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水運來回最慢也不過十五天,李德竟然走了二十五天。
周淩清看到天微微亮就站在門前的老仆人,並沒有喜悅之,手裏把玩著兩個早點茶葉蛋看著李德說,“怎麽來得這麽快?”
李德說不快啊,已經盡量讓速度慢下來了啊。
轉念瞧見我站在一旁,又迅速的改了口,“天下無一日不可無主,可不得日夜兼程來接您?”
“的確,天下短缺不了朕——”
周淩清說話間眼神掃向了我。
“真替皇上高興,恭送皇上,祝皇上一路平安——”
我自認為回得沒病。
周淩清卻並不滿意,他直勾勾的看著我,“就,再沒了旁的要同朕說?”
這段時日,家裏家外被您整得飛狗跳,您是盼我說出來點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嗎?
“珍重自,善待俊材——”
我輕啟角,再沒了別的。
周淩清仍不滿意,他擺擺手,要撇退左右,李德與幾位隨行來的醫作了揖便去了門口,楚淮卻站如一顆鬆的立在我邊,沒有半分挪的意思。
“朕還能吃了不?如你所說,你們有更長久的未來,而朕,不過想做最後的告別——”
周淩清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說的話也幾近討求。
楚淮沉思片刻,向我叮囑道,“我就守在門外,有什麽風吹草,你隻管大喊一聲就是——”
楚淮看我點過頭,才轉走了出去,並極有風度的帶上了門。
周淩清不屑的嗤笑道,“竟防賊般防著朕——”
還不是因為你時常做些個令人不齒的髒事?
我等著他開口,不想他隻是盯著我笑,笑著笑著就失了笑,麵目也逐漸肅穆起來,“你放心,朕再不會強迫你——從前是我高高在上慣了,我握有天下,便以為也握有了你,得到過你,便以為永遠不會失去,我張口就給了你權利榮華,富貴地位,其名曰是隆寵眷顧,天恩浩,但其實,那不過是我毫不費力,一封旨意就能給的恩施——對別人來說,許要激涕零一番,可於你來說,不過是舉手間的施舍,你本,從未在意過,或許在沒人的角落,還要嫌棄的啐上一口唾沫星子——”
話於此頓了頓,他從竹木椅上起了,大步走到了我側,眼睛裏的一潭死水這才活泛起來,他盯著我繼續說道,“而你真正在意的,我卻從來不曾放在心上,直到失去你,才驀然明白一切,可你,無論心都已經離我那麽遙遠了——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同你說,明兒,倘若以心易心,你是否還願意回頭?”
以心易心?子楓到底還同這廝說了些什麽?——出賣人出賣的很徹底啊。
“你能……說這樣的話,我實在意外,謝謝你肯放過我,放過楚淮……走到今日不易,我不想回頭了,你也往前看吧,況且,‘天下主’擁有天下,還怕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
這個時候還能對這廝進行調侃是我沒想到的。
“的確,人多得是,朕自然不會為了你傷心傷肺,別忘了,朕還有一整個‘花園’!”他聳聳肩,言語輕快道,“不過,這不妨礙朕來做最後的努力,但如你所見,效果並不盡人意!”
“以後再不會有我這般不識抬舉的人了,皇上該高興——”
“是,再不會有了,”他的聲音再一次低落下來,眼裏立時添了無以言說的哀沉,“你這樣的人,再不會有了——那就讓朕,最後再放肆一回吧!”
