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就隻是拿腹中的孩子作為籌碼，再以這場婚姻作為跳板，有人應允了什麽條件，給了想要的東西，所以才什麽都不要……

在他這裏，什麽都不要。

陸景喬緩緩撚滅手中的香煙，隨後站起來，也往樓上走去。

臥室的衛生間裏水聲嘩嘩，他徑直推門而，黎湘連服都沒有來得及就站在淋浴底下，聽見聲音回過頭來看到他，蒼白的臉上，一雙烏眸竟罕見地出惶惶的神。

陸景喬上前，一把捉住了的手臂。

“四哥！”喊了他一聲。

上冰涼，花灑裏噴出來的水同樣冰涼，陸景喬察覺到，卻隻是將得更。

“我給過你機會了。”陸景喬眼眸沉沉地看著，“既然你談不了，那就沒什麽好再談的。”

黎湘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猛地撒開手，轉就離開了衛生間。

等黎湘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時，陸景喬的影早就已經不見了。

匆匆關上花灑，也不管自己全漉漉的便下了樓，卻隻聽到“砰”的一聲門響，陸景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黎湘有些頹然無力地坐到了樓梯上，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腦子裏依舊昏沉，隻是不斷地想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知道了什麽？而他又會做什麽？

隻覺得頭痛裂，卻什麽答案也想不出來。

第二天中午時分，陸景喬的車子緩緩駛回了陸家老宅。

思唯陪著陸正業夫婦外出了，司萍看見他這個時間回來很是吃驚，“今天公司不忙嗎？怎麽會突然回來？”

“回來看看爺爺。”陸景喬淡淡回答了一句，徑直便上了樓。

司萍見他臉似乎不太好，還想多問什麽，陸景喬的影卻已經消失在樓上。

二樓，陸老爺子的起居室裏，陸老爺子正戴著眼鏡坐在窗邊看書，聽見推門的聲音，抬頭看見走進來陸景喬，老爺子眉心微微一擰，“怎麽這個時間回來了？”

陸景喬在旁邊的椅子裏坐了下來，“有點事想問爺爺。”

老爺子到底經事多年，見他的模樣，便放下了手裏的書，取下眼鏡，神平靜地開口：“說吧。”

“我跟黎湘結婚之前，爺爺跟達了什麽協議？”陸景喬問。

陸老爺子平靜地站起來，將書放回書架，這才緩緩開口：“就為了這件事，讓你在這個時間跑回來找我？”

陸景喬目之中出寒涼，“爺爺覺得我不該在意這樣的事？我被您和一個人聯手算計，卻最好一輩子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對不對？”

陸老爺子緩緩轉過來，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你在為這樣的事生氣？是那個人算計你算計得懷了孕，算計得嫁進了陸家的大門！這樣的事你都不在乎，你反而來在意我跟達了什麽協議？我看你腦子真是糊塗了！”

短短幾句話，陸景喬的翻滾的思緒驟然沉澱。

他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麽，卻迅速止住了自己的思維，點燃了一支煙，讓香煙微冽的氣息沉肺腑，他這才緩緩開口：“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裏有數，爺爺不該手。”

“你心裏有數？你心裏有什麽數？”陸老爺子緩緩道，“任妄為，本末倒置，這就是你心裏的數？”

陸景喬起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是爺爺您想多做多了。”

“是你太不像話！”陸老爺子聲俱厲起來，“我當初就提醒過你，玩歸玩，要有度，要知道適可而止，結果你非但不聽，反而越來越離譜，搞得要娶進門！陸家當家太太的位置，你覺得是隨隨便便一個人都能坐得了的？”

陸景喬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沒有說話。

“你以為我老糊塗了，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陸老爺子說，“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好，既然你要任，我準許進門，畢竟陸家的子孫必須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份！可是陸家未來的主人絕對不可能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人！倒是很聰明，也很配合，清楚地知道自己配得到什麽，反倒是你越來越糊塗！”

“沒錯，我是跟達了協議，你們的婚姻關係隻能持續一年，生下孩子就要離婚，想要的我給。”陸老爺子說，“我對足夠寬容，即便是孩子沒了，我也沒有立刻趕出陸家。反而是你，你竟然對這樣一個人生？”

