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正文卷第1252章民夫鄭州。
五月二十一日,天微亮。
陸秀夫從案牘間抬起頭,顯出深深下陷的、發黑的眼窩。
他又是整整一夜未睡,將要調派往各個地方的軍需事宜理清楚。
有文吏將一碗已經放涼的粥再擺回陸秀夫的案頭。
陸秀夫困得利害,恨不得倚著椅子就睡過去,但確實也需要吃些東西了。
拿著勺子舀著粥吃了幾口,卻又有人匆匆跑進堂來。
勺子被放了下去,陸秀夫再次打起神,道:
他還抬了抬手先請對方近前。再困也不忘以禮待人。
陸秀夫困意頓消,道:
他看了一眼桌面,乾脆將自己的茶壺整個遞給了那信使。
同時,他已讓邊的下屬去將城中員將領召集來。
仔細聽過況,桌上的粥已顧不得再吃,陸秀夫徑直快步趕向衙署,下了各道命令。
這些事一直理到中午,再次有信使匆匆趕了過來。
卻是董文忠從派來的人。
陸秀夫先是一訝,其後沉思了一會,臉上憂越來越濃喃喃道:
這種形下,連陸秀夫的字跡都有些許潦草起來。
一封信寫完,時間已是午後。
陸秀夫端起碗匆匆飲了一大口涼粥,馬上便向城頭上趕去。
在衙署遇到人了,他才想起了,
並放緩了腳步、理了理冠。可當出了門,雨還在下他卻顧不上打傘。
在城頭巡視著的時候,他數次轉頭向東去,等待著更多的消息。
終於,一直到了傍晚,張玨的信使到了。
~~
雨水落在中牟縣城那殘破的土城垣上,將水沖刷下去。
時近傍晚,元軍終於停止了進攻,卻就駐紮在離城不遠的地方。且有探馬還在環著城池窺視。
輜重隊的民夫們今日也都被召集起來守城了,雖不會殺敵,卻可以搬運木石。
郝二富一整天都像是護崽的老母一樣盯著郝狗兒。倒沒想到等元軍退了,一轉眼,郝狗兒倒不見了。
」
郝二富這才上大氣,環視了周圍那戰事後的狼藉場面,不由把臉埋在雙手裡。
其實已嚇得哭了出來。
打仗本就不是他想
的那麼好,人的軀都被砍斷了丟在雨水裡,看著哪能不嚇人?他郝二富只想種地,真不願經歷這些。
傷兵營中,郝狗兒此時也是滿臉淚流。
他正在拚命為一個傷兵按著傷口,但還是在不停往外涌,從他的指間流出。
終於,有人從背後趕上來,撥開了郝狗兒,開始給那傷兵止。
郝狗兒這才摔坐在地上,接著便打了個冷,因為他上已經完全了,既是雨水又是。
再聽得周圍那不絕於耳的慘聲,他到一陣無力,於是抱著膝蓋把頭低下去,努力忍住那想要作嘔的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拍了拍他。
站在他面前是剛才那個大夫。
郝狗兒抬起手看了一眼,只見手掌已全被磨破了,還在滴。
他赧然謝了那大夫,任對方給自己裹著傷,問道:
指的是方才他搬回來的那個傷員。
忙完這些,郝狗兒本想離開傷兵營,想了想卻是又留下來為傷兵們生火造飯。
一直到夜深了,被他搬回來的那個傷兵才悠悠轉醒過來,躺在那出左手往右邊索了一會,默默地流淚。
郝狗兒看了一會,回了輜重隊。
還沒到宿地,郝二富便沖了出來,逮著他便叮囑讓他不要跑。
郝狗兒低落地應了一句,不再吭聲。
一整夜,他都到累得厲害,心裡那個想要從軍的念頭也漸漸淡了下來。
~~
次日天不亮,元軍再次開始攻城。
郝狗兒不再像昨日那般一心想往兵所在的地方去,老老實實地聽著軍需范學義的安排,做些協助他們守城的事。
這日的戰事卻比昨日還要慘烈,戰到晌午,元軍已攻上了城頭。
郝狗兒在城牆裡面聽著那些喊,抬頭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忽聽得的一聲大響。
其後殺聲輕了許多,卻有許多人大哭了出來。
」
之後便聽得近有人大喊道:
郝狗兒轉頭一看,只見范學義已經招過一些人,向城頭跑去。
那原本淡了的從軍念頭忽然再次翻滾起來,郝狗兒向前兩步,接著,郝二富卻已用力將他拽了回來。
這日,郝狗兒終究是沒能上了城頭。
但到了晚上,范學義卻是披了一盔甲過來,向他們這些輜重隊的人道:
人群中便有人道:
范學義拱了拱手,轉又趕向城頭。眾人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面面相覷。
郝狗兒目看去,在火中看到了范學義那一拱手之
間堅毅的臉。
副輜重遂道:
這一隊人便向西城趕去,搬大木樑和石頭去堵那坍塌的城牆。
良久。
忽聽的一聲,郝狗兒便見到正在前面砸夯木樑的孫老六倒了下去。
更多的箭矢已經來。
民夫們頓時慌作一團,四散而逃。同時,郝二富已拉著郝狗兒便逃。
回一眼,只見滿地都是,那些一路從關中同行而來的民夫,已有許多人倒下。
郝狗兒腦子很,茫然地跟著郝二富跑了好一會,見到前面有一列士卒向這邊沖了上來。
忽然,他睜大了眼,努力盯住了其中一道影,之後掙開了郝二富的手,向那個士卒跑過去。
黑夜中,他看到一個斷了右手的影,正用左手執著長矛跑著。
兩人肩而過郝狗兒還看到對方那蒼白的臉上,帶著的是一不屈的傲氣。
郝二富再次拉住了郝二狗。
郝二狗猛地大喊道:
他轉,抬手指著那些背影,又喊道:
郝二富愣了一下,到手裡一松,郝狗兒卻已開了他的保護,重新向西城跑去。
~~
炸聲中,西城再次響起了慘。
其後是列陣齊整的唐軍趕上來,堵住了那道坍塌的城牆。
能在雨中用的霹靂炮唐軍有,但這裡已經所剩無幾了。
好在這個夜裡突如其來的危機已暫時過去......
范學義正在收尾,忽聽到了喊聲,轉頭看去,招手道:
范學義手往人群中一拎,拎出郝狗兒。
范學義按著郝狗兒的肩,道:「聽我安排,我才能讓你當兵,還是當
好兵。」
「獨子,獨子是....."
郝二富還想說話,卻又被范學義瞪了一眼。
父子二人只好低下頭往民夫的隊伍那邊走。
郝狗兒從范學義邊路過時還低聲嘟囔了一句,道:
范學義再次拍了拍郝狗兒的背,轉登上城頭,趕到他的統領面前。
一支筒被遞了過來,范學義抬頭看去,只見天剛破曉。
雨終於停了。
遠遠的,能看到一道道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