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85
(上章有改)
羽林衛指揮使本就居四品,而朱雀門又是皇宮的正大門,自前朝以來,宮九門皆設有都尉掌兵,但這朱雀門,一向是宣武帝親掌。
如今給了陸九霄,不可謂不震驚眾人。
此事還不及散朝便已傳至宮外,就在陸九霄回府途中,袁氏手中的一盞茶“噹”地一聲碎了一地。
猛地起,不可置信地抖道:“你說什麼?”
白嬤嬤:“夫人,是真的,眼下才散朝,消息都傳遍了,您瞧。”
說話間,遞上幾封賀信,盡數是恭賀陸九霄封的言辭。
袁氏一瞧,險些站不穩腳。
耳邊響起陸行那幾句嘆息:
“圣上此人,疑心過重,他啊早覬覦我手里頭的兵,若非我陸家沒有個親生兒子,只怕這京都,你我也站不住腳。”
“且莫要瞧他疼九霄,若有朝一日他拜高品,難說時日一長會不會有所忌憚,不說賀忱當初也是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就說二殿下,他可是圣上的嫡親皇子……當日役都一戰,他可曾考慮過二殿下的命之憂?”
“再過幾年,提拔上幾個能管冀北兵馬之人,我便放權,我們陸家安安生生過日子。”
思此,袁氏模糊的神志逐漸清明。
了太,道:“世子回府了,讓他來一趟。”
“是。”白嬤嬤遲疑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這不是一件喜事麼?
此時,陸九霄正立在府門前。
他角扯出一個譏諷不屑的弧度,待瞧見“卿卿”二字時,生生忍住出去將楚久安摁進水里清醒清醒的沖。
“世子。”
陸九霄合起信箋,見白嬤嬤匆匆而來,便知袁氏大抵已知曉今日朝中之事,不待嬤嬤開口,便道:“這就去。”
很快,陸九霄便到了梅苑。
堪一掀開堂前的珠簾,袁氏便匆匆起,“這是何時開始計劃的事?前些日子你說錦州有要事,就是去給瞿都送糧的?”
陸九霄沒打算瞞,一一應下。
“可此事你怎能瞞著,前幾回圣上有意讓你謀個閑職,你不是還拒了?怎麼忽然起了興致,你父親尚在冀北,他可知曉?”
陸九霄看,“阿娘總讓我收心,眼下我收了心,怎麼您反倒還擔心了?”
袁氏一噎,這要如何說……
袁氏斂了斂神,勉強地彎了彎角,“你有一職自是好事,我是擔心,這羽林衛指揮使可不是好當的。”
陸九霄抿了抿,他自是清楚袁氏真正擔心甚,他扶著袁氏讓落座,自然而然地添了盞茶給,認真道:“您放心,不會有事。”
對上他那雙墨一般的瞳孔,袁氏握著茶盞的手一頓。
待陸九霄離開后,袁氏心上更是突突跳個不停,搭上白嬤嬤的手,“你可有覺得,他與從前有何不同?”