陸景喬依舊沒有，沉默不語地站在那裏。

“對你有沒有分？我是老了，可眼神還好，我都看得出對你一分也沒有！所以你是在幹什麽？對這樣一個人一廂願？是算計了你，你卻出手對付邊的人，現在又跑到我這裏來質問我？你真是讓我很失！我是不是選錯了人，我看就是在你二叔家裏隨便挑一個，都比現在的你強！”

陸景喬緩緩闔了闔眼，依舊靜默。

陸老爺子大概也是氣得有些狠了，一時沒有再說話，坐下來端起泡好的茶來緩緩喝了起來。

接連三杯功夫茶腹，陸老爺子才似乎消了些氣，口氣也平靜了下來，“你向來聰明，到這個時候也應該清醒了。不管你當初怎麽想現在怎麽想，總之時間一到你們就要離婚，你要是還不清醒，我也沒有辦法。如果你實在是還放不開，還想繼續跟這個人有糾纏，那我告訴你想要的是什麽——”

“想要的是南湖旁邊的一塊地，目的是為了保住媽媽留下來的一幢房子。”陸老爺子緩緩道，“想繼續為一個人糾纏不清，那就去報複，別讓稱心如意，讓恨你一輩子！我看你這輩子的出息也就在這個人上了！”

陸景喬目落在遠方，沉晦無波。

他眼落有一片心打理的小樹林，那是多年以來，這個家裏還很熱鬧的時候栽種下的。

那時候他年紀尚小，父母帶著三個哥哥和年的他一起親手培植了那批樹木。他清楚地記得那年媽媽曾經手把手地帶著他種下了一株小小的水杉，那時候他歡喜極了，每天寶貝一樣地養著那棵樹，澆水施，不亦樂乎。

可是現在那片樹林裏早就沒有了那棵樹，因為那棵樹種下不過一個星期，就被那時候同樣頑劣的陸景霄拔出來，本不知道扔去了哪裏。

他那時候不過五六歲，為了一棵樹傷心了很久，可是到如今想起來，除了覺得自己可笑，哪還有別的緒？

對黎湘，大約也是一樣吧？

其實哪至於這麽在乎？不過是某個時刻恰好撥到他心底深的某弦而已，何至於就能讓他這麽割舍不下，甚至不惜跟老爺子翻臉？

也許很多年後想起來，同樣會覺得自己荒唐可笑？

世間上沒有什麽是不可彌補的，就如同他消失的那棵樹，最終那個位置填上了另一顆樹，如今那片小樹林整整齊齊，一棵樹也沒有。

除了……終究是了他親手種下、心嗬護過的那棵意外，又哪裏會有什麽差別？

靜默許久，陸景喬才終於緩緩開了口：“爺爺，我知道了。”

陸老爺子看了他的背影片刻，才又開口：“知道了就好，以後這樣的錯誤沒必要再犯。那個淩瀟瀟，你有興趣的話玩玩可以，可是沒必要鬧得這麽大，明明可以保持低調的事，那就盡量低調一點。另外，我也不希再有第二個黎湘出現，你明白我什麽意思。”

陸景喬安靜片刻，回過頭來，並沒有回答陸老爺子的問題，隻是說：“爺爺，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陸老爺子依舊坐在茶桌旁，看了他一眼之後，緩緩點了點頭。

陸景喬轉就離開了。

下了樓，司萍正等在樓梯旁邊，一看見他下來，不由得滿臉擔憂地看向他，“到底怎麽了？大中午的回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跟老爺子談？”

“沒什麽。”陸景喬淡淡道，“萍姨，先走了。”

他說完便往門口走去，司萍卻還是跟在他後，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景喬，你跟黎湘到底怎麽回事？你跟那個淩瀟瀟，不是真的吧？”

陸景喬走到門口腳步才微微一頓，隨後緩緩道：“您不用擔心，事都會解決的。”

說完他便徑直出了大門，剩下司萍站在門口，看著他坐上車的影，卻忍不住蹙眉，腦子裏反複回響他說的那句話——

事都會解決的，怎麽解決？

這一天，因為石碧琪恤黎湘昨天晚上喝了太多酒，因此特地準許黎湘休息一個上午再來上班，所以黎湘到中午一點過才抵達公司。

早上起來依舊頭痛裂，好像怎麽都不見好轉，到了公司樓下的時候太正猛，沒有下車，而是讓司機將車駛了地下停車場。

車子剛剛駛到口，後方突然又有一輛車過來，司機習慣地瞥了一眼，忽然說：“陸先生的車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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