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宋正文卷第1262章勸相擺在公房角落的桉幾上放著一個圍棋棋盤,棋盤上的棋子擺得錯落有致,其中一方已快要大獲全勝。
但兩個棋簍卻並非擺在兩邊,而是被放在同一邊。
因為這局棋,是陸秀夫一個人擺出來的。
而在公房的正中,還掛著一幅地圖。
地圖上,一條進軍路線已經標註得分明,張玨的東路軍從南東進開封,收復這座對天下形勢還頗有影響力的城池。繼而從山東北上,消滅掉還在山東的元軍,完對燕京的合圍。
其實棋盤上所擺的也同樣的意思,即吃掉伯這一條大龍,為的是搶奪東北方向的地盤。
這個戰略已然不是,它已經實現了大半了。
連這間公房中的件都已落了些灰塵,陸秀夫已不在此地,他已離開了數日,提前率領部分兵馬、輜重趕往開封,以方便張玨攻下開封。
……
開封城郊。
「陸相公。」霍小蓮策馬趕到了大帳前,迅速翻下馬,道:「找到伯殘部了。」
「他還有多兵馬?」
「兩百餘騎。」
陸秀夫迅速從一堆攻城的兵勢圖、招降信之類的文書中翻出一張地圖擺開,問道:「在何?」
霍小蓮抬手一指,馬上便點點地圖上的一。
「朱仙鎮。」
「這麼近?」
「因當時張元帥並未攻打開封便直接回援鄭州,伯還指著小兵馬能潛回開封城,有探馬探到,便提前來報。」
「能圍住嗎?」陸秀夫道:「此地多是步卒與民夫,騎兵怕是不足。」
「選鋒營足夠了。想必張帥的追兵離得也不遠。」
「我隨你去,若能勸降伯,益不小。」
陸秀夫說著,馬上吩咐了屬下員安排好營地之事,便翻上馬與選鋒營向南趕去。
這支騎兵速度極快,從開封城西郊狂奔到朱仙鎮,僅用了一個多時辰。
突然,遠遠聽得一聲哨響,前方也傳來了馬蹄聲。
「別讓伯逃了!」
霍小蓮大喝一聲,在馬鐙上站起,竟是在奔跑的過程中就翻上了另一匹空著的戰馬,又是一提馬速向前竄去。
其後選鋒營士卒一個個跟上。
陸秀夫騎已經很不錯,從開封這一路來都能跟上他們,自詡沒有拖後。此時卻是再也跟不上,只好拉起韁繩放慢了馬速。
倒也有十幾個騎士留下來帶著看著空馬。
其中兩人保護著陸秀夫繼續往前。
再行了不過百步,能看到有元軍倒在路邊,其模樣頗為狼狽,顯然從南戰場一路逃到這裡十分不易。
數萬元軍,願意降的之前便降了,能隨伯逃到這裡的基本都是其心腹,因此一連追了五六里也沒看到有俘虜,反而偶爾有看到被元軍反殺的選鋒營士卒。
再往前,元軍便愈發多起來,僅從傷痕看來,選鋒營是發了狠。
又追了兩里,陸秀夫已能看到前方的廝殺。
到了這一步,元軍的士氣已經完全被選鋒營殺潰了,已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只拚命想保護伯逃走。
陸秀夫催馬趕上,隨著跡一直追到了渦河邊,終於能看清伯那高大的影。
「伯!降了吧!」
伯已經策馬到河邊,正在張著,聞言轉過頭來,大喊道:「不要放箭。」
他這是用蒙古語先命令了邊的士卒。
其後,用漢語向這邊喊道:「來者是誰?可是陸秀夫?」
「正是。」陸秀夫見他有意對話,示意霍小蓮暫緩追擊。
伯又向河上了一眼,卻是策馬向唐軍這邊迎了幾步。
此時他邊不過只剩十餘人,狼狽不堪,卻猶向陸秀夫大笑道:「鄭州一戰,我沒能擊敗你,很是憾啊!」
「這算什麼憾?」陸秀夫道:「男兒當世,不能完心中志向才是憾。今陛下志在四方一統,漢蒙一家,你可願助陛下一臂之力,讓草原上的牧民過上富足日子?」
也許是因為面對的是蒙古人,他的語言也變得更加富。
可見此刻,他是有些許遷就著伯。
「你這是要勸我助你主攻打對我有恩的大汗,也許還要我帶路攻打尹爾汗國?」
「正是如此!」陸秀夫並不避諱,道:「我知道,你學習漢學,擅詩詞、書法,主政河南以來,施仁政,絕非殘暴好殺之人,故而趕來相勸。」
