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萃想了個辦法。
鐘萃怕固定兩個人去跟膳房打道要氣,回頭把自己給氣病了,便讓他們流去,隔上一日才去跟人打道,就是氣了也不會氣得太狠。
今日到了玉貴和蕓香。
綴霞宮地方偏僻,地方大,住起來十分清幽安靜,只有靠背的城墻樓上每日兵將們換班時發出的些微鎧甲步履聲,將士們換班時的場面莊重肅穆,帶著將士們上的凌厲之氣,猶如開刃的利劍,人不敢造次放肆。
在綴霞宮行走的顧全幾個在墻樓上換班時都不敢出聲攪擾了的,等清早換班過后,玉貴才帶著蕓香前去膳房提食盒。
除了在吃穿用度上被克扣,綴霞宮因為遠離了其他宮室,了紛爭,日子過得悠閑自在。鐘萃把話提前給他們攤開了,若是不了欺找到靠山調離就行,絕對不說二話。在宮中伺候的宮人,誰都想找到個靠山,一飛沖天,這輩子榮華富貴,這些都是保證不了的。
膳房離綴霞宮遠,是走便要足足走兩刻鐘,過了拱門,到了膳房的地界,膳房里幾十號廚子宮人忙得熱火朝天,正在為各宮的主子們準備早食,像蕓香玉貴這樣來提食盒的宮人排了好幾個,得寵的宮殿,不用宮人報名兒,食盒又大又圓,一會就出來了,像綴霞宮這樣連皇帝面都見不到的,連招呼的人都沒有。
前邊排隊的都提了食盒走了,膳房的宮人也慢慢閑下來了,瞥了蕓香兩個一眼,繼續慢悠悠做事。
玉貴臉上著急,來時鐘萃代過他們不急的,玉貴還是忍不住,他往四周看了看,拉了拉蕓香的窄袖,躲到旁邊的幾個石頭邊,挑了個小石頭坐下,邊等食盒邊朝蕓香出個討好的笑:“蕓香姐姐,你可是跟著小主進宮的,小主學認字的時候你可是跟著的吧。”
蕓香跟玉貴不一樣,坐下前還了袖中的繡帕往下墊了墊。
“那是1驕傲的了,姑娘進宮前連墨都是研的。蕓香從前大字不識,跟著姑娘學認字開始,也是認字的丫頭了。
玉貴湊上來:“蕓香姐姐,小主昨兒說今日講梁師的故事,這個故事你知道嗎?”
綴霞宮規矩不多,在打理好宮殿后,鐘萃就重新開始拿了書本讀書,認字學知識的時候還允許他們來聽,教他們認字。用百家姓教他們認字,用千字文跟他們講典故。
比如什麼天是青黑的,地是黃的,云往上升遇冷了雨,夜里水遇冷凝結霜,黃金產在金沙江,玉石出在昆侖山
這個故事出自三字經,鐘萃講完典故后隨口說的一個故事。
顧全幾個年就進宮了,在宮中除了學會規矩和服從命令,聽從主子調遣,短短的一生都奉獻在了深宮高墻之中,鐘萃給他們講的這些典故他們聞所未聞,讓他們憑借這些典故,在腦海中構建出了一副副生的畫面。
他們求知若,連去膳房、換洗房等被人為難也不覺得難熬了,著急忙慌的想回去,生怕錯過了小主給他們講典故。
鐘萃的千字文已經學了大半,字認得多,讀起來也不費勁,每每讀出來如癡如醉,再寫上兩個時辰的大字,一日就過去了。
帶來的書整整有一箱,鐘萃已經把下一本要學的書給擺出來了,之前三哥鐘云輝跟提過,啟蒙后可讀論語,啟蒙書從三百千后可以再增加兩本,增廣賢文和學瓊林,等讀完啟蒙書,讀完了論語,再按照詩的格式開始寫詩。
后宮娘娘們都讀書習字,尤其是董賢妃娘娘,聽聞未進宮時還是京城里出了名兒的才,以才氣聞名,鐘萃上輩子聽過,但大字不識,聽不懂,便是現在,鐘萃認字了,讀得懂字句了,仍然覺得董賢妃娘娘十分厲害,人佩服。
要讀這麼多書才開始寫詩,可是宮里的娘娘們都會寫詩作詞,這讓鐘萃有一種迫,讓背后隨時有一鞭子似的在激勵往前走,多學知識,趕上娘娘們的文采,不然就會重復上輩子的老路,當一個文盲。
蕓香著:“我當然知道。”
“這個梁師他可厲害了,讀了一輩子的書,從來沒有放棄呢,他都八十二了還考上了狀元呢,金殿上的學子們學問都不如他的。”
玉貴大驚:“他都八十二了還要考嗎?”
