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事實的真相如何，這滿屋子的人，除了臨安侯一知半解有些懵懂外，其他人可謂是心知肚明。

魯國公頓時急了，「老蘇，渡兒是我的親外孫，我心疼！你就看在我的老臉上，出出主意吧！」

千辛萬苦各種低調，好不容易盼著兒的這一獨苗兒平平安安長大了，生得很好，又有才華又有能力，還低調謙遜不鋒芒。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差錯突然之間就搞這樣了！

陛下這是在拱著讓渡兒出頭啊！

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集中火力去對付晉王，卻在自己的隊伍里不斷地搞訌，這是……這是要作死啊！

蘇太傅看了一眼如錦，冷笑起來，「老曲，我看你這麼多年的年紀都活在了狗上，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沉穩。」

他冷哼一聲，「人家未婚妻都還沒有發急，我也不知道你在這裡著急什麼。」

魯國公雖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他素來還算是敏銳，聞言看了看如錦十分淡定的模樣，心中驟然也安定下來。

他小聲問道，「錦兒，你是有什麼主意了嗎？」

如錦頓了頓，「我有一個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我先說一下，若是不對，還請外祖父們幫忙補充。」

臨安侯彷彿在雲里霧裡，聞言習慣地撇了撇，「錦兒，那爹呢？」

蘇太傅冷笑著說道，「好你個不著調的慕修齊，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爭風吃醋。」

他挑了挑眉，「你先說說，我看看對不對。」

一副有竹，老神在在，萬事皆在我心之。

如錦不理會這些年過半百之人的吵，說道，「陛下似有禪讓之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都指向如此。」

頓了頓，「圈蕭皇后，遠離靖寧侯，提拔昭妃，讓周貴妃得孕，都是在朝廷分散太子的勢力。這短短半年，太子的地位從十分牢固，到岌岌可危，效果十分顯著呢。」

削弱太子的力量，讓李渡順勢出頭。

想，對李冉的揣度這一次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若是如此，那麼李渡進宮便沒有風險。

魯國公大驚失，「怎麼會？」

他猛烈地搖頭，「這不可能！陛下膝下有眾多子嗣，他到了這個位置上，就是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該為他的孩子們想想。自古以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他有心禪讓，也該昭示恩義，讓天下人的悠悠眾口監督著渡兒。而不是像今日這般以這種法子！」

禪讓，和拱著李渡去爭取，那是兩回事。

臨安侯的臉有些古怪，「怪不得……」

魯國公問道，「什麼怪不得？」

臨安侯嘆口氣說道，「其實這一年多來，我就覺得陛下與從前不一樣了。從前他雖然與晉王一明一暗互相鉗制，但行事穩中有進，一直都將晉王製得死死的。

但這一年多來，他的許多做法卻和從前不同了。就連對燕國人的置也十分潦草……

很明顯，晉王與燕國人有染。

若是從前的陛下，本應該追著這條線徹查下去，就算不能撼晉王這個龐然大，總也能讓他損失一些部下。

但陛下沒有。

燕國人的事，他就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居然就這樣意思意思就算了。

這實在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陛下向來英明睿智，我以為他這麼做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沒想到其他的。

今日被錦兒一提醒，我忽然想到了，陛下是不是在一年之前就已經打算要禪位了？」

可是……可是……這是圖啥呢？

一個人一旦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連他一個小小的一等侯都是如此，何況是執掌天下的一國之君呢？

蘇太傅著如錦的眼波了，「為什麼？恐怕也只有陛下自己才懂了。」

他擺了擺手，「老曲，你的寶貝大外孫不會有事。若你沒有其他的事，我要走了。這渾濁之地，若不是你拖著我來，我是絕不可能踏這裡一步的！」

說罷，他便甩了甩袖，還用手指撣了撣服上本就不存在的塵土，然後離開了。

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魯國公和想生氣又不敢生氣的臨安侯。

如錦目微沉，然後轉追了出去，「等一下！」

蘇太傅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將腳步放慢了。

如錦追上他，「蘇太傅說過，先帝將給太孫的寶藏一分為六，如今李渡手中已經有了六分之四。這其中一份，還是陛下親手送到他手中的。」

頓了頓，「蘇太傅也覺得陛下想將李渡推到前臺，可是他到底是希李渡與晉王對抗，用完之後再殺之，還是真的要將這本來就屬於李渡的帝位還給他？」

蘇太傅角揚起一抹嗤笑，「本來就屬於李渡的帝位？你這話說得未免太天真。」

他扇了扇袖子，「若是先太子不死，他便不可能只有李渡一個孩子，李渡雖然是長子，可是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帝位傳給長子的？所以，哪裡有什麼理所當然的事？」

如錦一窒，「這……」

蘇太傅冷笑，「先太子早逝，就註定了這帝位與李渡再沒有關係。陛下登基，手段也很明磊落，並無可指摘之。又有什麼不應該的？」

他頓了頓，「我以為你重活一世，許多事應該看得比從前更明白，哪知道，仍舊是一個糊塗人。」

如錦一愣，「什麼？」

蘇太傅冷冷看了一眼，「你在紅塵之中已經走過一遭，應該知道世間的事不過都是空。既然都是虛妄，那提起或者放下，又有什麼關係和區別呢？」

他搖搖頭嘆口氣，「你呀……太小看了陛下了……」

說著，他便再也不看如錦一眼，徑直離開了松濤院。

如錦愣愣地著那個蒼老遠去的背影，眼角不由自主流下一點淚滴。

這個冷漠到無的老人，是前世緣上的父親。可是，他對自己卻無一分父之。他對自己的態度冷漠到令人髮指。

也許不被期待的，也是空吧？

……總有一天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