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雪越下越大,熱鬧的燈會集市慢慢冷卻，商販和路人們收拾了東西匆匆往回趕。

　　本還算寬敞的花燈街瞬間擁起來，即便有侍衛護著，依舊行走得艱難。

　　地面,阮綰跟著顧錚,但還不忘小心翼翼地護著兔兒燈,眉眼間帶著笑，一點兒驚慌都沒有。

　　顧錚回頭恰好看到淺笑盈盈的雙眸，慌了一了一下神,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手拉了一把：“跟。”

　　阮綰纖細綿的手臂被他攥在手裡,臉皮一熱，把滅了燭火的兔兒燈抱到懷裡,眼地看著他,點點頭。

　　碎發漉漉地黏在額頭面頰,護寶貝似得抱著燈籠，仰頭看他，就像是沒人要的小可憐,顧錚目沉沉,鬆了手，繼續往路口走。

　　阮綰聽著他的話,亦趨亦步地踩著他的腳印。

　　周圍全是吵鬧喧囂聲，一聲聲又重又急的腳步聲縈繞耳邊,顧錚能從中分辨出那道輕碎的步伐。

　　燈會街口的侍衛早就將馬車趕來，顧錚率先踏上馬車，轉朝阮綰手。

　　阮綰踩在腳踏上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手掌，正一手攥著的兔兒燈,一手提著自己的子以免被絆倒。

　　“猶豫什麼？”顧錚皺了皺眉。

　　不待回答，顧錚就擒了的揪著子的手，拉上了馬車。

　　他的手掌就像那日無意中過一般，寬大溫熱，但握住才能到他掌心邦邦的，帶著磨人的老繭。就像他看著儒雅，但本就是個武將，力大強，拉著阮綰就像拉著一隻綿綿的白兔，毫不費力地被他送進車廂。

　　後來阮綰從無數次的回想中，發現這是他們最親的一刻。

　　進了馬車顧錚就放開的手，與面對面坐在車廂。

　　車廂外人頭攢，堵得馬車寸步難行，阮綰把兔兒燈放在坐凳旁，看對面閉目沉思的顧錚，他薄抿著，微蹙的眉心似乎在為什麼事為難。

　　他很講規矩，便是此刻上沾了雪花，浸了雪水，形容有些狼狽，但儀態依舊是好的，

　　阮綰默了默，作輕地拿出袖兜中的絹帕：“國公爺。”

　　顧錚睜眼，深邃的眼眸看阮綰帶著打量和審視。

　　阮綰不安地了手中的絹帕：“國公爺，您臉上的雪水。”

　　顧錚垂眸，見紅彤彤的小手裡攥著的淺藍絹帕，目回到的臉上：“先顧你自己。”

　　“我沒有關係，您份貴重，更該注意。”阮綰聲說。

　　“小姑娘哪來這麼多心思。”顧錚聞言卻是笑了笑。

　　阮綰不知他這話的意思，是好？還是不好？

　　心裡慢慢湧上尷尬和局促。

　　但接著顧錚就手出手裡的絹帕，輕薄的一片本不抵用，顧錚捻了一下指腹，看絹帕角落裡的白兔，掃了一眼被保護得嚴實，沒有損的燈籠。

　　阮綰低著頭，悄悄看他拿著的絹帕輕輕地拭臉頰，不知為何心跳得厲害。

　　顧錚指著他側：“坐過來。”

　　“啊？”阮綰看他手指的方向。

　　顧錚聲音變得低，緩緩說道：“這邊靠著暖壁。”

　　阮綰猶豫著，卻聽他又說：“你年紀小，別不把自己子骨不當回事。”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口吻顯得嚴肅，阮綰挪到他旁，甫一近車壁，溫熱從後背散開，整個人都被暖朝包裹。

　　阮綰雙併攏，拘謹地坐在他側，輕嗅著他上傳來的檀香，漸漸的開始放鬆。

　　忽而肩頭一沉，顧錚上半一僵，他側低下頭，一個茸茸地小腦袋抵到了他的下顎。

　　顧錚俊朗的面容，臉微滯，當察覺到自己呼吸紊時，心中瞬間無措。

　　抬手在到腦袋時又頓住。

　　聽均勻的呼吸，顧錚緩緩地收回手。

　　馬車慢吞吞地行駛著趕往驛站，不斷的路途，他們竟用了往常三四倍的時辰。

　　回到驛站已了深夜，驛站的門燈下，溫馨和的燭籠罩在車廂上，顧錚托起肩頭的小腦袋，讓靠在車壁上，看穩住子了，才敲了一下車壁。

　　阮綰猛地睜開眼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緩了緩才發覺自己正坐在車廂裡。

　　顧錚開口低聲說：“回去後，早些休息。”

