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倏然落淚,囚車裏的林序心口便是一陣急痛。
終究是他錯了。
當年,他在一次年遊學時遇見了沈雁。
他不在乎什麼世族庶族,他只記得那時候的沈雁,一隻妙筆作畫,畫進了他心裏,自那時起,他發誓今生今世只一人,只娶一人為妻。
可父親鄙夷他帶回來的庶族,告訴他要麼迎娶譚大小姐,捨棄沈雁,要麼就離林家,做個沒有高貴姓氏的庶族。
這般地獄一樣的抉擇下,他迷失了。
這一迷失,就是近二十年......
若那時候,他能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棄了自己林氏繼承人的份,就那麼和雁雁遠走高飛,該多好啊!
可惜,一切都不會重來了。
他害了雁雁,也耽誤了譚朝麗,他按照父親的話,做了父親的劊子手,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了。
他知道自己活該,死有餘辜,只是狼狽醜陋的樣子,再不想被雁雁和兒看到。
他最後看了一眼人群里的母,轉過了去。
但下一息,他卻聽到了吵鬧的人群里,那個他困了一輩子的子微啞的聲音。
「林序,認罪伏法,也算正途。」
眼淚忽的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林序沒回頭,應了。
「好!」
......
著林氏父子的囚車吱吱呀呀地遠去了。
沈雁掉了不住滾落下來的淚水,轉頭看到了兒。
小姑娘對這個生父的很寡淡又很複雜,只是隨著這一切的結束,都不再重要了。
沈雁想讓兒姓項,做乾乾淨淨的項家人。
只是當看到一旁目不住落在兒上的年時,也想起了兒之前常將年掛在邊,又在某天之後突然閉口不提了。
沈雁有了些旁的想法。
了項宜。
「您有什麼話要同我講嗎?」項宜問。
沈雁目落在兒上。
「宜珍,我想以後,寧寧能大大方方地恢復自己的份了,和別人都沒什麼關係,只是我一個人的兒,就讓跟我姓沈吧。」
沈寧。
項宜在沈雁的眼中約讀懂了什麼,立時點了頭。
「好,沈寧當真是個極好聽的名字!」
......
囚車押著的還有程駱等在這場禍之中居於要位的人。
而更多四大家族的攀附之人,一樣藉此為自謀得私利的那些人,亦被清理殆盡,滿街上都是差,捉拿昔日在朝廷居高位卻謀害百姓的罪臣。
這些人被押走,而似項直淵這等在那些年月被他們聯手迫害的員,平反重獲清白之日,近在眼前。
項宜心頭起了一陣又一陣波濤。
父親在天有靈,一定看到了吧!
一行人繼續向城外去,還見到了譚朝宣的宅邸亦被差圍住,他在門前連道自己沒有與四大家族合謀。
他說自己姓譚,是清崡譚氏的人,卻被差無嘲笑。
「恐怕譚侍郎還不曉得,你已經被宗族除名,可不是清崡譚氏的人了!」
話音一落,譚朝宣便搖搖墜的被差押走了。
譚朝宣被除名了,能在這等關頭直接將他除出宗族的,只有宗子譚廷了。
項宜想到了那位大爺,就見正吉竟然一路找了過來,見了匆忙跑上前來。
「夫人!夫人!小的終於找到夫人了!」
「正吉?」項宜見到他便不由地問,「大爺呢?」
正吉連道大爺被太子殿下宣進了宮。
「......大爺讓小的來接夫人回府!」
正吉這話說完,見夫人微怔,而那位顧道長走上了前來。
顧衍盛了項宜一聲。
「宜珍還是去我那兒吧,到底是和離了,如何還能再回譚家?」
他這麼一說,正吉就急的汗都冒了出來。
可顧衍盛說得也是事實。
至譚氏一族的人,都曉得項宜已經離開了譚家,如今這樣回去,算什麼呢?
