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昭然驀地一笑，“想罵人嗎？”

薑宛卿：……我忍！

“想罵就罵吧，”風昭然道，“五妹妹罵人還厲害的。”

薑宛卿：“……”

這是什麼新款式的病？

風昭然將鋤頭換到了左手，幹淨的右手到麵前。

薑宛卿不解其意：“做什麼？”

“天黑了，”風昭然道，“牽著孤的手，便不會摔著。”

“大家都是兩眼一抹黑，難道殿下的眼睛便比旁人要看得清楚些？”

“那倒不是。孤的眼睛和大家應是差不多，隻不過腦子比旁人好一些，來時的路每一步都記得。”

這話薑宛卿可不聽，因為覺得他裏的旁人分明就是指。

但風昭然沒有給說話的機會，也沒有再等著出手，直接牽起的手，往山下走去。

山風呼嘯，寒氣人，但袖垂下來，擋住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很是溫暖。

山下便是荒園，廚房裏的燈已經亮了起來，千山俱寂，好像萬古長夜中隻有這麼一盞燈。

也很暖。

薑宛卿看著風昭然的側臉，溶溶夜中，五已經看不清楚，但風昭然走得穩穩的，一步也沒有打。

“殿下，不生氣了吧？”

“嗯。”

本來就沒生你的氣。

“那……晚上吃麻辣兔丁好不好？”

“好。”

薑宛卿心喜，然後便聽風昭然道：“但孤做的菜，扶商未未不能吃。”

“……”薑宛卿，“……為何？”

不是都說清楚了嗎？

“不為何。”風昭然淡淡道，“要麼孤不做，要麼扶商未未不吃。”

孤與扶商未未之間，你隻能選一個。

薑宛卿：“……”

……我選麻辣兔丁。

*

麻辣兔丁炒了一大盤，丁外裏，香氣撲鼻。

未未吃得十分委屈，哀怨地看向薑宛卿。

薑宛卿則哀怨地看向風昭然——殿下，你這是欺負小孩。

哀怨的聯結到風昭然這裏被斬斷了，他的神平淡，挾了一粒兔丁到薑宛卿碗裏，還問：“好吃嗎？”

薑宛卿讀懂了他的意思——我就欺負了怎麼地？

薑宛卿隻好給未未多挾點折耳，“未未乖，多吃點。”

這麼說吧，今天晚上的飯桌上若不是有這道折耳，未未就要掀桌啦。

折耳先用鹽殺出水份，然後加醋、醬、糖、辣子、蒜等等佐料拌勻，獨特氣味激生出濃烈的芳香，薑宛卿生的吃不慣，拌過的卻是越吃越上癮。

風昭然則隻是嚐了一筷子。

嚼了一下之後，他的表短暫地凝固了片刻。

薑宛卿覺得，若不是他的份和教養不允許，他可能要當場把那一口吐出來。

最終他還是把那一口咽了下去，直到晚飯結束，他都沒有再那盤菜一下。

山野間的食得來不易，頭天晚上若是有吃不完的菜，第二天他們便會煮粥佐餐。

清晨薑宛卿已經熬好了粥，風昭然打開紗櫥：“……昨晚的兔丁呢？”

“沒有了嗎？”薑宛卿道，“可能是昨晚吃完了吧？”

盛好粥，一臉認真：“還有昨天拌好的折耳，用來下粥正好，殿下來嚐嚐吧！”

風昭然盯著，微微咬牙：“……你就慣著他吧。”

薑宛卿燦然一笑：“快來啦。”

晨微熹，從窗外灑進來，院子裏的晨霧還尚未全散去，薄薄的宛如一層白的絹紗遊離在草木間。

的眸子閃亮，笑起來紅潤，齒若編貝，當真是明眸皓齒，明豔不可方。

風昭然從前聽說人，隻會嗤之以鼻，再也不過是紅骷髏罷了，為為迷，實則是為自己的心智所迷，蠢貨便是如此。

此時此刻，他會到了一種十分異常的覺——人都說字頭上一把刀，這一刻他忽然地到了的威力。

它會讓你心甘願，乖乖就範。

他再也沒說什麼，低下頭，喝粥。

薑宛卿倒是頗為訝異。

現今已經尋出了對付風昭然的辦法，跟他講道理是不行的，反正也講不過他。

翻臉吵架也不可取，畢竟真把大廚氣得撂鍋鏟，損失的還是自己。

所以唯有“胡攪蠻纏”四字，乃是在風昭然邊混日子的真諦。

不過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聽他說教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輕易就偃旗息鼓了。

可能到底還是良心發現，知道自己跟一個小孩計較實在是有點荒唐吧？

接下來風昭然上午掌勺，下午挖山，再沒有對未未鬧過會妖蛾子。

未未起初是悄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挾走一塊，後來發現風昭然毫無反應，便日益大膽，筷子得明正大起來。

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未未就在這種時候。

好在未未吃得多，獵也打得多，隻是辛苦風昭然多炒兩個菜。

就在薑宛卿覺得日子可以這麼順順暢暢過下去，並且準備給未未做一棉過年的時候，未未被進了風昭然的房間。

薑宛卿原沒當回事，隻以為風昭然有什麼差事要吩咐未未。

從不過問風昭然的正事——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那並不是可以過問的事，就算是問了大約也是自討沒趣。

所以薑宛卿還代未未：“那你忙完過來搭把手。”

快過年了，荒園裏也要掃掃塵，薑宛卿把貓兒們的窩洗了，一個人擰不幹，得找人幫忙。

結果未未回來，並沒有和薑宛卿一起擰那隻貓窩，而是拿起它，整個人像隻螃蟹似的，橫挪到對麵去了。

“怎麼了？”薑宛卿問。

未未的撅得高高的：“沒什麼。”

薑宛卿回頭看了一眼屋子，從這裏自然看不到裏麵，但猜也知道風昭然現在是什麼表。

……肯定又欺負小孩了！

“別管他，都說了這裏聽我的。”

未未的撅得更高了：“不管不行，他有越將軍的軍令，我不能不聽。”

薑宛卿倒是詫異了。

風昭然向來極為小心，上至皇帝，下至慶王，中間還有一個七竅玲瓏的崔貴妃，皆是死死盯著他，但凡他和越先安往來的半點行跡出來，是一個“結邊臣圖謀不軌”的罪名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他從來不會留任何與越先安有關的東西在邊。

上一世風昭然曾經對道：“越是在意，就越要看起來不在意，這樣才不會讓人發現，才安全。”

當時恍惚以為他說的是，心中竊喜，隻覺原來如此，他不是不在意我，隻不是不想別人知道他在意我。

當然後來便知道單純是自作多。

他指的應該是越婕妤和越先安。

他們兩個是他最親的人，也是在外人看來被他“忘”的人。

“他騙你的。”薑宛卿直接向未未道。

未未一愣：“不可能，那是越將軍的印章，我認得。”

未未對越先安既激又敬重，想來是不會記錯的。

但風昭然怎麼可能做這種傻事？

薑宛卿解下了圍。

一定是假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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