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路邊攤】

周彌母校辦周年校慶。

得知他們法語系的大佬,如今在外--部做同傳的某學姐要回校作為杰出校友發言，周彌專請了一天假，要回校參觀,想要親眼瞧瞧這位學姐。

微信上，當年他們的班群今日又活躍起來，擬定回校參觀的，還有五六個同學,大家約定了到時候中午一塊兒吃頓飯。

他們這種“不杰出校友”,大部分都是社畜，甚有人工作已經與所學專業毫不相關,復雜一些的法語單詞，都快不知道如何發音了。

下午,大家又一塊兒去院辦拜訪了系主任、任課老師和輔導員。

一直待到傍晚，周彌接到談宴西電話,問晚上是否去姚媽那兒吃飯。

聽說周彌還在學校里，談宴西便說，那他過來接，順便也來瞧瞧。

學校附近的路段堵得寸步難行,談宴西棄了車,讓司機把車開出去,他自己步行過去。

周彌怕他找不到門，走過去接他。

春四月天,花木扶疏。

談宴西越過一個路口，腳步稍頓，瞧見前方一條平緩的坡道,周彌正穿花過影地走過來。穿了一條黑碎花的連，好似與這春夜融為了一。

片刻,也看見了他了，招了招手，腳步更快了兩分。

到了跟前，周彌將他手臂一挽，“要進學校里面看看嗎？”

談宴西說，來都來了。

高校校園，由來大同小異，周彌這母校，也無甚特別值得說道的景點。

談宴西聽得耐心，全是因為，周彌向他介紹，這圖書館，熬夜刷過題；這籃球場上，被人搭訕過；這宿舍樓，住在二樓，方便得很，平時上課都能多睡三分鐘的懶覺。

談宴西便去想象，一段生韌的、鮮活的、又幾分跌撞的青春。

他從來是務實的人，從不發表諸如“相見恨晚”的言論。

但此刻真有幾分覺得，倘若能早些認識，見一見的這一面，多好。哪怕遠遠地瞧一眼就行。

周彌聽他這樣說，笑了：“你知不知道，有這種想法，多半是你潛意識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我老了？”

“沒沒沒！瞎說的！你年富力強，一個頂兩……唔。”談宴西也沒預警，手便將腦袋一扣，低頭，堵住這張討人厭的。

好半晌，周彌才將他推開，問他，他讀書時候，是什麼樣的，有點想象不出。

談宴西告訴，他讀書那會兒不住校，課上完了直接回去，也沒參加什麼社團活，偶爾出席班上的團建，總歸，獨來獨往的。因為忙，且早早確定了要申請賓大，要保持績點漂亮，課外還在堂姐的公司里實習。

談宴西頓了頓，瞧兩眼亮晶晶的，知道，所謂崇拜學霸的“病”又犯了。

他啞然，“所以我說，早認識你呢。”

“可你念大學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我很確定，我青春期時候，從沒想過要跟年人談，看籃球隊的同齡帥哥都來不及呢。”

談宴西瞅一眼，“……你是不是早？”

周彌笑：“你猜？”

談宴西說：“我猜個屁。”

周彌：“你說臟話。”

談宴西：“更臟的你又不是沒聽過。”

周彌手去打他一下。

逛完了校園，周彌說：“既然來都來了，陪我去吃點東西？”

談宴西一臉抗拒。

周彌反正不管，挽著他，這麼半推半拽地，將他拖到了小吃街上。沿街的店鋪早換過一茬，之前一直常吃的那家麻辣燙店，也已經改頭換面了茶店。

不變的，或許只有這匆忙而市井的氛圍。

街邊，有個老大爺支著小攤賣煎豆腐，周彌拖著談宴西過去，老大爺給來一份，加麻加辣的。

煎好的豆腐盛在紙碗里，撒了一把翠綠蔥花，周彌拿一次竹筷夾起一片，微微吹涼了遞到談宴西邊。

談宴西還是抗拒。

周彌笑說：“嘗一口吧，嘗一口死不了人的。”

談宴西這才勉為其難地張口。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吃東西，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周彌將筷子收回，宣告，這一項勉強算他達了，“剩下的我自己吃……”

“等等。”談宴西卻將一攔。

周彌看著他。

談總分明是“真香”了，又不肯承認，拐彎抹角地：“你再喂我一塊。我既然答應你了，肯定不打折扣。”

――

【07.稱謂】

這事兒發生在兩人領證之后，婚禮之前。

周彌在工作之外，聽見過一些關于的八卦。他們這行當，平常明星接得多了，“吃瓜”比吃飯還多。

對于自己也會為八卦的核心，周彌并不到意外。

這些傳言持續了長一段時間了――時不時的，周彌會有開著勞斯萊斯庫里南的人來接。

同事間，對彼此的家庭出大致都有了解，大家只認為周彌“白”和“”是毋庸置疑的，但與“富”毫不沾邊，否則何至于來做這種熬夜禿頭的行當。

那庫里南，必不是自己、或者家里的。

一旦否決掉了這種最名正言順的可能，其余的揣測就惡意多了。

尤其，周彌從來不提及自己的狀況，而那庫里南的車主，大家從沒照過面，份都不出來，只能憑牌照推斷，來頭不小。

周彌只跟著向薇有一年半的工作經驗，空降過來做領導四五人的小組長，一些老員工原本就對此頗有微詞，現下，更是給定了：說白了，也是靠皮囊上位的主，那勞斯萊斯里坐著的，不定是什麼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這種捕風捉影的流言，周彌也很難去正面辟謠――自以為夠招搖了，談宴西送的婚戒，天天帶著呢。

然而，可能那婚戒的樣式實在過分低調，沒誰瞧出來那是婚戒，只以為是周彌自己找哪個設計師做來戴著玩兒的。

周彌心里苦，想問問談總，那HarryWinston的海藍寶石大鉆戒怎麼置了，要不還是給戴兩天吧。

這天，小組團建，無甚新意的喝酒唱K。

談宴西公司那頭，項目出了一點狀況，尹策一人不住場，喊他去親臨坐鎮。

他忙到十一點鐘才走，得知周彌團建的地方離得不遠，就說把車開過去，接一塊兒回去。

談宴西到的時候，周彌他們也正散場。

一出門，談宴西的車就停在路邊，他不在車上，歪靠著車門，手里拿了一支煙，一星火忽明忽滅。

談宴西見周彌的同事也出來了，出于禮貌的，正準備打聲招呼。

周彌搶先了，聲音清甜又清脆，“老公！你來啦！”

談宴西真真嚇得手一哆嗦。

周彌走過去，將他手臂一挽，跟著向他介紹，這是公司的誰誰誰，誰誰誰。

等全部介紹完了，談宴西方禮貌地頷了頷首，笑說，謝諸位平日對周彌的照顧。

寒暄完畢，各回各家。

車上，談宴西問周彌，今天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周彌坦然得很：“虛榮心啊。他們天天揣測我是不是被一個大肚頭禿的老男人給包養了。”

談宴西轉頭看一眼，很正經的警告神：“我那麼哄你，你都不肯改口，現在為了一些七八糟的人……周彌，我告訴你，你完了！”

周彌笑出聲，挑眼看他，“怎麼個完法呀，老公？”

“……”

談宴西覺得，說不定，到時候是自己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