「我知道,你們的皇帝想當天可汗,他學蒙語,他畫出了比大蒙古國的疆域還要遼闊的地圖!」
「對。」陸秀夫道:「你需要效忠的是這樣的君王。」
兩人都是聰明人,不用多說。
伯沉默了一會,開始思考如果投效李瑕會是如何。
他到河南以後就一直在努力了解李瑕,因此能想象到大概。
也許在往後某一年,他將統率大軍西征,再次穿過西域的大地,回到尹爾汗國,回到烏魯米耶湖畔。
到那時,他不再是使節,而將帶去皇帝陛下的旨意或是戰火。
「我需要想想等到我死以後會留下怎麼樣的故事。」伯道:「牧民們放羊時,會用什麼樣的歌來歌唱我。」
陸秀夫道:「你知道阿史那社爾、執失思力、契必何力嗎?你會與他們一樣青史留名,為英雄。我希有一天能與你同殿為臣,我們可以是大唐王朝往後的丞相。伯,翻下馬吧,向我走過來。」
他自己先翻下了馬,向前走了幾步,且用草原上的禮儀做了一個歡迎的作。
等了一會兒,伯終於翻下馬。
「陸秀夫,多謝你!」
然而,隨著這一聲喊,伯卻是迅速閃到了馬匹的背後,向河中奔了過去,縱一躍。
一條小舟已從上游的草叢中漂出,上面正有一名船夫在劃舟。
伯一躍,正躍小舟之中。
「快走!」
小舟迅速順流而下。
當年張弘略正是沿著渦河而下摧毀了夏貴的糧草,這條河流的下游正是亳州,即阿裏海牙的駐地。
伯雖然把河南的元軍都調了,但亳州城裡還有量的駐兵。
兵再,能護送他回草原就足夠了。
此時岸上的十餘騎則迅速散開,往各個方向散去。
「殺。」
霍小蓮卻毫不驚訝,徑直下了令,驅馬便追。
選鋒營騎兵如風一般追上,抬起弩機,開始無地殺這些蒙卒。
「嗖。」
「嗖……」
很快,霍小蓮策馬奔到了河邊。
陸秀夫驅馬而上,正見霍小蓮抬起弩,徑直殺了那名還在撐槳的元軍士卒。
「噗」的一聲響,那士卒倒在船中。
「伯。」陸秀夫喊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降了吧!」
而伯卻已接過那船槳,將船往對岸劃。
「嗖。」
一支弩箭釘進了伯的彎,他摔在船板上,轉頭向陸秀夫看來。
「我怕草原上的牧歌說伯忘恩負義。大汗待我,像吉思汗待木華黎……」
此時小船還在向下游漂去,霍小蓮遂領著人在岸邊策馬追著。
就在下游,有另一條支流匯了渦河,河面頓時寬闊了許多。
霍小蓮微微皺眉,抬起弓弩,大喝道:「伯!你降是不降?!若不願降,死便是!」
伯支起子坐起,轉頭看著這邊,沒有答話,像是在做著考慮。
「陸相公。」霍小蓮遂道:「此賊狡猾,我得殺了他了。」
「能否活捉他?」陸秀夫低聲說著,順著霍小蓮的目向下游看去。
只見一塊礁石正杵在河間,而在它下游不遠,便是兩河匯。
這是一個三角地帶,過了匯,騎兵就要渡過河才能繼續追了。
忽然,餘一瞥,船上的伯已起了槳,向那快礁石頂去。
「嗖。」
「殺了!」霍小蓮手比腦子還快,扣下弩之後才想起大喝一聲。
「嗖嗖嗖……」
一時間,數支弩箭便向了伯,有的沒中,卻足有五支箭貫穿了伯。
「彭」的一聲大響,小船重重撞在礁石上,砸得四分五裂,那渾著箭失的落水中,被水流捲去。
】
「追上去!到下游搜,把帶回來!」霍小蓮又喝道。
他有些煩,因想到陛下吩咐過最好要活的。
偏是伯實在太狡猾了,在最後一刻還不甘心投降,那就只好死要見了。
眾人又沿河搜了足足兩個時辰,才終於在下游的一河灣找到了伯的。
「娘的,既不願降,不如早點自刎,費老子好大工夫來找。」
拖著上岸的士卒這般抱怨著。
聲音傳到陸秀夫耳中,他站在那看著伯那泡著發白的臉,一時只覺這天地間的王敗寇的法則如此殘酷。
也不知今日若換作自己,當如何決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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