和那位大爺,到底是和離了啊。
即便是混消散,清明到來,項宜也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覺,嘆了口氣,讓正吉回去。
「你去跟大爺說,我不便去譚家了。」
「夫人!可是大爺真的讓小的來接您啊......」
然而項宜還是跟他搖了搖頭,跟正吉溫聲笑了笑,同自己的弟弟妹妹跟著義兄顧衍盛離開了。
*
譚廷一亮眼的緋袍,剛離開了皇宮,就見到了等在宮門口的正吉。
「你怎麼在這兒?這麼快就把夫人接回家了嗎?」
正吉一臉為難。
「回爺,夫人......道和離了不便再回譚家,隨顧道長走了。」
「什麼?!」
譚廷只覺烈日曬得他頭頂冒青煙。
他只當是權宜之計,還真要跟他離了不?
怎能如此?!
譚廷又氣又急,待正吉牽了馬過來,翻上馬就往城外追趕。
他從自家府邸前經過時,也沒有停下來,倒是剛從楊家回來的譚建,一眼看見了自家大哥。
「大哥往何去呀?」
他只見大哥著急,只怕有什麼要事,也連忙拍馬追去。
他一直追到城門口盤查,才追上他大哥。
「哥,怎麼了?!」
譚廷這才瞧見弟弟,見他來了便道正好。
「正好你隨我去,接你嫂子回家!」
原來是這事,譚建還以為有什麼火燒眉的急事。
但譚建一向敬重他大嫂,自然是願意同去的,誰想到一路追到一宅院外,恰好就看到一個姿高容貌驚艷的男子,單獨同他嫂子兩人,在宅院旁的柳樹下小河邊說話。
那再沒旁人,兩人倒也大大方方地邊走邊言語。
只是譚建卻發現,那男子似是待自家嫂子有些不同,目不時就在嫂子上停頓一陣,低著頭跟說話,還替撥開眼前柳樹垂下的長長枝條。
譚建也是娶了妻的人,怎麼能看不出來什麼。
而他一轉頭,看向一旁的自家大哥,只見大哥已經臉黑如鍋底了,仇視一般地盯著那男子。
「哥,那人是誰呀?」
打虎英雄盛故他沒見過,項家姐弟的義兄他也不知道。
當下只聽見他大哥牙裏蹦出來四個字。
「一、個、妖、道。」
譚建:「......」
有點嚇人......他是說他哥怒目而視、生氣的樣子,當真有點嚇人。
當下,譚建更是見自家大哥已經按捺不住了,抬就要往前去。
譚廷腳步重重地往前走去,然而項宜背著子沒有看到他,反而是顧衍盛抬頭瞧了過來。
道士那一眼極快,在他上輕輕一落就收了回去。
可這一眼令譚廷頓覺不對,他正要開口出聲,不想道士竟然先開了口。
道士的聲音恰就順著河邊的風飄了過來。
他突然問了項宜。
「宜珍有沒有想過再嫁人?」
話音落地,譚廷一愣,腳步定住了。
他看向項宜,見項宜被問得怔了怔。
「再嫁?」
顧衍盛點頭,輕輕看著項宜。
「你才二十齣頭的年紀,同那人又沒有孩子,再嫁給誰都可以。」
這話說得項宜默了一默。
略略思考了一下,譚廷便覺得頭上的青煙又冒起來了。
可卻淡笑著同顧衍盛搖了頭。
「我還沒想過這麼多。」
這話一出,譚廷便覺得甘降在頭頂,煩躁的心總算緩和了一些。
河邊吹來的風也清新了許多,似乎還伴著妻子慣用的安神香的氣息。
但顧衍盛卻笑了一聲,他垂著眼眸,目在項宜上落地略久了一些。
「那宜珍考慮考慮吧。」
他道完這句,嗓音和輕緩下來,似清風起岸邊垂柳,開了口。
「或許還有別人,也傾慕著宜珍,會把你放在心上,哪怕相隔千里萬里,也時時記掛心間,盼著與你朝暮相見,常伴邊。」
這話說出來,項宜驚訝又迷地頓住了。
似在思考一般地垂了垂頭,可譚廷聽到那話,只覺眼前一陣發晃。
他不由低聲音,氣道一句。
「道士這是什麼意思?」
譚建戰戰兢兢,「雖沒直說,但也是同大嫂表明心意的意思了。」
他說著,不由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大嫂以後不會旁人家的人了吧?」
譚建簡直不敢想。
但話音未落,就被他大哥一個冷肅目殺了過來。
「閉,你嫂子沒答應他!」
譚建在他大哥的威之下,下意識就要點頭。
可他可以點頭,只是萬一大嫂被道士迷糊,也點了頭怎麼辦。
譚建覺得這事不是鬧著玩的,不由輕聲試著問了他哥一句。
「大哥可否也說過這般表明心意的話?」
好歹讓嫂子聽見這話,也想起他哥,至好生思量一下。
然而聽了弟弟問話的譚廷,卻愣了一愣。
他好像,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他不出聲,譚建就明白了。
但譚建只覺頭頂上火辣辣的太,把他烤的汗滴滴答答落下來。
天啊,不會真有人,沒跟自己的妻子說過話吧?!
