛史，眼見又是一場口舌論戰。

永隆帝著額角，“不當心”摔了柄如意，霎時間，偌大的宮殿死一般寂靜，朝臣們都屏聲靜氣垂手低頭站著，隻聞屋簷下鐵馬偶爾發出的丁當聲。

沒有三辭三留，永隆帝幹淨利索地準了蘇首輔的請求。

一眾人都驚呆了，皇上怎麽不按套路來呢？

別說眾朝臣，蘇首輔本人也沒想到，他知道皇上有心手，但沒料到竟這樣堅決，沒留任何回轉的餘地。

他無比後悔自請致仕，但是話已出口，再無收回可能，且皇上金口一開，管你以退為進還是真心請辭，你還敢不從？

三九嚴寒，冷汗無聲地順著臉頰流下來，蘇首輔像挨了一記悶，那是麵無人，幾當場暈過去。

好歹他閱曆廣，竟是咬牙忍住，畢恭畢敬磕頭謝恩，強端著架子出了大殿。

那雪更大了，哨風裹著團塊的雪吹下來，地上已是積了兩三寸厚深。

蘇首輔深一腳淺一腳艱難行走著，沒人過來扶他，往日對他笑臉相迎的宦們，此時躲在角落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不時捂著笑幾聲。

不過須臾的功夫，消息就傳開了。

蘇首輔暗自苦笑，轉念一想，朝中還有自己的門生在，自己還不至於一敗塗地。

風雪中，他踽踽獨行出了宮門，脊梁有些彎，卻沒有垮。

朱閔青站在殿前，瞇起眼睛著他離去的背影，冷冷笑了下。

初五這天，蘇首輔乞骸骨的消息已傳遍了京城。

搭配著滿城“破五”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顯得頗為有趣。

蘇家的門人故舊沒有如蘇鬥所想那般為他奔走呼號，反而彈劾他的奏折越來越多了。

侵占民田、賣鬻爵、貪墨庫銀、霍朝綱……一條罪接著一條罪，真假參半，逐漸呈洶湧之勢。

蘇鬥便知大事不妙，急忙安排家人連夜出京。

正月十四這天，皇上又下了一道聖旨。

蘇鬥正在書房寫字，一個長隨連滾帶爬跑進門，臉和死人差不多，“老爺，外頭……錦、錦衛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便聽門外一陣腳步謔謔，間雜著兵戈的撞聲。

蘇鬥抬頭一看，打頭的正是朱閔青。

朱閔青手捧明黃聖旨，見他就笑：“首輔大人，哦不，蘇鬥，皇上給蘇家的旨意。”

縱然早有準備，蘇鬥仍是頭皮發麻，子晃了兩晃，歎道：“好快……”

他腦子渾渾噩噩的，朱閔青念了什麽，他是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

“抄家？！”蘇鬥愣愣看了朱閔青半晌，嚅著，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朱閔青瞇著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緒：“皇上還是給你留了麵，隻是抄家罰沒家產，沒砍你的腦袋。不過蘇家的子弟，恐怕就沒有你的好運氣了。”

他彎下腰，輕輕說：“還記得蘇暮雨給宗倩娘的信嗎？那封信在我手裏，上麵的都是你的黨羽吧！現今誰都明白皇上要清算你，他們想活命，隻能拚命揭發你，如何，被自己親信彈劾的滋味？”

原來如此！蘇鬥猛地吐出口，指著朱閔青哆哆嗦嗦說：“你好歹毒的心！”

朱閔青輕蔑地看他一眼，“我一向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盡可放心，我不會你死的，畢竟看你活著罪比死了更有意思。”

他一聲令下，錦衛們立刻把蘇鬥拖到大門口，然後各院子各屋子踹門扭鎖開箱，稀裏嘩啦一片山響，折騰得翻天覆地。

大門口早已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秦桑坐著馬車也來了，遠遠停在街對麵，隔著車窗默不作聲看著這一切。

西北風呼呼地刮著，從巷子口送來一陣陣嚎天嚎地的哭聲，人們循聲去，隻見兵押著十來個蘇家人正往這裏走。

原來逃出京城的蘇家人又被抓了回來。

蘇暮雨渾沾滿雪水泥水，鬢發散，隨著兵的嗬斥麻木地挪著腳步。

看到了秦桑的臉。

蘇暮雨怔住，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發足狂奔，直衝秦桑而來。

直直向前著手，淒厲喊道：“求你——救救……”

“我”字還沒出口，就被一刀鞘打翻在地，四肢搐著，在雪堆中掙紮半天也沒爬起來。

朱閔青示意把拖下去，溫聲對秦桑道：“不是不讓你來麽？抄家怨氣重，別衝撞了你。”

“如此痛快的場麵，錯過就再也看不到了。”秦桑說著，眼睛彎了月牙，“而且有你這個世上最兇的煞神在，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朱閔青的一雙眸子閃閃發，笑得很開，耳微微的紅。

仿佛冬風也染上了春意。

“咳咳！”崔應節忍不住打破他們的小世界，腹謗道，這倆人就沒發覺和周圍肅殺的氣氛格格不麽！

朱閔青冷冷瞥他一眼，“什麽事？”

崔應節一脖子，嘿嘿笑了兩聲，“老大，督主你回署衙一趟，這裏給我督辦，說是遼東來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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