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聽見王氏的質問，心如刀絞。

以為，無論怎麼變化，只要是爹娘的孩子，他們就不會質問，他們就會一如既往的接和護。

原來，的異樣還是讓娘親心底不安了？

難道是賑濟災民表現得太好、逃離拐子剿滅匪窩表現太好，所以覺得這軀殼裡裝的，不再是嫡親的兒？

居然哭不出來。

十歲時，爹娘就沒了，後來的那些年，他們兄妹相依為命苦苦掙扎，每天都在回味父母之卻再也不曾過。

在爹娘的羽翼下，他們曾經多麼自在無憂啊！

王氏看寶昕沒說話，心底發涼：「你就沒什麼說的？無論怎樣，我們不會傷害人的。」

呵呵，這是認定自己不是「寶昕」了？不再被自己的聰慧遮蔽雙目了？

寶昕跪坐在上，抬頭直視著王氏：「原來，爹娘的還是會變的，些許的變化就讓你們質疑我準備放棄我，我還能說什麼？要不要現在堆柴放火燒死我以消滅你們心目中的詭異？」

「你以為我願意懷疑？」王氏突然大聲嘶吼，那雙瞪得大大的紅眼閃著仇視的芒：「一想到你可能吞噬了我的兒佔據了的，我就難得發抖。人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變得如此聰穎，簡直……簡直是如有神助？我們你，不願意去懷疑，可你將的據為己有，從此飄在天地間無容，我們如何容得下你？」

因為嘶吼，的尾音變得破碎，撐著炕幾的手在抖，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墜落。

是啊，嚴格說起來真沒錯，自己不是原來的自己，而是十幾年以後的自己，那個歷經屈辱的憨憨傻傻的寧寶昕死了，死在十幾年後。

現在的寧寶昕，帶著不甘帶著醒悟，準備與嫡嫡親的家人一起，好好地過完今生，但願壽終正寢。

寶昕笑了，糯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讓疑心生暗鬼的王氏很有幾分害怕。

寶玥撲跪在地，一把抱住寶昕：「不，就是妹妹，不是其他什麼東西。娘，娘啊，您看清楚，真的是妹妹啊。我不是說的外表，而是的在，的習慣，娘，只有嫡親的妹妹，才會對我們有如此深重熱切的，娘，您不到嗎？」

王氏有些恍惚，……做了什麼？為什麼寶玥一副難過的模樣？為什麼寶昕一臉傷？

哦，拍拍額頭，這段日子將寶昕的事一點一點地碎了，慢慢咀嚼，總是覺得有些什麼怪怪的，無意間翻看《志怪雜談》，怎麼看怎麼對得上，這才懷疑上寶昕。

願意嗎？

當然不。

那是親生的娃娃，那是養的娃娃啊！

寶昕任姐姐抱著，兩眼有些空：「是啊，打從跌土坑，我就變了，為什麼呢？」

「昏迷過去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在夢裡，爹娘去上香遇匪雙雙亡故，我們兄妹四個依託家族，當牛做馬，甘作嫡房的踏腳石，卻仍然落不了好。」

「夢裡，祖父後來也沒了，寧氏族人更是肆無忌憚地欺侮七房。二姐姐為貴妃，卻無子，將我暗地裡弄進宮，想借腹生子。只因為我與都像太夫人，可以為的影子。」

「生子之日，便是我殞命之時。」

「哥哥被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判了腰斬之刑，罪魁禍首便是族人。」

「懷六甲的姐姐被休棄，家族也拒絕，只能寄寺廟，最後跌落崖底。」

「弟弟……」

「別說了！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

「嗯，那是我的夢，跌落坑中如同雷劈的噩夢。那是我脈相連的至親啊，這般刻骨的恨與深深的屈辱，我還怎麼天真憨下去？我怕，我怕自己不努力，這警示就會真！我沒辦法在意爹娘異樣的眼，我希活下去，希我們七房有尊嚴地活下去！」

「如果，你們不能接這樣的聰慧，我不介意離開七房自己生活。我還小，畢竟是你們生養的，好歹給些銀子生活，就當借的好了，等我長大就還你們。只要你們好好的，我怎樣都無所謂。」

輕輕推開姐姐，勉強笑了笑：「謝謝姐姐相信我。」

轉頭沖王氏磕下頭去，「砰」的一聲震得獃獃的王氏魂飛魄散，「不……不不……」

「謝娘親生下孩兒！」

「砰，」又磕下去：「謝娘親教養孩兒！」

「砰，」第三次，「請娘親千萬保重，孩兒告辭。」

王氏口如重鎚一擊，手想拉住寶昕，寶昕卻毅然轉往外快步走去，眼淚如流水一般「嘩嘩嘩」地流。

被看出來沒什麼，被親人質疑，好難。

所以，這是被無地拋棄了嗎？

一次次地倒霉，一次次地逢兇化吉，原來最大的災難是這裡，是被親人棄。

屋外沒人，香蕓香薷被攆去整理行李洗漱換服去了，其他人應該去了廚房。

站了站，沒聽見王氏的聲音，寶昕很失，快步跑著，衝出了西偏院的角門。

角門沒人，也許看門的婆子去取東西了，門虛掩著，寶昕毫無阻礙地沖了出來。

小小的子微微瑟著，今日，借著夢說出了在心底的，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

也是，早該說了，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警覺，比孤一人強得多嘛。

還能回來嗎？

不稀罕回到侯府，可稀罕的爹娘、哥哥、姐姐，還有明年出生的弟弟。

好想哭，怎麼辦？

想起來，才四歲多，哭一哭一點都不奇怪。

邁著大步跑起來，「嗚嗚嗚，我沒家了，嗚嗚嗚，我該去哪兒？」

跑出燕雀巷，天有些暗了，風雪撲面，寶昕有些不住。

唉，早知道應該跑回自己屋裡，趴在地上，也比外面暖和，他們還找不到自己。

嗯，都差點忘記了有雲犀珠，逃避的利啊。

水裡還沒試過，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洗澡的時候得試一試才行。

腦子裡轉了念頭，就把剛才的委屈和哀傷淡忘了。

「不知道阿哥哥的別院在哪兒？要不然可以求他收留一晚。要不，找龐大去？一說龐太師府，知道的人應該不，只是不知道他們家的門子心地好不好，會不會讓自己進門？」

知道買了宅子，可是不知道地方，住客棧又怕再次落賊窩，回去又不甘心，罷了，先厚著臉皮找龐大好了。

手突然被拽住，驚喜回頭，又瞬間垮了臉……

寶玥本來想追出來，可剛起，王氏就一頭栽到在炕上，嚇得寶玥差點倒在地，爬了好一陣才爬到暖炕前。

不能自陣腳。

輕輕地將王氏扶著躺好，的口，然後才跑出去通知尤媽媽請府醫。

回屋時看了看寶昕屋子方向，輕嘆一口氣，這都什麼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