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轉到了七月，夏日炎炎，蟬鳴陣陣,就連蘭因這樣并不懼熱的人這陣子都變得有些不大愿意門,更別提王老夫人了,本就苦夏,汴京比金陵又還要熱，這些日子整日待在屋,即蘭因每日讓人送新鮮的冰塊過去，看著也還是有些懨懨的。

食下降,人也跟著消瘦了不。

著這個，蘭因這陣子沒在吃食上費腦筋。

“主子，竹生送了幾壇紫蘇梅過來。”停云過來的時候，蘭因正在廚房，廚房悶熱,即門口栽著一大片芭蕉樹,碩大的葉子遮住外頭的太,的額頭也還是被這悶熱的天氣染了一點薄汗，汗津津的一張小臉,臉頰因熱意也變得紅彤彤的。

聞言,手上作一頓,無需多問也是怎麼回事。

這陣子外祖母沒胃口，蘭因想從前沒胃口的時候就喜歡吃紫蘇梅，讓人去外頭找找有沒有賣紫蘇梅的,只是汴京并不時興紫蘇梅這樣的餞，單喜等人在城找了許久，也只買來一小壇子,還是從一戶人家要來的，蘭因今早過去的時候發現那一小壇子已見底，正想回頭吩咐他們再去城外那些人家問問，看看有沒有多的，沒想齊豫派人送來了。

“這人……”

蘭因面上無奈，角卻忍不住輕輕翹，繼續手上的作，頭也不回地停云說道：“直接拿去給外祖母，不用瞞是誰送的。”

他的心意，不應該被埋沒。

停云笑著應是，又與說，“對了，竹生還在，您還有別的吩咐嗎？若是沒有，奴婢讓人喊他先回去了。”

“那麼熱的天，他辛苦一趟不容易，回頭我讓人給他送碗冰鎮綠豆湯過去，你不必管，先把東西給外祖母送過去。”蘭因待一句，見停云應聲離開，繼續手里的活。

綠豆百合蓮子湯是今早煮好了的，一直放在一旁涼著。

蘭因怕直接加冰塊壞了原本的味道，讓人用棉布包著碎冰裹著那瓷湯盅，這會揭開棉布，冰塊還沒化，綠豆湯卻已滋滋冒寒氣，手冰涼。

讓人分了三份，一份送去外祖母那，一份讓人送去隔壁齊府給齊家祖母嘗鮮，又裝了一大份放進食盒，配著早間廚房做的糕點先前一并涼著的西瓜，讓時雨提著，朝外堂走去。

“主母。”

竹生見過來，連忙朝行禮。

蘭因被他的稱呼臊了臉，止步，聽到后時雨悶笑，更是無奈，“不許這樣我，我還沒嫁給你家主子呢。”見竹生一臉嬉皮笑臉的模樣，只好虎著臉說，“再『』，我你主子收拾你。”

“別啊！”

竹生苦了臉。

他最怕的就是主子了。

他委屈道：“屬下以后不喊就是了。”話是這樣說，心里卻忍不住腹誹，他在主子面前都不喊了多回這個稱呼了，主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誰主子聽主母的話呢，主母若真告狀，他肯定挨不過一頓責罰。

做人真難。

竹生心里唉聲嘆氣。

蘭因見他這副模樣，也覺好笑，沒多說，只讓時雨把食盒給人，又與人說，“里面是冰鎮過的綠豆湯西瓜，還有幾盤糕點，有你的一份，你吃一些，然后給你家主子送過去。”

竹生一聽還有他的份，立刻喜笑開，差點一句“多謝主母”又要從里冒，看到蘭因的臉才生生止住，笑著改口喊人“小姐”，想到麼，又說，“不過主子今日并不在府衙。”

蘭因蹙眉，“那他在哪？”

“主子今日被龐大人留在宮里了，不道麼時候才來。”

道齊豫被龐相留在宮里，蘭因倒也沒有多想，與竹生說，“那你拿去天青他們一道吃吧。”等晚上再給人準備一份就是。

竹生笑著哎了一聲。

蘭因目送他離開，方才朝外祖母的房間走去。

……

紫宸殿是天子議事之。

早朝已結束，齊豫卻未離開，他他的老師龐相被天子留了下來。

這會龐相坐在椅子上，齊豫站在殿，今天子趙乾坐在桌后，他穿著早朝那黑紅『』的帝服，冕旒后面的那張臉依舊蒼，他的手里握著一本折子，這是齊豫先前呈上去的，越看，他的臉『』就越差，心的怒火也愈甚。

他拍桌斥，張口卻是一陣延綿不絕的咳嗽聲。

后侍連忙捧上一盞熱茶，趙乾喝了幾口，方才緩過來。

“您沒事吧？”

