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易本就渾是傷，這會兒倒在傅思瀅的座椅旁被孫家弟弟狠踹，真的是無力招架，渾然挨打。

他慌神中抬頭想要求助，誰料眼便是傅思瀅垂頭正眼神戲謔地看他。

剎那間，何長易面紅耳赤，自心底湧出一把赧慚愧的火燒遍全，恨不得即刻把臉埋到地下去。

傅思瀅自然發覺何長易的難堪。角微微勾起，目譏誚地瞧著何長易狼狽地倒在的腳旁慌躲避毒打。此時從心頭湧上的舒爽絕非是親自手可以相比的。

親自手是為讓自己發泄，而看著何長易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污衊毆打，這是一種將何長易的尊嚴和臉面狠狠踩在地上踐踏碾的愉悅和痛快！

就是要如此！

就是要他面盡失、彎曲脊骨、一狼狽！

他此時的痛苦和煎熬，比得過承的萬分之一？

在孫家弟弟的巨怒攻擊下，薛津全攔在何長易前，才堪堪護住何長易。

薛津急憤加：「府尹大人，案子未定，您就任由他們行兇？」

府尹大人這才遲遲一拍驚堂木：「這裡是府衙門，不得放肆！」

有府尹大人發話，衙役們才用上力氣將孫家弟弟制住。然而孫家弟弟不該放肆也放肆了，府尹對其沒有懲罰，何長易就只能下。

府尹將搟麵杖放回長匣中：「雖說有了這件證，可你們雙方都言之有理，沒人能證明這搟麵杖是誰的。鑒於孫家姐弟所說不止涉及何長易被打，還涉及到何長易意圖非禮孫……」

被薛津攙扶起來歪斜站著的何長易咬牙：「我沒有！正不怕影子歪，沒有做過的事，我絕不會承認！」

被打斷話語的府尹瞥何長易一眼，接著說：「所以眼下急需再有一點線索來證明你們誰說的是實話，比如何長易有沒有路過孫家門前，再比如說薛公子在案發現場還有沒有發現過別的蛛馬跡。這兩個案子牽連在一起，就必定能互相證明。」

薛津思忖良久，苦惱萬分，搖頭：「沒有。當日發現何兄時急萬分，這木還是顯眼才發現的，本就沒有顧得上尋查別的。」

「怎麼沒有？」忽然，一直默不作聲的傅思瀅清冷開口，「薛公子難道忘了昨日將證送到我家府上時，還說過什麼嗎？」

直直看向薛津，目質疑。

薛津死死皺眉，頭腦發，一時想不起來。

傅思瀅淺勾角：「你可是說過何公子在被人打時，有聽到過打人者說話的。」

一經提醒，薛津立刻想到是什麼，臉在剎那間青白換。

而一旁的何長易也想到了，臉頓時變的比薛津還要難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

府尹好奇：「何長易有聽見過打人者說話？這麼重要的線索為什麼不說？」

見何長易和薛津雙雙閉口不答，傅思瀅輕笑：「自然是因為這條線索對何公子不利嘍。哎呀！」

傅思瀅佯裝為難地遮住半邊臉：「薛公子昨日真是大意，為何將那般至關重要的線索輕易告訴給我們呢？瞧瞧眼下如此境地，薛公子你說我該不該向府尹大人吐真言？」

瞧著似笑非笑、似笑非笑的傅思瀅，薛津的目極為複雜。是的，若是知道有今天這麼一出，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這條至關重要的線索泄出去！

