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窗外的月...)

　　夏初季節， 謝家祖宅的磚牆上爬藤已經盛開得格外青翠，冷清地纏繞到了不見的地方。

　　隨著晚風吹，一盞暖黃的燈籠晃出了， 在院的深井旁邊， 謝闌深獨自坐在石桌前，一壺茶泡好， 涼了許久都沒有見喝的意思。

　　他修長分明的手指端起倒掉， 又重新泡了杯茶。

　　過了會， 大堂垂掛著綠的竹簾被掀開， 容端著盤圓圓的荔枝走過來， 他嘗：“闌深啊。”

　　謝闌深側首來， 將泡好的茶遞過去。

　　“老婆子年紀大咯，夜裡喝不了這個。”

　　容笑著搖手， 這才讓謝闌深微頓片刻，連語調也緩了緩：“是我忘了。”

　　閑來無事， 容在石凳坐下，眼神和藹地瞧著謝闌深， 本長得就好看， 穿著非常妥帖的襯長，在月下落影修長，與兒時半大點的模樣早就不相同了。

　　這座祖宅，是謝家祖祖輩輩一代又代流傳下來的。

　　平時只有終生未嫁的容守在這裡， 偶爾謝闌深會過來閑坐片刻，但容很清楚，他一般藏著心事時， 就喜歡坐在深井旁邊，經常坐到深夜都不肯離去。

　　靜了幾分鍾， 謝闌深長指拾起一顆荔枝，沒有剝開，倒是記起了小時候住在祖宅的事：“以前母親平時總不讓我吃這個，後來發現我一口氣吃好幾顆會上火流鼻後，又會哄我多吃幾顆。”

　　提到他那個母親，容心底至今都是恨的，想不通這天地下怎麽會有這樣的媽？為了跟謝臨的母親爭寵，隔三差五就折騰親兒子的，用來博取丈夫和老宅長輩們的關注。

　　結果謝臨的母親也學得有模有樣的，兩個人私下比慘多年，險些沒把兩個孩子弄廢了。

　　容現在想起都心驚膽戰，碎了心道：“闌深，聽說你把謝臨接回家了，那孩子……骨子裡跟自己的媽一樣冷無，不知恩，當初你護他不被謝家的小輩欺辱，結果他提前得知老爺子的囑，卻反咬你啊。”

　　老爺子的囑會將家主位子傳給謝闌深，是家族上上下下都震驚的。

　　原因很簡單，他的早年被親媽為了爭寵已經弄垮，一個藥罐子是活不長的，又怎麽能為掌權人呢

　　結果出人意料的事，謝闌深的在十六歲後奇跡般的好轉起來了。

　　人到高位，眾叛親離

　　即便他厭倦被困在這高位裡，又無法放下。

　　容都是看在眼裡的，特別是剛開始那幾年，謝闌深每天都忙著周旋於謝家的事。掃清阻礙，將該退休的老臣強行退休，該勸降的勸降，經過一番磨練，才為多人都仰著的存在。

　　……

　　謝闌深倒是笑了笑，語氣極簡的安：“我沒事。”

　　容知道他自緒不喜外，藏著極重的心事，旁人問都不說。

　　也隻好語罷，老手扶著桌沿站起，進屋之前，不忘叮囑：“荔枝只能食三個，別上火了。”

　　謝闌深依舊石桌旁邊，長指剝開幾顆荔枝，卻依舊是沒有吃的意思。

　　他慢條斯理剝著玩，這麽深的夜裡，很適合回憶些事。

　　老爺子重病前，謝家的祖宅只有他居住，從四歲起，謝臨的母親得寵，便想方設法將正室排到了這邊。

　　他的母親終日無法見到父親一面，抬頭見不到外面的天，走出去又不如後面進門的人風無限。

　　逐漸的，整天面對年的兒子，心中便生起了最暗的想法。

　　謝闌深從未和任何人抬起，他被親生母親企圖殺死過不止一次。

　　剛開始掉進這深井裡，傭人隻當是他年頑皮，不小心跌落進去。

　　後來，一個月掉進深井裡不下五次，終於引起了父親的重視。

　　他母親以祖宅不適合養育孩為理由，又功帶著他搬回了謝家別墅。

　　之後，依舊是爭不過謝臨的母親。

　　但是他母親嘗到了甜頭，開始從他這裡下功夫，這招百試百靈，總能爭幾分寵回來。

　　爭不回來，就會把怨氣統統轉移在他上，也把自己了瘋子：

　　「你年整天不離藥，病怏怏的，都快死了……怎麽不死？」

　　「姓謝的都命啊，命太長了。」

　　「你父親明正娶了我，卻是個負心漢……為什麽我要給他生個傳宗接代的兒子。」

　　「好惡心，你別讓我抱……自己上流淌著最肮髒的，沒聞見惡心嗎？」

　　「謝闌深，我肚子怎麽會爬出你這個小怪啊？」

　　母親當年那一聲聲歇斯底裡的絕怒吼，如今還如同清晰響在耳邊。謝闌深低眼，沉默地看著長指上的細細管，在燈下照得格外的清晰。

　　半響後。

　　他將荔枝扔回了盤子裡，用煮好的茶水洗淨兩手指。

　　俞睿那邊重新來了電話，很為難的轉述道：“謝總，薑小姐鐵了心不要這份資產。”

