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左道,竟然單純就是死戰的路數,非要將人生生耗死在清遠門下。
眼見著打了三四個時辰下來,己方軍隊長途行軍過來,又連連作戰,此番見戰況膠著,軍心不穩,頗有落了下風的陣勢。琿臺吉心下一急,策馬穿過層層疊疊的戰圈,徑直殺到孟璟跟前,冷聲質問:“我留了六萬兵馬拖住你,你手下不過就一萬人左右,就算你本事通天能擋得住,但怎麽可能這麽快?”
“想知道?”孟璟冷笑了聲,“等你死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也不晚。”
他話音落下,頓時欺近,長劍直刺而來,半點不拖泥帶水。
琿臺吉本就帶傷行軍兩日夜,接著又鏖戰了半日,現下.力比之之前明顯不足,再避劍氣的形也不如之前在武定河穀時那般靈活,手不過五十回合,他便徹底落了下風。
他凝神細看了一眼場中局勢,總算明白過來:“小子,你果然是來尋仇的。我本來好心說等你們好生過個年,再來送你們下黃泉,哪知你們這群殘兵敗將卻突然有這麽大的主出擊,原是為你爹報仇來著。”
“一路長驅直北境,假裝節節敗退,卻非每次手都要讓我軍損失不輕,無論誰是主將都咽不下這口氣,更何況我和你爹手多次,你必然知道我的子,不得這般辱,定會追擊南下。等退至清遠門下,置之死地而後生,設最後一局伏擊。這可和五年前的路數一模一樣,不過你比你爹強些,你爹當年的左右翼可都被半路伏擊死傷慘重無法馳援。”
琿臺吉冷笑了聲:“若非如此,赫赫有名的孟太師也不至於倒在自個兒家門外,一生名譽功績毀於一旦。”
“說起來,也還是我大意輕敵,總覺得一個殘廢帶上一幫殘兵敗將,怎麽也翻不出花來,這才當真追到了清遠門外。”他說完這話,立刻下令回撤。
但他再提西平侯,孟璟哪裏肯讓他走,目中殺氣頓顯,長劍翻卷,劍氣匯聚,徑直將他掃落下馬,自個兒也跟著飛下馬,單腳點地借力,琿臺吉尚未及起,劍氣已至前,他隻好拖著已被重傷的子狼狽往後一,這一劍便從心房位置刺了左腹。
鮮噴湧,珠子濺上孟璟側臉,這張因久臥病榻而比常人略白的臉上登時綻開一片,目驚心。
這一劍刺得深,徑直貫穿了琿臺吉整個子,將他釘在了地上。他笑起來,一笑便帶傷勢,頓時嘔出一口來,連牙齒都被全數染紅,張口說話時著實有幾分可怖的意味:“小子,你果然比你爹強。”
孟璟探手取劍,長劍翻卷,近乎要將他五髒六腑全數攪個碎,他卻仍舊笑著:“你萬全當年便沒剩多人,還全是殘兵敗將,我便是今日將前線銳盡數折在此地,來日大軍全數殺至,你仍無還手之力。”
“是麽?”孟璟仍未將劍取出,這柄劍仍舊貫在他,在外邊的半截上,此前被他暗箭擊出的那塊豁口正閃著寒。
孟璟垂眸看他一眼,問:“降麽?”
“想得倒!”
長劍再度翻卷,他聲音登時弱下去,轉變為一陣哀嚎,等忍住這場劇烈的陣痛過後,他看了一眼因主將遇襲而愈發不章法的己方將士,再度咳出一口,冷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你爹到底怎麽出的事?”