問話的是龐相，他面『』擔憂。

齊豫雖然不曾說話，亦有關切之『』。

趙乾搖頭，聲音卻虛弱，“無事。”與暴的先帝不同，他的『』子十分溫，即多年疾病纏，他也并未因此求仙問道苛責旁人，反讓他變得更加禮賢下士，骨子里的溫良，與仙逝的章德皇后一模一樣。

“這就是你近日查到的？”他問齊豫。

“是，”齊豫垂眸，言語恭敬卻不卑不，“這幾樁案件初都不了了之，微臣翻閱卷宗又讓人遍訪市坊，方才找一些蹤跡，不過其涉事的幾個重要人證這些年已相繼‘去世’，唯有一位子親眷尚在人間，微臣早些時候已派人保護來，也與人商議過，若有需要，隨時都堂作證。”

“你做的很好。”趙乾未掩欣賞。

早前一個月，龐含帶著前這位年輕人到他面前，那時，他對這位年輕人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未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杜家這些年所涉之事竟都被人調查一通，甚至還找了有力的人證。

不過……

這些還不夠。

杜誠之勢力太大，想扳倒他并不容易，區區幾樁案子，甚至與他沒有直接關系，拉下的也不過是涉事的幾個杜家人，那幾個不過是杜家的廢，置他們除了激怒杜誠之，不會有多余的效果。

“你可道江南道的夏本初？”趙乾忽然問齊豫。

“江南太守？”見趙乾點頭，齊豫略沉『』一番方才答道，“景德元年探花，曾先后任史、戶部侍郎，亦是杜誠之的義子。”

趙乾看著齊豫說，“朕要你想法子拿下他。”

“陛下！”龐相蹙眉，“您這樣是不是太『』之過急了一些。”

趙乾側眸，淡聲，“朕已等了十多年了，還是你覺得朕還有這個時間再等？”他邊說邊咳嗽，手里捂著的帕子明顯帶了。

“陛下！”

侍康禮在他后，一就瞧見了帕子上的鮮，他變了臉『』，即就要派人去喊張太醫過來，卻被趙乾阻攔。

“……無事。”

趙乾聲音虛弱，神卻依舊堅毅。

他這些年掩飾得太好，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他只是娘胎里帶來的弱癥，卻不他這其實早已掏空，是好生將養也不過幾年時間，這件事，除了他的侍康禮以及太醫院院判張昌言、龐相曉之外，并無人道，然……如今又多了一個齊豫。

龐相也瞧見了那帕子上的，他抿沉默。

他自然清楚他們已沒有多時間了，可作齊豫的老師……他哪里舍得讓他羽翼未滿直面杜誠之。

他心糾葛，尚且不該說麼，齊豫卻已拱手開口，“臣遵旨。”

龐相皺眉，“敬淵……”

趙乾也有些驚訝他答應得這麼快，他朝底下的年輕人看去，問他，“你不怕？”

“臣怕。”

穿著緋袍的青年說著害怕，可那張清雋的面容卻依舊平靜，完全不像怕事的模樣，直到趙乾聽他說，“臣有要護著的人，不敢輕易死，但也正因臣有要護著的人，再怕也得去做。”

這也是何他老師提議進政事堂的原因，想要海清河晏，規避前世的道路，杜太尉只死。

趙乾看著齊豫，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可惜的是，他雖帝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卻無法保護自己心的人，只睜睜看著在他面前離開人世。

手帕子握，已不算年輕的帝王忽然啞聲，“保護好自己。”

齊豫察覺他此時語調不對，卻也沒有多問，仍垂眸稱是。

龐相見他應允也不好再說麼，幾人又對此事商議了一番，要離開前，齊豫忽然天子請求“帶一太醫回府長輩診治”，趙乾自然沒有二話，還關切幾句，又想近來宮傳聞，多問了一句，“朕聽說你要親了，娶得還是長興侯的長？”

顧家姐妹要嫁人的事在汴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宮自然也有不人議論此事，趙乾偶爾也會聽到這些聲音。

他從不干涉臣子的私事，不管是姐夫娶小姨子，還是離嫁高，對他言，只要不影響他的江山社稷，朝堂政局就與他無關，這會詢問，也不過是于對自己這位年輕心腹的關心。

“是。”

“婚期已定下來了？”

“定在十一月十三。”說自己的婚事，齊豫那張有緒的臉上也不流『』一抹。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趙乾的睛，他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又想那些傳聞曾說人時之事，倒也稱得上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

趙乾心里忽然一痛，須臾才勉強揚一個笑臉與人說道：“這是好事，等你婚那日，朕也你討杯喜酒喝。”

閑話家常一番后，趙乾目送位心腹大臣離開。

康禮看著臉『』蒼的趙乾，著嗓音說道：“老奴讓趙太醫過來給您看看？”

趙乾搖頭，“看來看去也就是那樣，朕可不想再被他說教。”

“陛下……”康禮皺眉。

懶得聽他那些老生常談的話，趙乾凝齊豫離開的方，忽然說，“你說，那件事給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