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伯安來的時候,清難得很安靜。
「才不過幾日,就這麼地把我進宮?是有什麼想吃的了,還是有什麼想看的話本子,讓我給你帶?」
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的表哥。
說是表哥,其實外祖家的幾個哥哥都是把自己當親妹子看待的。
霍清和霍冉曦關係不睦,所以姊妹親從來沒過。
可頭上總有表哥給遮風擋雨,兒時不想練功的時候,也是表哥幫忙教懶。
他們考慮年失恃,從來對關懷有佳,舅母甚至不會大聲跟說話。
「哥……」清心裡難過,眼眶就有點發紅。
廖伯安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是誰欺負了你麼?」
清搖頭:「沒有,就是想你了。」
宮人此時敲門進來,擺了一桌子的飯菜,清和廖伯安坐下。
率先夾了個給他。
廖伯安又把夾到了碗中:「你吃,看你瘦得,一陣風都能把你吹走。」
他提筷子夾了幾筷子的菜花。
清食不知味地吃著,不時地看向自己的表哥。
廖伯安卻彷彿猶然未覺,自顧自地吃得很歡。
清話幾次到了邊,都沒辦法說出口。
看著廖伯安吃的都是素菜,這才發覺,其實自己並不如自己所想的了解自己的哥哥。
他們對瞭若指掌,知道吃什麼,看什麼,哪怕是話本子喜歡什麼,他們都可以給尋來。
可廖伯安高壯,卻不吃葷菜,居然現在才發現!
「哥……」清到底是開了口。
廖伯安拉碗里最後一口飯,把筷子放好,又喝了兩口湯。
放下碗,了,轉頭難得一臉正經地著清道:「有什麼事,問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耷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轉手上的佛珠。
清深吸了口氣,一句你是不是殺了許多人,半天還是沒說出口。
「哥……我是想問,你這些年……過得快樂麼?」
都是不好,從來沒問過自己的哥哥這麼多年來過得好不好。
是不是心理得了疾病。
沒辦法紓解。
「——嗤!」廖伯安鬆了一口氣,手想要拍清的頭,手剛舉起來,才後知後覺如今份今非昔比。
手定格在半空,清眼眶發紅,把頭湊到了他面前。
廖伯安一怔,輕輕地拍了拍的頭。
「哥這些年,過得還好。」說著,徑自起。
從袖子里出了一沓東西,「哥還有事,改日再來看你。」
似乎是怕清推拒,大步跑了出去。
清拿過來一看,厚厚的一沓子銀票。
顯然,他會錯了意,以為自己他進宮,是手頭拮據了。
清打開一看,都是嶄新的銀票,面值都很大。
的心被猛烈地揪。
誰都知道,將軍府的廖伯安不舞刀弄槍,只喜歡經商斂財。
士農工商,經商是最低等的。
他卻甘之如飴。
外祖打斷了多藤條也糾不過來他的脾氣。
可清知道,小時候廖伯安其實還是很喜歡舞刀弄槍的。
是什麼時候,他變了的呢?
清再一回想,是繼母柳朝夕死後……
清癱坐在椅子上,第一次覺得很為難。
這頭廖伯安前腳剛邁過慈寧宮的門檻,一轉,臉上的漫不經心和笑意頃刻間收斂乾淨。
他沉著臉剛往前走了沒幾步,被橫生的一隻手給攔下。
他剛要手,卻聽到陳喜的聲音響起:「歸德郎將,陛下有請——」
廖伯安原本繃的面孔,轉換半晌,才略微鬆弛,笑道:「有勞公公帶路——」
乾清宮的偏殿,燒著火盆。
南宮燁定定地看著手中的奏摺,合上,放到了一旁。
又拿起第二本,此時陳桔過來:「陛下,人已經帶到。」
廖伯安跪倒在地,匍匐行禮:「臣,歸德郎將廖伯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禮行完,室安安靜靜,只有火盆里噼啪響起炭火的聲音。
整個大殿有一種詭異的安靜。
南宮燁不發一言,就那麼靜靜地著他。
廖伯安額頭的汗,不由得開始往外冒。
「廖伯安——」南宮燁肅殺的聲音響起。
隨手將旁的奏摺丟在他面前:「給朕解釋一下,怎麼回事?」
廖伯安跪行兩步,拿過奏摺一看。
瞳孔一,默默地從頭看到了尾,方才緩緩合上奏摺:「微臣無話可說。」
南宮燁猛然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無話可說?」
一腳猶不解氣,再次一腳踹向他肩膀:「辯駁也不分辨一二,你跟朕說你無話可說?」
南宮燁第一次如此失態,幾乎是手腳並用的毆打大臣。
陳桔唬了一跳,忙上前拉:「陛下當心,彆氣壞了子,龍重要啊……」
邊說,邊回頭給廖伯安使眼:快求饒啊
廖伯安卻神麻木,猶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不閃不避,對南宮燁的毆打照單全收。
南宮燁打得髮髻都了,氣得口直。
他這才坐下,深呼吸數次,問道:「朕當初舉兵,是你暗中送了錢財支持,太子設伏,也是你給朕傳的消息……」
「朕當初問你,想任何要職,你只要了個歸德郎將,閑散的武職。朕本以為你無心出仕,也沒強你所難。」
「朕只你盛家看重太后,所以……」
說著,他停頓了片刻,緩緩道:「所以,朕對太后,甚是敬重。」
「可如今你卻私底下給朕來這一出?」
「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盛家的百年基業,對得起廖家的門楣麼?若此事張揚出去,你讓盛老將軍何以堪?」
「你讓太后……如何自?」
廖伯安臉上一片死寂,「臣德不配位,臣罪該萬死……」
南宮燁本想再踹一腳,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他緩了緩語氣,聲問:「為何偏偏是臉頰有痣的子?」
到底心結出在哪?
廖伯安磕頭道:「兒時,姑姑去世的早,姑夫娶了個續弦,柳氏。」
「清一個嫡,長大了無非是一份嫁妝嫁出去,本不礙著什麼事,奈何柳氏心狹隘,總是無端苛責清……」
「清卻從來不說,有了委屈都憋在心裡,那個人,看起來開朗,其實心思很重。我們一開始也沒發現……」
「誰知道清的退讓,縱得柳氏更加的無法無天,居然要溺死……」
「清裝死才逃過了一劫,回到盛家告狀,當時我在窗戶外聽到了,沒忍住就沖了出去。」
「大人顧忌著霍太傅的面子,正商議著如何上門。」
「我便拉著清率先找到柳氏理論……」
「哪曾想,不但不覺得有錯,反而要殺我倆滅口。」
「所以,我沒忍住,便一把將推下了涼亭……」
「的臉上有痣,不斷著手指著清的額頭,打罵清,當著我的面都如此,我無法想象,背地裡又是如何磋磨清的,只覺得臉上的痣格外的可憎……」
南宮燁靜靜地聽著,嘆息著說道:「死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