孟璟執劍的手一頓。
他邊咳,邊著笑說:“放剩餘的人走。王敗寇,我自個兒輕敵,輸了便是輸了,沒什麽話好說,這顆腦袋留給你,足夠你差了。”
孟璟沒出聲,隻是冷眼看著他。
他便再笑了一聲:“我當年率大軍南下時,曾遇見了一位奉命出塞打探敵的將領。”
孟璟未執劍的左手微微蜷握拳。
打探敵本是前線探子的事,用不著將領親自出馬,但後軍都督府轄區長年戰況膠著,為確保敵信息可靠,確有流派將領親自出塞探敵的傳統,但此等事需要掩人耳目,通常況下都會偽裝,若非打了照麵或者本就認識,琿臺吉應當不可能輕易識出其份。
“你們後軍都督府的人,當年在清遠門下可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曾縉周懋青之流,但當年也被攔截在半路沒能趕到,雖然沒死,卻什麽也不知。”
琿臺吉死死盯著他,眼神如鷹隼淩厲,冷笑出聲:“當年的事,除了我,可再沒人知道了。”
他一字一頓地問:“放人麽?”
第75章
孟璟並不出聲,隻是隔著遠遠看了一眼清遠樓十字脊歇山頂上堆積的銀雪,再看了眼長城塞外的蒼山。
琿臺吉腹部的三道傷口加在一起幾乎致命,連番說話已經讓他損失了太多力,見孟璟仍不回話,他淡淡笑了聲:“罷了。你方才便沒想過要留我一命我投降,這劍是直接奔著心房位置來的。”
他運了口氣,忍住全都要寸寸碎裂的痛,猛地探手去奪孟璟手中的劍,劍太長,這個姿勢並不能握到劍柄,他便赤手握住了劍,孟璟猛地回過神來,長劍拔.出,鮮再度噴湧,鋒利的劍刃將琿臺吉掌心削掉一整塊皮,孟璟隨即一腳將人踢飛,後的萬全衛見狀立即將人擒下。
主將被擒,副將仍不肯降,但失了主心骨,軍心頓時渙散,一場從夜時分戰至天明的鏖戰逐漸演變了一場倒的屠殺。
除萬全和宣府衛為常駐軍隊訓練有素外,其餘衛所傷亡不算輕,也不住這般困戰,外頭天寒地凍,孟璟衝懷安衛指揮使做了個手勢,示意開城門放將士進城休整。戰事未平,城門外就是即便顯了頹勢實力也依舊不可小覷的敵軍,這道命令太過危險,衛指揮使猶豫了下,仍是下令將已經後撤三裏的百姓再度清場後退五裏後,在天明時分打開了城門。
各衛所魚貫而,自然也有敵軍意圖趁突圍,孟璟一人立在城門口,將寒劍生生殺了劍。
這場鏖戰一直持續到夜時分,韃靼補給被斷,孟璟又絕不肯讓其北撤退回塞外,必要將其在清遠門外圍困至死。天寒地凍,總算有扛不住的先一步跪降,有一便有二,這頭一開,戰事不多時便局麵已定,宣府三衛利落收拾殘局,萬全兩衛則進城休整。
周懋青過來請下一步指示,孟璟思忖了會兒,道:“懷安衛休整,換保安右衛守清遠門。若丟居庸關,哪怕今日大獲全勝,也功不抵過,你立刻率龍門衛、開平衛和蔚州衛馳援居庸關。敢去嗎?”
“自然敢。”周懋青躊躇了下,仍是問出了心中疑,“但長城塞呢?”
孟璟嗤笑了聲:“哪裏來的長城塞?”
“這什麽意思?”周懋青丈二和尚不著頭腦,孟璟卻已經先一步進城去了,他隻好看向方才和孟璟一塊兒守塞的萬全左衛指揮使。
大一級死人,後者不敢瞞,老實回稟道:“韃靼兵力太多,一萬對六萬,雖然關塞易守難攻,但勢力懸殊,也不太守得住。”
“所以呢?”