譚建直抹額頭上不可思議的汗。
烈日下,譚廷遙遙看著站在顧衍盛邊的自己的妻子,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他手下攥著,悶悶道了一句。
「我待是怎樣的心意,還不知道嗎?」
他滿心滿眼裏都是,再沒有旁人。
難道這些,還敵不過道士的兩句話?
可譚建卻急急道了一句,「哥,做是一回事,說又是另一回事。誰還不喜歡聽令人心悅的語甜言?」
譚建急的腦門要長疙瘩了,催促了譚廷一句。
「大哥別猶豫了,也上前去說呀!」
萬一嫂子真跟人家走了,可怎麼得了?!
誰想他大哥,本朝最年輕的進士,清崡譚氏一族宗子,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四品的太子近臣,此刻俊的影頓住,剛毅英俊的臉上出一陣迷茫之。
「我,說什麼?」
譚建差點仰倒。
「甜言語、語甜言呀!」
譚廷煩躁地瞥他一眼,「......那到底要說什麼?」
譚建:「......」
這,大哥怎麼這麼笨呀!
譚建不敢相信,可見大哥半晌都不知道怎麼上前說話,譚建只怕再過一會,嫂子就要答覆那道士了。
當下,譚建把看家本事全拿了出來,將娶妻以來說過的所有令楊蓁角高高翹起的悅耳話,全都快速給他大哥教了一遍。
誰想說完,他哥轉頭,尷尬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你平時都是這樣說話的?」
怪道弟妹拿這個不中用的弟弟,當香餑餑呢......
譚建:「......」
他管不了這麼多了,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推了他哥一把。
「大哥快去!」
譚廷剛往前走了兩步,項宜便察覺了什麼。
轉看了過來,看到了還穿著緋紅朝服、似是剛從宮裏奔馬至此的男人。
男人額角還掛著炎炎烈日下的汗珠。
「大爺?」
項宜訝然。
譚廷瞧見看見自己,就只是這麼驚訝地看著,都沒有上前。
可是休夫的人是,不肯回家的人也是,在這裏聽顧衍盛說話的人還是。
是不是兩位老父親不在,就不認他們的婚事了?
譚廷止不住走上前來,聲音悶得不行。
他終於開了口,卻道。
「項宜珍,你不會真的不要我了吧?」
話音落地,河岸邊的風都停了下來。
譚建幾昏倒。
人家道士說人話,他大哥還敢指責大嫂,完了完了,合著剛才他都白教了......
倒是在此時,顧衍盛看住了譚廷,接著,他的目亦落在了一旁的項宜臉上,等著的回答。
譚廷也等著的回答。
項宜只看著那位大爺,好些日不見,他黑了也瘦了,但臉上神不減,緋朝服襯得他眼眸發亮,在日下異常耀眼。
不過這會,他滿臉都是怨氣,悶聲悶氣地前來質問,果然生氣了,卻又不敢真發脾氣,委屈似得向看過來。
項宜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我沒有不要大爺。」
話音落地,他眼睛就是一亮,立時又向前走了一步。
「那你跟我回家。」
他這樣說,項宜無奈地看了過去。
「可是......我在族人面前,已保證與大爺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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