　　阮綰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顧錚就已經起，出了車廂。

　　他走的很急。

　　車廂門一開一合，冷風竄進來，阮綰瞬間清醒，但還愣愣地坐在車廂沒有。

　　阮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在車廂裡睡著，抬頭看車頂的燈，一陣兒恍惚，往常有一亮都睡不著。

　　為什麼，剛剛睡沉了呢？

　　還不待想到緣由，素月就跑下來接了。

　　阮綰只能提著的兔兒燈下了馬車。

　　回到廂房，有備好的熱水供阮綰沐浴。

　　素月低聲說：“是國公爺讓人送來的，他說姑娘您淋了雪，泡泡熱浴，暖暖子。”

　　阮綰坐在浴桶中，聽著漫出的淅瀝水聲，看著擺在對面架子上的兔兒燈，邊扯出的笑容。

　　雖然被阮逸弄丟了，又淋了雪，但阮綰覺得這是度過的最開心的元宵節。

　　這一夜阮綰睡得香甜，次日一早卻被喧囂聲吵醒。

　　阮綰坐在床邊聽素月說：“京中來信，顧四爺病加重，我們用完早膳就得提前回京了。”

　　阮綰手指猛地收，指甲嵌中，微微的刺痛，阮綰愣愣地點頭：“好。”

　　走出廂房，與同樣出來的顧錚撞得正著。

　　阮綰福：“國公爺。”

　　溫有禮，不出差錯。

　　顧錚腳步微頓，腦中出現昨晚收到兔兒燈時的燦爛笑容，聽著周邊催促收拾行囊的聲音，心中突然起來的煩躁。

　　好像有什麼事不他控制的發生了。

　　“去用早膳吧！”顧錚淡聲說。

　　從濟南府到京師，快馬加鞭，只用了半個月，車隊在城郊驛站再歇一夜，次日便要進城。

　　驛站燈火通明，阮綰卻顯得坐立不安。

　　“姑娘您沒事兒吧？”素月小聲說。

　　阮綰停住腳步，站在一張圓桌旁，搖搖頭：“我沒事兒，我只是，只是有些……”

　　阮綰也不知自己無由來的不安和恐懼是從何而來，明明這門親事的願意的。

　　“姑娘別怕，有我陪著你呢！”素月輕輕地說，以為要嫁人了，心中張。

　　阮綰“嗯”了一聲，角卻怎麼都扯不出笑。

　　看著遠明明滅滅地燭火，突兀地問道：“素月，我的那隻兔兒燈呢？”

　　“兔兒燈？”素月疑了一下，“姑娘在濟南府從燈會上帶回來的那隻嗎？”

　　阮綰點頭，沒得到回答，有些著急了：“你放哪裡了？”

　　素月忙安住：“姑娘別急，我找找，我找找。”

　　“定是放在咱們隨的行禮中，不會的。”

　　素月開了隨的三隻箱籠，仔細地翻找，卻沒有看到。

　　阮綰小臉微微泛白，眼眶卻有些紅，不死心，將箱籠裡的行禮一件件地拿出，所有的箱盒全都打開。

　　滿地凌的裳，小件。

　　阮綰作急切慌：“明明我們出發的時候，帶走了呀！怎麼會不見了？”

　　“不應該的。”阮綰看著翻找過兩的箱子，跌坐在地上，傻傻地說道。

　　“我們裝進箱子裡的是不是？”

　　素月被這般模樣嚇到了：“姑娘您怎麼了？一隻兔兒燈而已，等到了京城，我再給你買一個好不好？”

　　阮綰瑩白秀麗的小臉黯然無：“不一樣。”

　　這怎麼會是一樣的呢？旁的兔兒燈，如何同那一隻相比？

　　的那隻兔兒燈，是見過的燈籠中最漂亮的一隻。

　　也是收到的最喜歡的禮。

　　到現在還記得顧錚把燈籠柄放到手心裡的那一刻，心中歡喜的滋味。

　　大概是阮綰從小就很懂事，素月心中雖奇怪，但莫名覺得這樣的姑娘，格外脆弱。

　　素月扶起來：“那，那，那可能是箱子弄混了，可能在旁的箱子裡，我這就拿鑰匙去找。”

　　素月說著轉頭就走。

　　聽見一串鑰匙聲，阮綰回神。

　　阮綰低頭看見凌的地面，和被翻出掛在箱上的嫁，正紅炫目艷麗，刺激著的眼睛，阮綰看著糟糟的屋子，在做什麼？

　　阮綰突然抬手扶上自己的額頭，低低地笑了笑，手拉住素月：“不用了。”

　　剛剛還像是丟了一個奇石珍寶，這會兒卻又不要了，素月不解。

　　阮綰睜著微紅的杏眸，笑著搖搖頭：“是我小提大作了，你說得對，只是一隻兔兒燈，以後再買就是了。”

　　阮綰彎腰撿起裳，一顆瑩亮的淚珠子落在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