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侯的目癡纏在木匣之上，隨著它被舉起而舉起，隨著它放落而放落，既糾結又不舍，還帶著一種壯士斷腕的決絕。

如錦頓時明白，這十萬兩銀子，怕是臨安侯積攢多年的私房錢了！

想也知道的，他自從與周氏離心，就不可能再對真心以待了，爵祿和祖產的收益自然都要給周氏管，但私底下的進項卻不必再公。

他留些私房錢，給白姨娘打個鐲子買幾副頭面也能隨心所些。

沒想到，臨安侯卻肯一分不留地全都給了……

目微，聲說道，「父親，兒並不是來問您要錢的。這匣子里的錢，我不敢要。」

臨安侯卻一臉肅穆地說道，「胡說！親爹給你的錢，怎麼就要不得？怎麼還不敢要？」

他將匣子用力往如錦懷中推了推，「錦兒你拿著！先去辦了你母親的事要。」

手指從木匣上離的那一刻，心臟有一地刺痛。

銀子的芬香彷彿在那一剎就離他遠去了，心裡空了好大一個角似的，空落落的。

惆悵啊！

話都說到這樣了，如錦再不拿，就反而矯了。

便將木匣收好，「那兒就先拿著去將靈牌買了，等宿州那邊將我母親和祖母留給我的東西都送過來了，我再將銀子還給父親！」

這是真心話。

十萬兩銀子是個天大的數目，就連臨安侯這樣油水厚的天子近臣，都得攢一輩子才能攢到那麼多錢。

一下子都給他拿走了，確實跟割一般疼。

懂的！

誰料到臨安侯卻大手一揮，「錦兒，和爹爹何必如此見外？給了你的東西，自然都是你的。銀票你拿好，等宿州來的東西點齊了，我再阿良親自給你送過去！」

他打了個哈欠，「時辰不早了，錦兒也該回去歇息了。爹這幾日太忙，等到陛下壽辰一過，想來便能得些空閑，到時候我帶著你們一塊兒去東山莊子上泡溫泉散散心去！」

如錦便抱著匣子起，「那父親好好休息，兒告退。」

等良叔將松濤院的門關上，再回到書房時，看到侯爺仍舊坐在書桌前發著呆。

「侯爺？不早了，洗洗睡吧！」

臨安侯深深地嘆口氣，半晌又忽然有些不死心地抬起頭，「阿良，真的……全沒了？」

攢了十五年的私房錢啊！

就這麼全沒了？

他有點不敢相信……

良叔的表也帶著幾分空虛寂寞冷，「嗯，全沒了。」

侯爺對大小姐傾盡所有的拳拳父，他也很。

但之後，就該面對現實的問題了。

府兵的開銷自然有公中出，可還有些不方便被夫人知道的人馬，這些人的供養卻一直都是由他這邊來開銷的。如今囊中，後面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他倒是有三五百兩的積蓄，可以應付一段時間。

可侯爺私底下要用錢的東西可多著呢！

臨安侯沉默良久，忽然問道，「去宿州調查的人都回來了吧？」

良叔忙道，「回來了。」

「怎麼說？」

「如您所料。」

「……蘇氏的嫁妝單子取回來了嗎？」

「幸虧當時讓老管家謄寫了一份。」

想替大小姐要回母親的嫁妝，總得有所憑據，若是沒有嫁妝單子，那是辦不的。

可是宿州老宅那邊的單子，早就被周氏取走或者毀掉了。

真的要鬧將起來，只能想法子去找蘇家的人要。

別說侯爺拉不下這個臉，就算侯爺腆著老臉去要，人蘇家也未必肯搭理他呢！

臨安侯嘆口氣，「阿良，你做得很好！」

他頓了頓，「周氏這些年替侯府主持中饋，莊子上鋪面上還有宿州老家那邊的產業都進項不，這十幾年來又都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咱們家不說富得流油，那也是相當寬裕的。阿良，你親自去查一查。」

按著周氏的貪，連長這點絕不該的東西都敢，那麼家裡的盈餘是不得要貪墨的。

也罷，趁著這一回，他也一併清理了吧。

但願不要讓他失，能貪個十萬八萬兩銀子的，也好填補了他這頭的虧空！

翌日一早，天才剛蒙蒙亮，寧香堂里就熱鬧了起來。

周氏坐在銅鏡前，描眉畫眼，細細地端詳著自己。

最緻的妝容，最時興的髮髻，滿頭珠翠也都是跳鮮艷的式樣，一鵝黃的錦，配上藕的斗篷，鮮滴，再加上這天生麗質的貌，看起來就跟十八九歲的無異。

哪裡看得出來的兩個兒都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呢？

心裡暗暗地想，怪不得古往今來都說那些佔盡寵的人兒是狐子，人足了疼寵與呵護，被雨滋潤過後，豈不就是眼角含春的模樣嗎？

與梁郎重逢以來，整日都覺得自己被捧在雲端上，快活地都要飄起來了呢。

心一好，自然事事都看得順眼些，就連小丫鬟弄斷了的發簪，也都生不起氣來。

眉梢眼角的戾氣散了，剩下的便只有春，令看起來要比從前年輕了不，彷彿一夜之間就回了春。

季嬤嬤小心翼翼湊上來，「夫人，今兒還要去談事嗎？」

周氏笑笑，「貴妃娘娘代的事，實在太重要了，我不親自去談不放心。」

今日是梁郎休沐，若是無甚意外，便可廝守到深夜。

看了一眼季嬤嬤，「說起來你就是不如黃嬤嬤伶俐。你是我邊的人，要出門還需要對個門子說理由嗎？言多必失，你每回都那幾個借口，反而惹眼。」

要不是黃嬤嬤沒了，才不會用這麼個蠢貨呢。

要是黃嬤嬤在，也不必遮掩得這麼辛苦。黃嬤嬤不僅知道與梁郎那些往事，也知道這些年來所的苦，如今得到了幸福，黃嬤嬤一定會高興的。

季嬤嬤心裡很是不服。

黃嬤嬤黃嬤嬤，夫人總是拿和一個死人比！

倘若黃嬤嬤真的那麼厲害，也就不會在泉山腳下被大小姐反將一軍丟了老命了。

不過，當著夫人的面，可不敢泄半分緒，皮笑不笑地說道，「老奴長記了，這回定然不再與門子搭話。」

周氏的馬車剛走，迴廊的拐角便出來了兩個人。

如錦將這些日子以來值雨記錄的周氏作息遞給了良叔，然後笑著說道，「良叔，這個你拿著，或許對你能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