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生了一對龍胎。

孩齊重嘉,是妹妹，男孩齊子郁，是哥哥,兩個小家伙在肚子的候熬了蘭因一天一夜,怎麼都不肯出來,要出來的候倒是一個接著一個,跟瓜落似的，以至于小重嘉長大知道這件事后總耿耿于懷,覺得自己只是多打了一會瞌睡，沒搶跑功才了小的。

這卻是后話了。

前話是——

蘭因靠坐在床,看著兩個被襁褓裹著的小孩，才出生不久，兩個孩子的皮看起來皺的，渾下泛著紅，肢蜷著,眼睛也睜不大開,小拳頭更是得。

記得阿妤家的麟兒剛出生的候也是這副模樣,那會阿妤差點沒當場哭出來，說是小孩太丑了,還一直怪嚴明,把人弄得啼笑皆非。

“在想什麼？”

齊豫白坐在蘭因邊,蘭因看著孩子的候，他就看著。

蘭因笑道：“我在想是不是每個小孩出生的候都這樣，皺的,跟個小猴子似的。”說著小猴子這樣的話，語氣卻輕輕揚起，目清亮,閃爍著溫的澤，說完還俯去親兩個孩子的額頭，怕吵醒他們，不敢太用力，只能拿臉輕輕過他們的額頭，越，心的憐便越甚，忍不住又往兩個孩子的臉各親了一口。

“我也要。”

耳邊忽然傳來這麼一句，蘭因剎那間有沒反應過來，驚訝抬眸，看著床邊的齊豫白，他背靠著外頭的線坐在床邊，眼皮耷拉著，沉默地看著，面『』看著和從前并無二樣，但薄輕抿，眼也有幾分稚氣，似是不甘自己被這般忘。

蘭因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親你。”笑著去捧齊豫白的臉，輕輕了下他的，比起從前那旖旎的吻，這一個吻就跟蜻蜓點水似的，但齊豫白卻十分滿足，他沒再跟從前似的加深這個吻，而是攬過蘭因的子和一起靠坐在床，而后與一道看著床那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夏天了。

外面有陣陣蟬鳴，襯得屋十分安靜。

齊豫白握著蘭因的，看了一會孩子后又低眉看，想昨日的形仍舊有后怕。

看的間太長，蘭因自然有所察覺，抬頭問他，“怎麼了？”

“辛苦了。”

男人嗓音喑啞，蘭因卻笑著搖了搖頭，回握齊豫白的，臉也跟著埋在了他的肩，“不辛苦，我很高興。”是很疼，但能擁有屬于跟齊豫白的孩子，很高興。

夫『婦』二人相擁而坐。

又溫存了一會，外頭傳來停云的聲音，“大人，主子，早膳好了。”

“進來。”齊豫白應了一聲也沒松開蘭因，他讓人在床安了小幾，陪著蘭因吃完早膳，等逗弄孩子的候，他和說起前兩日的形，“祖母還睡著，外祖母昨兒夜才回去。”

“讓們累了。”蘭因嘆道。

“你回頭讓小舅舅幫忙看著外祖母，我近來不好出門。”

“好。”

齊豫白指腹無意識地勾著的背。

蘭因被他勾得背有，一抬頭，看他的，略微想了下，問他，“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話要與我說？”

齊豫白看著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岳父岳母也陪了兩天，昨兒夜看你沒事才走。”

蘭因知道他們來過，但不知道他們昨晚才走，臉的笑微斂，的也跟著停了下來，直聽兩個孩子哼哼唧唧的聲，才回過，重新垂了眼簾去逗弄兩個孩子，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因因，我和你說這，不是……”

“我知道。”蘭因笑著握住他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的，敬淵。”抬著眼睛看著齊豫白，“我知道你不是想讓我原諒他們，而是想讓我放過自己。”

怎麼會不明白他的舉呢？即便跟自己說了無數次就算沒有爹娘的疼也沒關系，有敬淵，有祖母外祖母，還有好多好友親人……但有候夜深人靜午夜夢回，還是會夢過去。

沒了最初的不甘和怨憤，但還是有一抹淺淺的悵然存在心間，讓想忘卻又輾轉難眠。

天『』漸亮。

有金破開云層穿過覆著白紗的軒窗落屋，蘭因看著那金，慢慢笑了起來。

想這次是真的能夠放過自己了。

*

小孩長得很快。

還沒一個月，原本皺的兩個『』孩子就出落得十分好看了，甚至顯出兩人的不了，重嘉笑湊熱鬧，無誰抱都不吵不鬧，甚至還會朝你笑，小子郁呢，雖然也不哭不鬧，但被不悉的人抱著就會委屈地癟起小，仿佛下一刻，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就會掉下金豆子。

