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戟的頭髮很好，又又黑，長長垂在腦後，好似綿延不絕的瀑布。

謝知筠的手很輕，給衛戟潤頭髮之後，就取了香胰子過來給他洗髮，在的按之下，衛戟竟有些昏昏睡。

「夫人這手法倒是厲害，這幾日的疲憊都被你按走了。」

謝知筠笑笑，道：「阿行時總是會驚夢，晚上也睡不好，我就同老大夫學了這手法，沒按多久他就病好了，現在想來只能勉強回憶起大概手法。」

「小公爺可是覺得困了？」

「很舒服。」

衛戟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些睡意朦朧的啞意，在這霧氣氤氳的暖房裡，竟是有些纏綿的曖昧。

謝知筠覺得臉上有些熱，心裡也有些的，好似有螞蟻在心尖來回爬，擾的神智。

「你覺得舒服就好。」

衛戟安靜了好一會兒，等到開始用溫水沖洗頭髮，才開口：「夫人真好，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念念，我們這算不算是上天賜予的姻緣？」

謝知筠開口：「然後呢？」

「老子給你選了個好媳婦。」

謝知筠的手頓住了。

沒想到，衛戟知道自己的這個小名。

「如此說來，你還救過我一命呢。」

謝知筠搖了搖頭，隨即想起他看不到自己，這才開口：「不是，大概三年前吧，我見過你一次，不過你不記得了。」

謝知筠抿笑笑：「這可是小公爺的心裡話？」

只有安靜的水流聲和謝知筠幫他頭髮的聲音替響起，卻又是那麼輕。

「慶幸父親的英明神武，慶幸岳父的寬宏大量，才能讓你嫁給我做妻子。」

衛戟說：「然後阿爹說，你娶了媳婦，你就更他娘的不敢死了，你能活得比任何人都久。」

謝知筠不知還有這一段，輕輕幫衛戟洗淨髮上的泡沫，安靜聽他說。

衛戟勾起角，他了手，推溫熱的浴水，著水中的阻力。

「是，阿爹很喜歡你，」衛戟道，「當時他說，整個八州里，能給衛家做嫡長媳的，唯有你一人。」

隨著兩人的閑話，謝知筠已經給他洗乾淨長發，使勁擰出他發尾的水，用又厚又的巾子給他乾長發。

謝知筠簡單說了自己跟傅邀月去沐芳園遊玩，說他們都見了什麼，玩了什麼，末了想了想，才道：「我還跟邀月說起，以前見過你。」

謝知筠開口道：「父親說得對，我確實可以。」

「這個名字就是要告訴你，無論你去哪裡，無論你在何，都有人思念你。」

「慶幸什麼？」

這話明明很尋常，但夫妻兩個也不知道怎麼了，就那麼笑了起來。

「是啊，不用把你娶回家，只見你一面，我就知道你可以了。」

「自然是心裡話，」衛戟出手，在手腕上輕輕握了一下，「婚之前，我覺得以衛氏這樣的境況，我如何還能再去拖累無辜的子，所以當時我是不同意的。」

不怕衛戟。

這是衛戟第一次喚的小名，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名字，可那兩個字在他舌之間流轉一邊，頓時溫繾綣起來。

謝知筠的心都跟著了。

只覺得一陣溫熱的暖流侵襲眼底，幾乎就要奔涌而出。

「我同你父親會一直念著你。」

「是啊，我們是天賜的姻緣。」謝知筠重複了一遍。

此時此刻的這一番傾訴，讓兩個人的心更近了些，打從心底里，謝知筠無比認同衛戟的話。

現在，母親已經故去，父親好似了另一個模樣，會一直念著的似乎只有賈嬤嬤和傅邀月。

衛戟沒有回頭，卻也能在腦海里勾勒出巧笑倩兮的模樣。

安靜了好一會兒，衛戟才道：「你今日出門玩了？」

害怕的始終是那些心懷惡意的殺人者。

謝知筠聽到公爹這個自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衛戟有些驚訝：「何時？定親時？」

終於明白，傅邀月說的都是對的，從頭到尾，害怕的都不是衛戟，只是害怕有人在眼前被傷害，被殺戮，最終悲慘地死去。

心口裡熱烘烘的，好似整個人躺在燦下的雲朵上，暖融融，綿綿，舒服極了。

想到這裡，謝知筠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地，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再為那些回憶里的小事反覆思量。

今日一連兩次說起當時的事，可心境卻全然不同，此時此刻，謝知筠只把它當是舊時的一段往事。

「但是阿爹卻說，讓你婚不是為了讓你留下子嗣，咱們衛氏不是那麼自私的人家，」衛戟聲音里也有了笑意，「阿爹說，他打了幾十年仗都沒死，我也不會那麼輕易死去，再說，今時不同往日，鄴州城中反而比別要更安全。」

「真的啊，父親這般欣賞我？」

這個小名是母親給起的。

等笑夠了，衛戟才道：「我現在特別慶幸。」

謝知筠如此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小時候不懂，就問母親為何這個名字，母親就抱著，笑著把攬在懷中。

這樣的環境，很容易讓人敞開心扉，說一說心裡話。

兩個人說完了這樣纏綿的話，一時間都有些赧然，就連衛戟不知要說些什麼，暖房裡安靜極了。

這話之前崔季也說過，此刻再聽謝知筠心有了更深的會。

謝知筠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道：「那會兒我跟朝雨害怕極了，躲在車廂里不敢出來，只過車窗的隙看了你一眼。」

一開始還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無法承擔這份責任，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以後，覺得自己確實可以勝任衛氏嫡長媳的份。

也算是兩個人曾經有過的偶遇。

衛戟安靜聽了一會兒，然後才道：「我不記得了，這樣的事，在一年之間時有發生，發生得太多，我已經不記得個中細節。」

他的聲音低沉，卻讓人安心。

「但我不是救你的命，士兵失誤，放走匪徒，以致你們有命之憂，」衛戟道，「我那是在將功補過，挽救自己的錯誤。」

「你不生我氣，我才要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