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憂心

謝知筠知道，崔季之前說兩日就能回來，那是個虛日。

並非兩日之後衛戟一定會回來。

但此時已經到了四月二十，再過幾日謝知筠就要過生辰，即便心裏明白行軍打仗總會有意外，數千士兵也不是能隨意調撥，但就是越來越擔心。

即便衛戟給寫一封簡短的家書,謝知筠都不會這麼憂心忡忡。

但府中上下都是平順而淡然的，衛蒼和崔季也看不出有何不妥，所以謝知筠就把那些焦急和擔憂都在心底，沒有表現出來。

不表現，可卻開始夜不好寐。

一開始是因為夜裏總是連綿不斷落雨，似是有些擾人清夢。

沒有讓朝雨們陪著,自己一個人躺在春華庭的臥房裏,聽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輾轉反側,思慮悠悠，往常都要到後半夜才能睡。

如此過了兩日，自己都有些撐不住了，白日裏算賬的時候打起了盹。

朝雨見眼底一片青黑，十分心疼，卻不敢，只能讓趴在桌案上睡。

賈嬤嬤站在外面，也不進來，遙遙看著謝知筠的睡。

朝雨退出去，賈嬤嬤就嘆了口氣。

「我去特地問過趙嬤嬤，趙嬤嬤說前面來的軍報都告訴夫人了,其他的國公爺也不知。」

朝雨低聲道：「之前姑爺的家書最遲也能五日就送來，這已經八日了，還沒收到，小姐可著急了，晚上都睡不好。」

賈嬤嬤嘆了口氣。

但心底卻明白,這一次姑爺只是剿匪，不會有命之憂,然而小姐關心則，這才讓自己陷焦慮之中。

有些事，旁觀者清，這是小姐長大后第一次面對複雜的，面對邊親人的遠行，面對久等不到的家書，心裏肯定是翻江倒海，無法平靜的。

但這些賈嬤嬤和朝雨他們都不好勸，外人的話說得天花墜，都沒有自己想通來的暢快。

以後姑爺肯定也要經常征戰在外，若是次次小姐都如此，這日子便也無法平順過下去。

得讓自己學會等待，學會堅強。

賈嬤嬤嘆了口氣：「希天下早日太平。」

只有到了那一日，或許姑爺才會長久陪伴在小姐邊，不會遠離。

們在外面低聲說著話，謝知筠在屋裏做了一個夢。

夢到院子裏忽然多出了一棵杏樹，時間彷彿一瞬從春日來到早秋,杏樹枝頭碩果累累,滿枝都是黃橙橙的小甜杏。

夢到衛戟的聲音由遠及近，就在春華庭的遠門之外,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爽朗，聲音里也總是染著笑，讓人心一瞬好了起來。

「夫人，看我買什麼回來了？」

謝知筠此時正坐在杏樹下，似乎躺在搖椅上，正一晃一晃看著滿枝頭的杏子。

聽到了這個聲音，夢到自己無奈笑了笑，然後說：「你買了什麼啊？」

院門推開，一個高大的影一瞬就出現在了謝知筠前。

到自己角輕楊，正笑著抬頭看向衛戟，可是下一刻，就看到衛戟滿是，手裏提著的是他自己斷了的胳膊。

謝知筠一下子就驚醒過來。

猛地坐直，額頭都是冷汗，重重著氣，似乎腔里有什麼阻礙，不讓順暢呼吸。

謝知筠大口呼吸著，好半晌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心跳也逐漸恢復。

這時牧雲聽到裏面的聲音，探頭來看，見已經醒了，忙跟了進來。

「小姐可要吃杯茶？」牧雲關切道，「小姐怎麼臉這麼難看？可是剛才涼了？」

謝知筠搖了搖頭，拍了拍牧雲的手，讓不用忙。

謝知筠重重閉上了眼睛，但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不敢再閉目回想方才夢裏的恐怖場景。

牧雲不知道怎麼了，滿臉都是擔心，謝知筠便搖了搖頭，對笑了笑。

聲音都有些發，但人卻沒有那麼痛苦。

「沒事，沒事，你們都出去吧，我坐一會兒。」

牧雲雖然很擔憂，但一向聽話，故而很快就退了出去。

謝知筠起來到窗邊，把竹紋窗推開，讓外面的洋洋灑灑曬進來。

連綿的落雨讓整個鄴州都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經久不散的烏雲遮天蔽日，讓金烏只能被隔絕在雲之外，讓人看不見日。

每年的這個時節，鄴州等地就會迎來長達月余的梅子雨。

連綿不斷的雨珠如同線，連接天與地，雨水落地之後蒸騰起來的水霧瀰漫開來，行走其中宛如仙境。

家裏外，人心上下，彷彿一切都被浸潤在雨水裏。

漉漉，冷綿綿，讓人無端煩躁。

但是今日，忽然有了晴日。

謝知筠站在窗口，安靜看著院子裏的一草一木，看著家裏悉的景緻，看著院中悉的影。

這裏已經是的家了。

知道自己不喜歡分離，不喜歡等待，就如同五歲那年的元宵佳節一樣，那一日忽然下了冷雨，那一日失去了母親。

不記得那些過往，卻永遠記得自己害怕打雷。

冬日的雨落得猝不及防，寒冷的雨珠彷彿要化冰刀，能把人的心穿。

現在已經長大了，即便再害怕，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躲在賈嬤嬤懷裏哭鼻子。

得自己給自己遮風擋雨，得在衛戟不在家的時候，替他守護這一方天地。

再也不是孤一人，不是無依無靠，後有這一整個個肅國公府，有那麼多新的親人，有整個鄴州乃至八州的百姓。

第一次的分離，讓多看清自己的，深刻認識到自己擔憂衛戟，思念衛戟，或許也有那麼一喜歡衛戟。

心裏很清楚，衛戟一定不會有事，無論早晚，他一定會回到這個家裏，然後笑著跟打招呼。

或許他還會告訴，等到秋日的時候，他們就進山去摘杏子。

足夠了。

一切都恰如其分。

噩夢永遠也不會變現實，即便那曾經是現實，謝知筠也會讓噩夢扭轉，變香甜的夢。

就如同過去的每一次那樣。

相信自己，也相信衛戟，他們可以改變未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