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其實不想聽這些,可見苗四郎說的那樣悲慘,便沒好意思打斷。
「母親擅做香熏,便求著每日送飯菜的丫鬟弄些草藥,夜裏草藥點燃後會有一我們嗅不到的味道散出去,將附近的螢火蟲吸引進來,母親說,那些是星星。」
「你父親不管?」沈寧禮貌問了一句。
「忘了告訴你,大夫人是南詔國的公主,應該與你們大周的端榮公主差不多。」苗四郎輕舒口氣,「像我與母親住的地窖,在苗國公府有三個。」
沈寧蹙眉,「另外兩個……」
「一個鎖著與父親青梅竹馬的子,剩下一個鎖著父親另一位妾氏,因為生的也是兒子。」
沈寧從沒想到苗四郎的年如此不幸,「後來呢?」
聽到沈寧詢問,苗四郎忽然覺得提起往日悲傷,似乎也沒有那麼悲傷,「後來父親不堪忍大夫人強,慢慢變得強大……你知道的,我的父親是將軍。」
沈寧點頭,作為禮部尚書對於每一位駐在鴻壽寺的外使都有基本的了解。
「父親變得越來越強大,強大到他連君主也不放在眼裏,朝中百也都心甘願臣服,父親兼任宰相護國,於是大夫人就倒霉了。」
天上的螢火蟲漸漸散去,苗四郎低下頭,拿起旁邊乾柴架到篝火上,「大夫人失勢,那個與父親青梅竹馬的人變了大夫人,母親與我,還有別外一個妾氏跟的兒子一起被放出來,本以為好日子終於來了,可那個人啊……」
「你父親的青梅竹馬?」沈寧問。
「人都是自私的。」苗四郎翻了翻架在篝火上的串,「那個人表面上能容我們,可私底下沒在父親那裏說我們壞話,以致於父親明知我們是親生,卻刻意疏遠,那個人,害死了我的母親,夥同另外那個妾。」
沈寧聽的糊塗,「你是說,你父親的青梅竹馬跟當初關在地窖里的另一個妾氏,害死了你的母親?」
「很難想像吧?」苗四郎苦笑,「當初一起淋雨的人,沒有因為共同的遭遇而心生憐憫,當利益擺在面前的時候,良心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不過那個人也是蠢,害死我母親之後沒多久就被捉在床,也死了。」苗四郎看似雲淡風輕說著兒時遭遇,神平淡的彷彿是在說別人。
「你與那個妾氏的兒子,是怎麼過來的?」沈寧私以為,所謂青梅竹馬應該是個蛇蠍人,豈會斬草不除。
「還得謝大夫人。」苗四郎覺得人生有時候真的很戲劇化,當初恨不得他跟自己兄長死的大夫人,竟然在青梅竹馬想要除的時候保下了他們。
「在大夫人拉著我跟兄長的手跪在父親面前的時候,我終於看到那個男人眼睛裏有了一留,他沒把我們當野種給扔了,而是送去別苑同大夫人一起住。」
「大夫人沒有自己的孩子?」沈寧詫異。
「父親那樣的人,怎麼會留下擁有皇室脈的孩子?」苗四郎笑了笑,「所以大夫人才會把生男嬰的妾氏當作眼中釘。」
沈寧懂了,「後來呢?」
「後來大夫人便將我們兩個領回去真當親兒子一樣養著,可有什麼用,自難保。」苗四郎告訴沈寧,「因果報應就是這樣,青梅竹馬被大夫人害的不能生子,便想大夫人也無子送終,繼子也不行,我們的日子可想而知。」
沈寧默默聽著苗四郎的遭遇,心生同,「我知道你在南詔過的不如意,沒想到這麼不如意。」
「能活著就很好。」
苗四郎笑了,「再後來父親在朝中有了勢均力敵的敵人,忽然就開了竅,想著苗氏族譜不能斷在他這一代,便將他僅有的兩個兒子安排出去,於是我來了大周,兄長去了於闐。」
「忘了告訴你,我的兄長苗越劍。」
苗四郎扭頭時見沈寧看向夜幕,眼底流出一抹悲傷,須臾而逝,「瞧我,同你說這個做什麼!那些螢火蟲飛出去辦事了。」
沈寧剛剛走神兒想到宋相言,這會兒見苗四郎看過來,臉微紅,「我沒想到你過的這樣苦,放心,我會在述職上盡我所能為你說話。」
苗四郎抬手從篝火架上取來一串烤金黃的串遞過去,「這是謝禮。」
沈寧吃不下,可見苗四郎眼神誠懇,只能接過來,「我們今晚要一直在這裏等嗎?」
「嗯,那些蟲子黎明會飛回來。」苗四郎騙沈寧的。
那些就是普普通通的螢火蟲,他只是擔心沈寧會一時衝做出什麼糊塗事,萬一惹上蕭冥河,他怕他保不住。
夜愈濃,篝火燃的正旺。
苗四郎拿起一串想要遞過去時發現沈寧重重低下頭,子微晃,手裏那串已經手掉到地上。
他嘆了一口氣,將串擱到旁邊後子慢慢靠過去,扶沈寧額頭落向自己肩膀。
肩上的披風下去,苗四郎手扯拽時下顎到沈寧的額頭。
相瞬間,他心生悸,下顎微微咬。
沈寧兩夜沒有合過眼,這會兒睡的沉,任由他把披皮拽睫都沒一下。
篝火正旺,偶爾會發出噼啪聲響。
看著在黑夜裏跳竄的火焰,苗四郎陷沉思。
他還記得當年尊守義出現的時候,他與兄長正被人刺殺,他與兄長皆傷,甚至他還更重一些,然而在把那些殺手弄死之後,尊守義端詳他二人許久,帶走了兄長。
他害怕極了。
那時他以為再也看不到兄長了,結果回到大夫人別苑的時候,兄長早他半個時辰回來。
他擔心詢問,兄長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應該是從那時開始,兄長便得尊義守指點跟教導,學了很多本事。
南詔國擅養蟲,可他不擅長。
他其實很怕那些蟲。
因為母親害怕蟲子,所以自他有記憶以來,總能見母親在地窖里看到蟲子臉蒼白髮抖的模樣。
等他懂事一點,看到蟲子就拍死!
他也討厭!
可是兄長說了。
『四郎,你得有一技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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