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是李壽從京兆府借來的，四十多歲的模樣，據說是祖傳的手藝，驗最是厲害。

「是，李尚書。」

仵作恭敬的沖著李壽拱了拱手，便來到棺材前。

「等等，十八郎，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平宜抬手攔住那仵作，面不善的看著李壽。

不等李壽開口，李祐清先跳了起來，「好啊，你還說你沒有害我的四郎，你若是心裡沒鬼，為何不讓仵作驗看？」

「就是啊，你如果坦無愧，就不該攔著人家。」

「定是你害了四哥。」

「對、對！」

李祐清的幾個兒子也紛紛圍上前來，七八舌的指責平宜。

彷彿他們已經認定了，李其玨的死，跟平宜不開關係。

平宜的臉很難看，冷聲道：「你們還是郎君的親人嗎？如今郎君去了，你們不說讓他好好的土為安，還有讓仵作來踐踏他的，你、你們——」

別以為不知道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

哼，不就是看李其玨死了，唯一的繼承人又是個庶子，便想借他的死因生事，繼而迫他們郡王府出面將李其玨的職「轉讓」給他的某個兄弟？！

平宜跟李祐清一家相的時間並不長，但對這些人的脾卻十分了解。

「我們當然是四哥的至親，所以才會不惜一切的為他鳴冤。」

李其玨的弟弟李其珍仰著脖子喊道。

他上喊得熱鬧，心裡卻在暗自盤算：四哥現在的職是右威衛都尉，而右威衛又是平康郡王的地盤，只要拿住了郡王府，由他頂下老四的缺兒也不是難事。

「好，好，四郎君，你睜開眼睛看看吧，這些就是你的家人。哼，你死了，他們連全都不給你留啊。」

平宜冷冷的看著李其珍，良久，方用帕子捂住了。

帕子上沾了薑，沖鼻的辛辣味兒直接刺激得淚流滿面。

仵作彷彿對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了，只是扭頭去看了李壽一眼。

李壽冷眼看著這一幕，他知道，平宜猜得沒錯，李其珍兩兄弟確實存著借李其玨之死發難的心思。

唉，李氏竟敗落自此，族人哪裡還有半分祖先們的傲骨與？

李壽再一次在心中給李立德記了一筆。

李壽對著仵作點點頭。

仵作不再耽擱，直接來到棺材前。

李壽帶來的幾個護衛也趕到近前，幫著仵作將李其玨的抬了出來。

早在仵作靠近的那一刻，方氏等一眾眷已經避了開去。

偌大的靈堂上，只剩下李祐明父子三個，平宜、李壽已經若干僕役。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平宜也不再偽裝，直接讓人搬了個胡床過來，誰也沒招呼，自己一屁坐了下來。

李壽抄手站著。

李祐明父子三個則圍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什麼。

仵作拿出工包，仔細的給李其玨驗。

半個時辰過後，仵作接過學徒遞上來的帕子，了手，然後來到李壽近前，低聲道：「好李尚書知道，李都尉上並無明顯的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腸胃有大量未消化的無憂散膏劑……」

仵作的聲音不大，但靈堂很安靜，所以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平宜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得意，但很快就用哀傷所替代。

李祐明父子則是滿臉不信，他們正待說什麼，仵作又道：「但，李都尉兩頰有兩個指印。」

仵作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右手比劃了一下。

李壽看到仵作的作，不住也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的放在自己臉上。

旋即，他臉有些不好看，因為按照這個姿勢，李其玨臉上的傷痕分明就是別人強行灌藥所留下的。

李祐明父子也都看在眼中，李其珍立刻跳了起來，指著平宜罵道：「好哇，好個毒婦，我就說我家四哥不可能吸食無憂散，原來是你們強行灌的葯。」

「四郎，四郎啊，你死的好冤啊。」李祐明老淚縱橫，這裡面固然有做戲的分，但心疼、難過也是真的。

李壽冷冷的看著平宜，「你怎麼解釋？」

平宜無意識的撕扯著手裡的帕子，眼睛左顧右盼，聽到李壽問話，方不甚在意的說道：「這有什麼，我跟郎君玩鬧，不小心留下的。不只是他，我這兒也有掐痕。」

說著，平宜起耳邊的垂髮，出白皙的脖頸。

微微側過頭，讓大家清晰的看到耳後有個青紫的指印。

看指印的大小、形狀，應該是男人所留下的。

除了指印，還有一圈牙印，以及幾個或深或淺的草莓印。

眾人一怔。

李祐明想到那些關於平宜放的流言，啐了一聲，「荒唐！」好賤婦，生生帶累壞了他的四郎。

「好，就算這指印是你們笑鬧所留下的，」

李壽輕咳一聲，心中對平宜的重口味有些無語，但他還是冷靜的問道：「四叔腸胃裡的無憂散膏劑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料想應該是他素日苦悶，染上了無憂散的葯癮，不知從哪裡弄來了無憂散，背著我吸食……」

平宜很，直接把這事兒推得一乾二淨。

李壽扯了扯麵皮，笑得很假，「我聽說有人吸食無憂散，卻從未聽說有人吃無憂散膏子的！」

「對啊，就算我四哥真的染了葯癮，不得不吸食無憂散，可本無需吃膏劑啊。那玩意兒，多難吃啊！」李其珍趕忙附和。

平宜一窒，是的，這是問題確實不好解釋。

但也沒辦法啊，無憂散有毒，可單靠吸食，必須長期才能生效。

而等不了那麼久了，李其玨發現了他們的，只能去死。

但是，平宜已經「意外」了一個鄭郎，如果李其玨再發生「意外」，呵呵，你真當世人是傻子不？

就算世人愚鈍，李壽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左思右想之下，平宜只得用無憂散，畢竟這個好歹比「意外」更容易遮掩一些。

撇了撇，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郎君自己想吃，我又有什麼辦法阻止？」

反正打定主意不承認，這些人也不能把怎樣。

大不了，就順了李祐明父子的意，將李其玨的職「轉讓」給他們，估計他們就不會再計較。

唯一麻煩的是李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