眼下局勢，絕不是薛津能控制的。

府尹嚴肅地對傅思瀅說：「傅大小姐既然知道線索，就該如實相告。這裡是府，本頭頂上是『公正廉明』，自然不能放過一個惡人，也不能讓百姓苦不得冤。」

瞧府尹一派正直模樣，傅思瀅不由得心底生笑。這府尹也不過是顧忌慕王妃的份，想借的口在漠蒼嵐的面前留點好名聲罷了。

不過，這麼「公正為民」還真是給行方便。

「府尹大人教訓的是，是晚輩的心思狹窄了，」傅思瀅看向薛津，「還薛公子見諒。」

薛津握雙拳，咬。何長易則閉雙眼，面對孫家姐弟的指責狀告，他本就有口難辯，哪料還有重擊。

傅思瀅看了孫家姐弟一眼，再看向閉著雙眼何長易，悠悠道：「薛公子昨日曾在我家府上當著眾人的面說過，何公子在被打時有聽到打人者之一說『姐，別打了』。」

府尹臉瞬間驚訝：「打人者之一稱呼另外一個為『姐』？」

「沒錯，」傅思瀅點頭，「於是薛公子二人判斷打人者是一男一兩人，並且是姐弟關係。」

音落，大堂里立刻靜得不能再靜。無聲的驚愕在眾人之間蔓延。以府尹為首的府眾人回過神后，紛紛怒視何長易和薛津。

府尹怒問：「這可是千真萬確？」

何長易與薛津無言以對。難道要他二人否認？薛津昨天可是當著傅家那麼多人的面兒說起此事的，如何否認！

見他二人默認，府尹立刻然大怒：「放肆，在公堂之上瞞重大線索，薛津，你可對得起你父親的教導！」

薛津的父親薛大人的職是史中丞。史掌管監察，非正直清明之人不敢任用。

被府尹提到父親，薛津面難堪愧，低頭不語。

「你二人早知下手之人姐弟二人，現在當著孫家姐弟的指責，還有何話好說？」

何長易難以忍這種種跡象都在指明他有罪，當即反駁道：「在下要是真的做出侮辱良家婦之事，又怎會主將猜測告知給薛公子？若是我真的犯下惡行，難道我不知打人者是誰，還需要主向旁人線索？」

傅思瀅眉尾稍。唔，這倒的確是個不好說通的地方。

而府尹聽了何長易的反駁，也認為說得有道理，不陷思索。

眼看事要進僵局，傅思瀅的眼角餘在大堂之中輕輕掃，在不經意間悄悄與孫家姐姐的目相。

於是忽然，孫姑娘驚喜拍手高呼：「大人，小子能證明那搟麵杖正是小的！」

「如何證明？」

「我家中貧窮，不常搟麵。這會兒才忽然想起搟麵杖上有刻著姓氏的！」

「什麼？！」

府尹一聽，立即將搟麵杖再次拿起，細細查看：「哪裡有刻字？」

孫姑娘面篤定，起去接搟麵杖，從何長易和薛津二人面上經過時，還重重冷哼一聲。

何長易和薛津二人臉上的畏懼擔憂實在明顯，像是兩條被打怕的狗，讓傅思瀅看得心愉悅極了。

拿過搟麵杖，孫姑娘手將搟麵杖上的大片陳面掉。瞬間，一個雖然不大但十分明顯的「孫」字便映眼中。

孫姑娘大喜，將搟麵杖遞給府尹：「大人您看！」

府尹一看，只見被陳面填滿隙的「孫」字清楚無比。前一刻還備爭議的證，當即就為如山鐵證！

府尹大怒，抓住搟麵杖朝何長易揮去，幾乎要打到何長易的臉上：「何長易，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

看到搟麵杖上的姓氏刻字，何長易神大駭，連退三步：「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他甚至用驚恐懷疑的目看向薛津，連薛津也不敢相信了。

木是薛津發現的，也是薛津送到傅家的，就連姐弟份的猜測也是薛津告知給傅家的！會不會就是薛津找了孫家姐弟要陷害他！

薛津同樣被搟麵杖上的刻字驚到。他顧不得何長易懷疑的目，蹙雙眉快速思索。

木是他在案發現場發現的，毋庸置疑，這木就是打傷何長易的兇也毋庸置疑，而木是孫家姐弟之現在也毋庸置疑。這一切都證明了孫家姐弟就是打傷何長易之人，但是！

薛津猛然抬頭，神凝重：「府尹大人，這隻能說明孫家姐弟便是打傷何公子的行兇者，說明不了別的！」

府尹很不解：「說明不了別的？」

「對！孫姑娘說是因為何公子意圖非禮，姐弟二人才將何公子扔山林並且毒打一通，但除了姐弟二人外，沒人能證明確有此事！」

薛津語氣錚錚：「有可能孫家姐弟本就是山匪惡霸，以打劫路人為生。總之無法證明何公子意圖不軌，而眼下姐弟二人行兇卻能定案！」

一語出，一片嘩然。

好一番邏輯！

傅思瀅微微瞇眼看向薛津，眼神中流出一殺意。這個薛津，還真是何長易的貴人，為了維護何長易，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這麼好用的腦子不放到輔佐帝王治理江山社稷上，而是用來保全一個畜生，可見這二人果真是一丘之貉。

「呵呵，山匪惡霸？」傅思瀅失聲笑道，「山匪惡霸打了人，還會因為良心不安而跑下山來，投案自首？甚至不惜毀掉姑娘家的清譽？薛公子，你這位好友到底是哪路神仙，竟值得山匪惡霸如此計較。」

薛津面不改：「既然是山匪惡霸，自然不該以常理度之。」

傅思瀅一瞥眼尾，轉頭便道：「大人，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