白嬤嬤笑道:“自是有的,夫人,您可掰著手指頭數數,世子在府中安分多久了?可再也沒搬回清河巷。”
可此話并未能安袁氏七上八下的心,人的直覺素來準,總覺得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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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傍晚,這西瀛夜襲一事便傳得沸沸揚揚,但這最有談資的,卻是那悄無聲息給瞿都運糧的陸九霄。一朝朝,便是拜四品,兼二職,這事說來都人瞠目結舌。
饒是孟府那正擁著妾談笑風生的孟景恒,都不由嗆了口酒。
賀家翡苑,沈時葶用過晚膳后便坐在小幾邊繡帕子。
聽了桃因的消息,不由撐了撐眼眸,原來上回他說替圣上辦差事,辦的是這一樁。沈時葶十分想再多問兩句,但當著桃因的面,了神,佯裝不甚在意的模樣,點頭“哦”了聲。
又低頭落了兩針。
別說,沈時葶雖不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姑娘,可這工卻真真不差,就是從前在沈家,也常常替孫氏繡鞋繡裳。
眼下這絹帕上栩栩如生的彩蝶,就是桃因也忍不住稱贊,“姑娘繡得真好,鋪子里賣的都比不上呢。”
沈時葶眼尾彎了彎,正此時,窗外“噹”了一聲,一顆石子從天而降。
一時不留神,針腳扎進食指指腹,頓時便冒出一滴鮮艷的珠子。
桃因忙拿帕子將裹住,皺眉道:“奴婢出去瞧瞧。”
沈時葶張地瞧了眼窗外,待桃因四看過,一臉無事回來后,倏然松了口氣,小姑娘輕咳一聲,“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
桃因應聲退下。
待那室門前的珠簾從輕輕晃到徹底穩下后,確定了無人再進,小姑娘匆匆起,疾步走向窗前。
放眼去,庭園的懸鈴木綠蔥蔥的,麻雀從中飛過,竄起一陣沙沙聲,那葉子狠狠了一下,復又恢復平靜。
除此之外,小院靜謐,再無別的靜。
沈時葶皺皺眉,許是疑心太重……
思此,一手扶上窗牖,正將兩扇窗闔上時,檐上倏然跳下一道影,直直落在窗前,速度之快人心驚,沈時葶愣愣地看著窗外之人。
這可是白日啊!
誠然,也沒認為夜里來便是好的。可眼下這天尚亮,若是人瞧見如何是好?
思此,小姑娘張地四看看,“你、你——”
陸九霄眉梢輕挑,一臉真誠地問:“我什麼?”
說罷,他一手撐在窗臺上,輕而易舉地了室。
見狀,沈時葶忙拉上窗前的簾子。
說實在話,這一連串舉太像戲本子上那些男私會的場景,以至于四目相時,都忍不住為自己這稔的作怔了一下。
陸九霄眼底浮現出一識破的笑意。
為挽回面子,小姑娘繃了繃臉,有些氣惱道:“堂堂羽林衛指揮使,也會這樣翻姑娘家的閨房麼?若是傳出去,陸世子的臉還要不要了。”
聞言,陸九霄稀罕地看,“你這是變著相罵我呢?”
沈時葶抿不言。
陸九霄將手中糖紙塞進右手,又捉起的左手瞧了眼,見那凝的小傷口,皺眉道:“瞧你這膽子,一個石子就將你嚇著了?”
聞言,沈時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回手,目落在糖紙里包的那串糖葫蘆上。
見小姑娘面一頓,陸九霄掩輕咳一聲,“陸菀買的,我順手給你帶一串。”
這句話確實不假,這糖葫蘆倒真是陸菀今日出府游玩帶回的,只只捎回這麼一串。沈時葶大致是想不到,這糖葫蘆被自家兄長半道截走時,陸二姑娘的眼神有多麼哀怨凄涼……
沈時葶慢吞吞應了聲,道:“那世子替我謝過二姑娘。”
陸九霄眉梢微挑,吧。
沈時葶著竹簽,習慣使然,將那如大紅燈籠似的糖葫蘆放在鼻下嗅了嗅,才張口咬了一半的山楂。
這裹著糖的山楂,第一口時是甜,再咬下去便全是山楂的酸味,小姑娘不由瞇起眼,皺了皺眉。
被糖浸過的上泛著,波粼粼的,還沾著一烏發。
陸九霄眸沉了沉,不由想到楚久安那首酸掉牙的詩,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引人為作詩的姿,這樣的模樣,能不惹人惦記就怪了。
思此,陸九霄不虞地皺皺眉頭,“你往后白日出門,還是戴上帷帽。”
沈時葶咽下里的山楂,不明所以地看他。
陸九霄胡謅道:“白日里日頭大,都曬黑了。”
要知道,驪國以白為,如今這胭脂水里生意最好的,便是白用的脂,饒是沈時葶平素里也是很注意養著自己這白皙的。
是以聞言不由擰眉道:“哪有,何況了秋,日頭不大。”
陸九霄噎了一下,淡淡昵了一眼。
這一眼,就見腰間佩戴的一枚小小的玉佩。材質與都十分眼,很顯然就是賀凜那塊,上頭還刻著三個很小的字——賀時葶。
沈時葶順著他的目看了眼,了那玉佩道:“這是二哥哥用他的玉打磨的。”
陸九霄便又瞧見腕上的藕手繩。
這渾上下,腰間是賀凜的玉佩,腕上是賀忱的手繩……
陸九霄上下掃了眼,這還有空的地方嗎?