“將軍率兵棄塞下山,我等都以為是守不住要逃了,還想著開戰前,將軍自個兒還說臨陣退者殺無赦,結果自個兒先一步當了逃兵,實在讓人汗……”
見他歎氣,周懋青下意識地反駁:“怎麽可能?他還是個黃小子的時候,都做不出來臨陣逃這種事。”∫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可不是嘛,我等後來大開眼界。原是將軍一早讓人在山腳架了一排大炮,待我萬全衛撤下關塞之後,韃靼以為全勝,乘勝追擊迅疾突圍而上,侵占了長城塞,等這幫兔崽子正喜笑開的時候,將軍下令炮轟樓櫓彈藥庫,幾十門神機炮齊發,將整段長城塞一並炸了,這會子去,下頭估計全是敵軍呢,說不定還能看到幾張沒炸爛的笑臉。”
周懋青目瞪口呆。
萬全左衛指揮使則目敬佩之:“都說青出於藍,今日一見小孟將軍方知所言不虛。不說這反應速度之快與布局之縝,是長城塞勞民傷財修建這麽多年才竣工,便沒有哪個將領敢隨意下令炸掉的,更何況還是直接炸了宣府北段全線。若後續還有韃靼大軍南下,咱們北邊可真就沒有半點屏障可阻了,還得連累周圍幾大都司都要全力戒備,這魄力實在是令人喟歎。”
“……是啊,可就沒有半點屏障可阻了。”周懋青頗為絕地歎了口氣,草草包紮了下傷口便準備點兵支援居庸關去了。
孟璟則一人進了城門,戰之中,城樓之後也並不安全,流矢箭齊飛,刀箭無眼,說不好便有命之憂。但他剛繞出甕城,便看見了滿地紛流矢之中,靜靜站著一個人。
楚懷嬋著厚重鬥篷立在雪地裏,不是平素常穿的素,而是一錦葵紅,紅白相稱,自一道風景。將自個兒完全進寬大的帷帽之中,手裏捧著隻紅銅手爐,整個人已站了一尊塑像,見他進來,才總算有了作,衝他輕輕笑了笑。
孟璟微微頷首,隨後轉上了城樓,等吩咐好休和理戰俘的事後,這才重新下來,衝走過來。
連日鵝大雪,積雪甚厚,雪麵上更是層層疊疊地堆積著一層厚厚的流矢,每一步踩上去都嘎吱嘎吱作響,孟璟走到跟前停下,見著腳下的一灘殘,知是方才趁城的敵軍所留下的,慍怒地看了一眼城樓之上的守軍,戰事開打,四道城門全數閉戒嚴,方圓五裏百姓不得靠近,清遠門則通常更是需要正麵迎戰,這幫人膽敢把放過來,怕是不想活了。
楚懷嬋似是知道他了怒,勾住他手指搖了搖:“是我要過來的,他們不敢攔我,你別怪他們。”
“兵荒馬的,過來危險。”
楚懷嬋踮腳,將食指放在他上,見他噤聲,才輕聲道:“聽到鍾聲,知清遠門告急,便想過來看看。你不在,我雖幫不上忙,但總歸該替你看著的。”
笑起來,錦葵之紅映上臉頰,在雪地裏也漾出幾分暖意:“我其實也沒有怕,你不會讓宣府涉險的,必然會盡快趕回來。四天四夜,兵貴神速,恭喜將軍旗開得勝。”
“我來,”指了指一錦葵紅,“本也是來迎將軍大勝歸來的。”
孟璟了腦袋,想說句什麽,但好像也什麽都說不出口,隻輕輕笑了笑。
楚懷嬋也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將手爐塞進他手裏,道:“暖暖。”
方才戰場廝殺並不覺冷,甚至還發了會兒汗,這會子停下來後,熱氣緩緩褪去,倒還真生出了幾分寒意,但子不及他,離不得這玩意兒,他要推拒,楚懷嬋卻不由分說地重新將手爐塞回了他手中。
孟璟這次沒再推卻,乖乖捂好暖手,這才滿意了,取出錦帕接了會子雪,又將手帕放在手爐附近沾了會兒暖意,孟璟低頭看這作,頗為不解,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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