　　謝闌深俊的臉龐神很平靜，沒有意外，很符合薑奈倔強的格。

　　從始至終都是只要人，不在乎名利金錢。

　　俞睿：“謝總，我要是再湊上去討人嫌，可能要被保鏢扔出來了。”

　　真正討人嫌的，怕是謝闌深才是。

　　他沉默了會，語調越溫和，越著不容置喙的強勢：“不要，就換種方式給。”

　　總不能讓白跟他一場，到頭來什麽名分和錢財，兩手空空。

　　*

　　薑奈在娛樂圈的資源，是從分手後，以眼可見的速度好起來。

　　用一句老話來說，就是場失意，職場得意。

　　上半年開機進組都在專心的拍戲，同時商務宣接連好幾個，巧合的是與合作的品牌方市都會一路飆升，而圈又迷信這個，逐漸的都傳開薑奈是鯉魚質，與沾邊會發財。

　　的戲約和商務代言活不斷，整個人忙到沒時間停下來，自然就沒空去想別的。

　　到了十月份的時候，譚恭的那部心製作的《迷霧》電影毫無懸念為款，無論是口碑還是票房，都以強勁的走勢，將薑奈捧上了實至名歸的：“新晉票房王。”

　　無論是微博還是朋友圈，但凡與認識的，都紛紛發來祝賀的消息。

　　薑奈剛殺青大主的戲，就有好幾個優質電影劇本送上門。

　　不過想沉澱下自己，這些劇本都先著，因為要配合《迷霧》的宣傳活，接下來一個月裡，行程都不會再進組去拍戲了。

　　宣傳活上，不可避免的會與尤意面。

　　而是主演，一個是副導演，倒是沒有什麽活的環節。

　　薑奈坐在台上，與互時，偶爾時，淡淡的視線會掃到坐在台下全程陪尤意的焉雲亭。

　　兩人沒有過眼神流，幾乎是瞬間，便互相移開了。

　　如今只顧著鬥事業，也得償所願比去年更紅，知名度更高。

　　對此，焉雲亭什麽都沒評價，在化妝間到過一回，也只是輕飄飄的問了句：“你和謝家那位還在一起麽？”

　　薑奈知道焉雲亭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初堅持斷絕母關系時，說過要看兩人能好到幾時分手？

　　都過去大半年了，邊的團隊被秦舒苒警告過，不能提謝闌深的名字。

　　所以已經很久沒人敢在薑奈面前輕易提起，如今猝不及防聽到，使表恍惚了許久，靜靜的坐在化妝鏡前，也不知想什麽。

　　第二次有人在面前提時，是去參加了場珠寶活。

　　那天薑奈一黑晚禮服出席，走紅毯時，腕間的手鐲不知去哪裡了。

　　那是品牌方的，價值百萬，要是弄丟了只能自己掏腰包賠。

　　邊的助理都快急瘋時，林圓亭從遠踩著高跟鞋走來，似乎是一時忘了名字，大聲喊道：“那誰，謝闌深的老婆，這是你掉的手鐲？”

　　薑奈站在幕後，纖細的影瞬間僵住了，站在原地。

　　看到林圓亭一步步地走近，很熱心腸將撿到的手鐲還給，還讚道：“紅氣養人啊。”

　　薑奈遲疑了兩秒才接過手鐲，輕聲道謝。

　　林圓亭是邀參加珠寶活的，剛好能遇見個認識的，便與結伴走紅毯。

　　從話裡聽得出來，是不知和謝闌深分手的事：“上周我在酒會上到一次謝闌深，當時跟他要你的親筆簽名。結果他真真小氣，就給了我十張……”

　　林圓亭說完這個，又半開玩笑道：“你電影紅後，我公司的書都想著搶你簽名照呢，看在都是自己人的份上，可不能學你老公小氣，等會多給我簽幾張啊。”

　　薑奈幾次想說與謝闌深已經分開了，奈何林圓亭語速太快，很快紅毯上又不是方便說私話的。

　　隻好把話咽回去，怎麽都解釋不清。

　等活結束後，林圓亭有事先走一步，不忘記管助理拿了幾十張簽名照。

　　薑奈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坐上保姆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此刻已經深夜凌晨，四周靜得沒有聲音。

　　薑奈先去洗漱後，將自己奄奄一息倒在沙發上，般了半個鍾頭，才轉翻個，將自己手腕抬起，那上面除了雪白外，沒有任何東西。

　　拒絕謝闌深當初那份補償後，還將價值連城的古董鐲給退了回去。

　　起先手上戴習慣了鐲子，一時沒戴就覺了點什麽。

　　不過日子久了，也就適應了這種覺。

　　所以也早晚有一天，會適應不去謝闌深的吧？

　　半天后，在空寂的黑夜裡。

　　薑奈閉上眼睛，疲倦地將手腕垂了下來，慢慢把自己陷一場無盡的睡眠，在落地玻璃那邊，淺淡的灑在了全曲線的廓。

　　有時候求而不得的，才是憾。

　　才像窗外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