這樣的『』格差異等兩人周歲抓周的候就更加明顯了。

小子郁為哥哥先被放在地的候一不，眼睛一直看著蘭因和齊豫白，他也不說話，就委屈看著兩人，一副要爹娘抱抱的模樣，這個候小重嘉就開始啊嗚啊嗚了，鬧著也要下地，剛被放在地就拉著小子郁一起爬，也不管什麼規定，挑了小馬駒挑了劍還挑了金元寶，一窩蜂地拿了一大堆，最后拿不下了就把自己的東西往小子郁那邊一塞，繼續挑自己喜歡的東西。

圍觀的一眾人看得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這兩孩子……”蘭因也無奈搖頭，是真不知道這兩孩子究竟像誰，目忍不住朝齊豫白那邊看。

“做什麼？”

“你小候是這樣的？”拿指著齊豫白的胳膊小聲問。

齊豫白挑眉。

他還沒說話，一旁王老夫人便笑著開了口，“重嘉這『』子倒是像因因，小候就是這樣，看什麼好看的就一把抓在自己，拿不住了就往別人塞。”

“怎麼可能？”

蘭因瞪大眼睛，儼然不信自己小候是這樣的。

但顧鴻騫和王錦的臉也掛著笑，王觀南和沈鳶站在一旁，見蘭因看過來，他也跟著笑，“怎麼不可能，你那會脖子掛著珍珠項鏈，還抓著一把劍，倒會差使人，讓我和你表哥給你拿東西，不給拿就拿的劍我們。”

他說著忍不住輕嘖一聲，“真是兇的不行。”

蘭因被說得臉紅。

不敢再吭聲，生怕再被他們扯出什麼小候的那劣行劣跡，收回目，一撇頭，發現邊的男人也在笑，還笑得很愉悅，心又又惱，著他的胳膊說，“既然重嘉像我，那子郁肯定像你。”

猶覺不夠，又跟著添三個字，“小哭包。”

莫名頂了“小哭包”名號的齊豫白看了邊的妻一眼，他也不去辯駁什麼，只輕挑長眉，俯附耳道：“看來夫人昨日是休息好了？”

青天白日的，蘭因看著邊男人的側臉，臉倏然變得更紅了。

……

鴻嘉六年。

齊重嘉和齊子郁兄妹倆也有五歲了。

越長大，兩人的『』格差異便越發明顯，子郁不喜歡熱鬧，整日捧著一本書，最多跟著自己的妹妹跑，而重嘉卻是哪熱鬧往哪湊，五歲生日還沒過，就儼然了孩子堆的孩子王，不僅年紀比小的聽話，就連與歲，甚至比大的也喜歡跟著跑。

這天正是春分。

蘭因在家辦了一場春日宴，邀了不好友登門。

這會幾個小孩在前面你追我跑，跟一眾好友便坐在樹蔭下吃酒聊天。

在場一眾人，周朝芳家的小孩年紀最大，今年八歲了，李簪月家的次之，今年七歲，這兩個都是男孩子，比起這一窩小『』孩，他們自然要沉穩不，這會就由他們領著小『』孩們玩。小『』孩，有蘭因家的兩個，還有蕭思妤家的涂麟和徐家的孩，沈鳶家的年紀小，這會還玩不了，就待在他們邊。

這窩『』孩子，穿著紅服的齊重嘉儼然是跑得最歡的。

蘭因看跟一團火云似的，一會跑這一會跑那，實在頭疼，“你去看著一點，別讓他們摔了磕了。”跟邊的綠拂待。

綠拂應聲離開。

如今也是『婦』人打扮了，蘭因生完孩子后的第三年，那會停云有了自己的孩子，雨也有了孕，綠拂和紅杏了邊的大丫鬟，都是跟在邊的舊人，眼見們年紀了，蘭因自然想著替們好好相看一番。剛替紅杏挑完如意郎君，想著再給綠拂相看的候，竹生忽然氣吁吁跑了過來。

想那景，蘭因還是忍不住想笑。

撐著額頭看著這滿園歡鬧，邊都是故好友，不遠是無憂無慮的小孩，還能聽隔壁院子傳來的聲音。

真好。

想。

最初醒來的候，怎麼也沒想會是這樣的結局。

……

又過了幾年。

鴻嘉帝也二十出頭了，他娶了皇后也有了孩子，從一個十一歲的年弱冠之年，他在幾位輔政大臣的輔佐下越來越好，也越來越像一個帝王。

鴻嘉十年的大周朝堂早煥然一新。

鴻嘉帝登基這幾年，做的最多的就是科舉納賢一事，這年，老臣一個個退，新臣一個個起來，對于這樣一個新朝而言，這新鮮的『』尤其可貴，而齊豫白也在踐行當年的承諾后向他辭了。