蕓香點頭:“考啊,還當狀元馬游街了,不過他年紀大了,榮歸故里去了,還俸祿了呢。”
玉貴不由得敬佩:“這位狀元實在人稱奇,那他后來如何了?”
膳房里,閑下來的宮人頻頻朝他們張,豎著耳朵聽了起來,還確實人稱奇的,八十二了還能中狀元呢。
“后來埃”蕓香抬了抬手,看到小窗里擺了個又扁又小的食盒,還掛了個小牌,這是他們綴霞宮的食盒,姑娘的定例,蕓香起了,拍了拍自己的繡帕轉去提食盒:“我們先回去,路上我再跟你講。”
玉貴“欸”了聲去提食盒,才人的定例不,又有克扣,拿到他們手上的幾乎是最低等的食盒了,里邊連饅頭都是冷的,好在這個天熱,放一放就熱了。
彩云跟顧全最開始來拿食盒的時候,看到這個又扁又小的食盒,彩云忍不住質問,膳房里的人一會沒菜了,一會來晚了,彩云了一肚子氣回去,偏偏奈何膳房這些人不得,往上捅出來,他們安分幾日,過了就要找補回來,膳房背后關系復雜,要教訓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才人實在太容易了。
玉貴手剛放到食盒上,平時連膳房里打雜的都看不上綴霞宮,眼里都帶著輕蔑,現在同樣眼睛長在頭頂上,但主開了口:“那后來如何了,講講?”
玉貴有些“寵若驚”,他看了看蕓香,蕓香清清脆脆的:“后來就后來了唄,他回家鄉去了埃”
姑娘還等著用早食呢,好在綴霞宮有熱水,冷饅頭還可以泡在熱水里,饅頭里灑了糖,甜滋滋的,哪有空跟別人講故事。
一個提著又大又圓食盒的宮婢走了出來,臉上十分張揚,往他們的方向一瞥,撇了撇兒走了。
前朝荊州水患,帝連續一月有余都在前朝與大臣們商議置,后宮連一步都不曾踏,荊州水患連續數道圣旨發下,等水患的消息從荊州傳來后才敢松一口氣。后宮娘娘們十分惦記,連閉宮不出的太后在聽聞后也派了個邊伺候的老嬤嬤去走了一趟。
楊培這些太監不敢勸,太后宮中的嬤嬤卻是敢的:“現在這天氣,花兒開得正艷,后宮的人們千姿百態的,看著不也舒心?”
聞衍原本不為所,前朝事務耗盡了他大半力,實在沒有力去應付后宮,但嬤嬤說的“舒心”又忍不住他心里一。他疲于應付后宮嬪妃,的確是想把心中的煩悶郁結散一散的。
嬤嬤走后,聞衍想了想,帶著楊培悄悄了后宮,沒有驚任何人。
山石假山背后,幾個伺候宮妃的婢子躲到一側,遠是嬪妃們在琴詩,婢子們聽見了,忍不住夸了幾句,說著忍不住提到了這幾日人鄙夷的綴霞宮。
綴霞宮的宮人出來說一個八十二歲的老頭子考上了狀元。
“誰不知道那小主庶出,大字不識一個,咱們宮里的娘娘們誰不是才高八斗的,就知道?編排這種話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了去。”
“姐姐說的是,那八十二的老頭子只怕都土了,連話都講不明白了,哪能考取狀元,還能走得路麼?”
“我回去還問了我們家主子,我們主子聽了都發笑。”
宮婢們一人一句的說著,正是玉貴兩個講的故事被人傳出來了,惹得后宮眾人都當笑話看,這綴霞宮也太想出風頭了吧。庶終歸是庶,就是上不得臺面。
大樹背后,楊培往不遠的假山看了眼,低著頭,聞衍一玄常服直站立,不悅的著角:“查查哪些宮的婢,如此不知規矩,貴人的事豈是們能妄議的。”聞衍最是厭惡這般在背后行小人行徑的。
“是。”楊培聽好幾人在他面前提及綴霞宮那位小主了,忍不住替鐘萃說了句:“小主出庶,許是讀書識字上略有些差距。”
聞衍微微側臉:“怎麼,你也覺得這是編造的?”
楊培初聽也覺得這編造得有些荒誕,人不敢置信,但楊培悉陛下的語氣,心里一跳:“難道”
聞衍收回目,哪怕他對“鐘萃”有許多固有的印象,認為鐘萃規矩儀態差,為人俗不堪,大字不識,但這個典故卻并非造。想到此,聞衍更是不悅,若是承認對,豈不是證明他看走了眼,這個鐘萃并非是大字不識的人。
良久,他語氣平淡的說:“許剛好聽人講過這個故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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