我還沒明白到他話裏的要領,這廝就圈住我的頭俯吻了下來。
他的氣息在我的腔間四遊走,不帶任何,克製又充滿意,仿佛極盡溫隻為做最後的告別,我的腦子裏空白一片,良久才想起掙紮,但很明顯,他主導著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放過了我的腦袋,轉而將我擁進了懷裏,隨即暗啞的嗓音隨著呼出的熱氣在我耳邊輕訴起別離,“真不想放開——”
我被這廝的一頓作迷了眼,最終四肢齊上才掙紮出去。
我的方寸大,周淩清盡收眼底,他整了整冠,言辭間盡是酸楚,“抱歉,又困擾到你了——往後我這樣的困擾,也再不會有了,恭喜。”
他說著越過了我,開門間卻頓了足,“午時遊舫會準時啟程,你,不必來送。”
話畢再未回頭,攜領著眾屬下出了門子。
看他背手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裏湧出了噸的失落,楚淮必然也從我臉上捕捉到了異樣的緒,他並未多言,隻緩步走來,握上了我蒼涼的手心。
“他再不會來了。”
我喃喃道。
楚淮附和著,“是,再不會來了。”
周淩清啟航離島之後,無人島再沒了烏煙瘴氣,島上的流言蜚語也伴隨著周淩清的離去散了些,但楚淮卻開始鑼鼓的籌謀起我們接下來的“行程”。
他對周淩清過於輕易的放過持懷疑態度,他始終覺得這廝此次坦然過了頭,以後哪日一個午夜夢回又該殺回馬槍了。
楚淮的說辭不無道理,我當然支持他的“轉移計劃”。
水嬸聽聞我們定了離開的日子,來得更勤了些,對玖齡的疼惜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新棉配了三頂新小帽送了過來,連周歲的虎頭鞋都做了一雙,當然我也沾了玖齡的,擁有了一件製棉剩下的布料做的手套。
禮尚往來,我把家裏用得上的一腦給了水嬸,至於前些日子曬的草藥,也整齊的封起來給了郎中,作為換,郎中把珍藏多年的典籍送了我一卷,離別在際,終於有了幾分不舍。
但楚淮口中的江南也著實令人遐想,我們很快不再做他想,吃完最後的“離別宴”,就托水伯幫我們租買了船渡,想著現在一路南下,等到了江南,也該到年下了。說起來船也並不是那麽容易淘換來的,畢竟來年開春了,大家還要靠“船”打漁過日子。
水伯四打聽多日才有十裏外的一戶人家說訂做了新船,舊的可便宜出售,可還不曾去相看,家裏就又迎來了貴人。
哥哥攜子楓登島了。
多日不見,子楓的氣質倒比從前雍容許多,我與楚淮熱的將倆人迎到了屋裏。
“一個多月了?”子楓的眼睛盯著玖齡開口問道。
我點點頭,示意可以抱一抱。
顯然子楓是沒這份心的,往後躲了一步,直說自己沒經驗,摔了賠不起。
又客氣的寒暄幾句,楚淮與我哥哥就被子楓支了出去。
“不瞞你說,我原不該出現在這裏,我也知曉你厭惡回到皇宮裏去,但我為著皇上能活命,實在顧不了這麽許多。!”
子楓這時才滿是急的說道。
“怎麽?回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
我疑心這又是新的詐騙方式。
“回去的時候是好好的,神比之往常還要好許多,可那日不知怎麽就淋了雨,又熬夜批了頓折子,就燒了起來,現如今日日癱在床上,傷口又開始潰爛,縱使太醫院院長去了也無可奈何,說皇上病心病太重,不好醫治……我便想著你若能回來,他也能有幾分想活下來的心,因此才私下尋了來……”
子楓說著低泣起來,我終於察覺到了事的嚴重,額上麻麻起了一層薄汗,“我囑咐過的!讓他不要傷口沾水!要珍重自,怎麽就是不聽!?”
“珍重自?他向來不識這四個字!你‘故’後,他一直鬱鬱寡歡,後來全心投赴在國家大事上,倒也沒出什麽子,連我都以為他放下了,可當戰無可戰,國泰民安後,他又把眼睛放去了大洋的那一頭,我這時才知,他是瘋魔了,他就是想疲力盡,心俱累,如此好沒有時間力沉浸在你離去帶來的哀思與沉痛中,他曾多次將你的落水歸咎於自己,他說自己不但沒保護好你,還讓你因他而亡,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他懊悔,懊悔離宮前同你慪氣,也氣憤自己的不懂珍惜——你以為他是怎麽尋來的無人島?他來之前去了征戰大洋的現場,由於海風的不可預測,再加上海戰經驗不足,最終戰事以失敗告終,他回來時傷病滿,那一次,他就幾乎沒了命,在我進宮看時,他同我說,他夢到你了,你,來接他了。我隻覺大事不妙,他怕是已經沒了活下去的心。思索良久,我終究把你活著的消息同他和盤托出了。也正因此,他才萌生了活下去的新芽,傷一見好,就踏上了尋你的征途,最後鎖定無人島,才有了那日的相見——上一回有念想支撐著,尚且還能九死一生,這一回,潰敗的徹底,怕是……”
子楓真意切的講述,換了我幾行熱淚。
“他……他現下如何?”
我的憂心如焚,聲裏盡可眼見。
“我與樂澤出行時,還是老樣子,這又過去了幾天,誰知又惡化了多!”
“回長安!我同你們一道!”
我幹眼淚,迅速的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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