鴻嘉帝自是不肯。

可齊豫白去意決，他也不好阻攔，但依舊保留了他的帝師和丞相一職，應允他三年想回來隨都能回來。

他們離開那日并無多人知曉，故親友都提前與他們吃了飯，也按著他們的意思沒有相送，只有鴻嘉帝，十年前那個羸弱的年穿著象征著帝王份的朝服，他站在高高的城墻，風刮過他的袍發出獵獵聲響，而他寂靜無聲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

青年一如從前那般沉默，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那輛馬車一點點小變一個小黑點，直至一點都看不見了。

他才垂下眼簾。

“走吧。”

他拾階而下，才走了兩步，后就傳來七寶的聲音，“陛下，是娘娘。”

鴻嘉帝腳步一頓，他抬眸往下看，瞧見一個穿皇宮宮裝的人等在城墻底下，見他看過去，仰頭沖他笑了下。

“父皇！”

邊被宮人抱在懷的小孩沖他揮。

鴻嘉帝看著他們，冷寂的眉眼也終于漸漸變得和煦起來。

*

蘭因和齊豫白第一站去的是金陵。

回來金陵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個候他們擔心杜家發現鴻嘉帝的影急匆匆趕著離開，這會倒是終于有間可以放慢步子好好逛逛了，停云被留在汴京打理的生意，紅杏留在老宅，雨和綠拂倒是跟著，這會們去宅子收拾，蘭因和齊豫白便帶著兩個孩子打算先在城吃個飯再好好逛逛。

幾乎是馬車才停下，憋了一路的齊重嘉就跳了下去，“爹，娘，我先去前面看看！”

頭也不回嚷著往前跑。

蘭因早就習慣自己兒莽撞的模樣了，也沒去阻攔，只握著車簾與人說，“慢跑，別摔倒。”

“知道了！”齊重嘉笑著揮，一白穿梭在人群，頭的蝴蝶結一蹦一蹦的，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十歲的齊重嘉出落得明艷至極，比起蘭因，的眉眼更為秾麗，齊子郁擔心出事，看著離開的影，蹙著眉放下的書卷和夫『婦』二人說“爹娘，我去看看妹妹”便也跟著下馬車了。

“子郁總讓我覺得我這個當娘的不稱職。”蘭因轉頭和齊豫白說。

齊豫白笑著『』了『』的頭，“這原本就是他做哥哥的責任。”

竹生去酒樓替他們安排菜肴，夫『婦』二人走下馬車，本想直接去酒樓，便聽不遠傳來一陣吆喝賣聲，“賣金蟬咯，純金打造的金蟬，世僅此一件。”

那邊圍了一窩蜂的人，蘭因和齊豫白見慣好，對此自然沒有什麼興趣。

“客可知道蟬的含義？蟬可以羽重生，若把金蟬送給自己心的人，也就代表著要和來生再續前緣。”

齊豫白的腳步忽然就停了下來。

“怎麼了？”蘭因扭頭看。

“你先等我下。”蘭因看著他轉朝攤販走去，幾乎是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心是覺得這東西并不可信，但也不想去阻攔他，站在原地看著齊豫白離開的影，沒一會功夫，他就拿著一只錦盒走了過來，后有不人在議他的大筆，他卻沒有理會。

他就這樣穿過人群，一步步朝蘭因走去，而后什麼都沒說，把的錦盒給了蘭因。

握著的木盒，蘭因的心得一塌糊涂。

仰頭看向他。

風和日麗，三十歲的齊豫白一如最初相識那般好看，歲月并未掩蓋他的容貌，反而讓他變得更加儒雅了，相識兩世，相十余年，從二十歲了三十歲，他們的并不濃烈，就像一盞茶，一壺水。

他們從來就沒有過爭吵。

從前羨慕阿妤和嚴明爭爭吵吵熱熱鬧鬧的，可有了齊豫白之后，再也沒有羨慕過別人。

這世間有許多種，不是非要爭吵才像夫妻。

握著他送的錦盒，握著那只擁有再續前緣含義的蟬，蘭因笑著朝他，“走吧。”

想。

如真的有來生。

一定要早點認識他，把從前虧欠給他的全部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