被他這樣盯著,沈時葶汗豎起,背過去,胡地拾掇著妝臺上擺放整齊的首飾,道:“世子快走吧。”
陸九霄收回目,見如此,不由一嘆嘆氣,上前握住的腰,惹得前人了一下。
他盯著那只逐漸泛紅的耳朵,手捻了捻,“你老趕我走做什麼?你家這墻有多難翻,你可知道?”
沈時葶一僵,心下腹誹,難不是要他來的麼?
趁僵,陸九霄掰過的子,面對面,對上小姑娘一雙杏眸,陸九霄難得認真道:“現在不是時候,等我一段時間,我就來賀府提親。”
聞言,小姑娘眼睫了。
沈時葶那句“誰要嫁給你”被他堵在里,男人俯含住那兩瓣紅,抿了抿道:“你還是別說話了。”
“……”
他又了的腦袋,“我走了。”
看著陸九霄消失在窗前的影,沈時葶后知后覺地蜷起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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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賀凜來到翡苑。
許是做了虧心事,沈時葶磨蹭半響,整了整裳才出去。
庭園中,賀凜屈膝坐在石桌上,手中翻著晦難懂的醫書。
沈時葶疾步上前,“二哥哥,你怎麼來了?”
賀凜一頓,回頭將手中的書遞給。
沈時葶接過一瞧,喜上眉梢,前日與賀凜提了提這連摹本都難求的《奇癥論》,沒想他這麼快便能尋到。
賀凜瞇了瞇眼,盯了下略微紅腫的,道:“他來過了?”
沈時葶一怔,這個“他”是誰,不必言說。
小姑娘捧著書的雙手生生頓住,心虛地抬眼看他,即便驪國民風再是開明,這閨房私會男子的事,放在誰家都不統……
沈時葶覺得后腦勺的烏發都要立起來了。
攥了攥手心,垂下頭道:“二哥哥……”
賀凜見這小心翼翼等著挨訓的模樣,嘆氣道:“你別太聽他的話,知道嗎?”
沈時葶窘迫地點點頭。
“他有同你提過提親的事嗎?”
小姑娘的臉轟然一下就紅了,不必說賀凜便知曉了答案。
他皺了皺眉頭,想想陸九霄,再看看眼前的人,語重心長道:“陸九霄那個破子,別慣著他,好好磨一磨,否則吃虧的還是你。”
聞言,沈時葶抬眸看他,亦是認認真真地點了頭,小聲道:“二哥哥,我知道。”
賀凜拍拍的腦袋,“回去吧,”
沈時葶這才逃似的抱著書離開。
賀凜抿看向主屋的方向,眉頭越蹙越深。
他太了解陸九霄,真了婚,他倒也不至于做出以前那些混賬事,可夫妻相,難免有磕,那就必要有一人低頭,但陸九霄那個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子,他能哄著誰?就那張,不將人氣哭便是謝天謝地了。
而他這個妹妹呢,又是個乎的子……
陳旭見自家主子久久不,忍不住道:“大人,你想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賀凜收回目,思忖一瞬道:“你說我要不要同母親商議商議,將阿葶留到十八-九再婚。”
陳旭愣了一下,笑道:“大人,從前見您對阿敏姑娘不冷不熱的,屬下還當您不會心疼妹子。”
賀凜扯了扯角,若是有賀敏一半的蠻,他倒也不用如此費心。
他頭一回覺得,蠻竟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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