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幾人大喜,黎母更是喜地合不攏：“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蘇滿娘看著幾個小廝連鞋子都跑掉的狼狽模樣，笑道：“六巧,看賞,多給他們些,將跑掉的鞋子錢也都給添上。”

“誒！”六巧清脆應聲,從懷中取出早早就準備好的幾個荷包，給下面跪著的三名小廝每人發了一個。

“謝謝夫人,謝謝老夫人。”

小廝著捧著今天這明顯分量十足的荷包,一個個眉開眼笑。Μ.166xs.cc

黎母也從強烈的驚喜中緩和過來,難得大方道：“錢嬤嬤，今兒個府中所有人都多發一個月月錢。”

“是，老夫人。”

此時外面機靈的小廝,早在得到消息后就將鞭炮取了出來,在黎府門口點燃放了起來。

二月間,天氣尚寒,一串串震耳聾的鞭炮聲，為府中再次帶來繽紛的喜氣。

蘇滿娘將早已為兩人準備好的禮拿了出來。

除了一人一方端硯,還有一套小巧的紫砂茶。

這兩套紫砂茶壺澤瑩潤，樣式小巧,都是品，頗為適合文人使用。

黎銳卿對這些小個頭的茶壺無甚興趣,他在府中觀察泡茶時用的都是大茶壺,只在外面偶爾裝裝文人氣度時,才會使用小茶壺、小茶盞,慢慢細品。

蘇滿娘在年前整理庫房發現了這兩套紫砂茶壺后，便直接決定將它們添到兩人的縣試賀禮里。

而顯然，黎川智和黎川忱對于這兩套紫砂茶，都頗為心喜。

蘇滿娘不聲挑眉：這才是一位溫文爾雅的文人對于紫砂茶壺的真切喜，與黎銳卿那種在家中品茶都用的是牛飲架勢的偽文人完全不一樣。

等張羅著派人去蘇家和夫子家中報完喜，蘇滿娘才有空去想蘇潤興這次的績。

見蘇滿娘神思飄忽，黎川智開口：“母親可以放心，潤興小舅舅的基礎打得不錯，應是能上榜。”

黎川忱點頭附和：“以潤興小舅舅的水平，他這次只要正常發揮，就一定能過。”

蘇滿娘眉宇舒展，點頭笑道：“沒錯。而且他今年下場也確實是早了些，能考中固然好，考不中就明年再考，年紀也不算大。”

言罷，蘇滿娘便收回心神，吩咐下面廚房準備一頓富膳食，等今晚黎銳卿歸來后，眾人一起大吃一頓，以圖慶祝。

當晚黎銳卿回到府后，府中慶賀宴于花廳暖閣開席。

席間，黎銳卿取出來兩枚玉佩，澤幽綠，水頭清。

一枚是由筆、銀錠和如意圖案雕的“必定如意”，一枚是由靈芝、蝙蝠、古錢、元寶等圖案雕的“福至心靈”。

這兩枚玉佩一拿出來，黎川智的目已經死死盯在那枚“福至心靈”的玉佩上，黎川忱則對更加文雅些的“必定如意”有獨鐘。

黎銳卿將玉佩拿出來在兩人面前晃悠了一圈兒，在兩人驚喜和的目下，又重新收起。

“既然都看過了，那就繼續努力，等府試過后，它們便是你們的了。”黎銳卿斯文淺笑，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做的是多麼過分的事一般。

黎川智和黎川忱：……

見兩人表郁悶且驚愕，黎川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其他人也都忍俊不。

黎母拍了兩下黎銳卿的胳膊笑罵：“都這麼大人了，還逗弄孩子。”

黎銳卿可沒一點不好意思：“兒子這是在給他們力，省得被縣試的績給喜得飄了起來。”

黎川忱鼻子，無奈笑道：“父親，兒子塊頭大，飄不起來，您多慮了。”

黎川智板著臉點頭：“指不定您將那玉佩早早給了兒子們，我們還會考得更好。”

“福運加持，好運來臨。”

“靈一閃，雙喜臨門！”

兩人一通極力游說，黎銳卿不為所：“不用白費口舌，府試考完后再來領，沒考中就算。”

黎川忱耷拉下臉：“既是府試以后才給，父親又何必讓它早早出現在，刻意饞我。”

黎川智笑容苦：“父親，兒子說的是真話，我這詩作水平就差那一枚福至心靈。”

眾人看他二人一人一句，仿似雙簧，忍不住哈哈大笑。

蘇滿娘看著黎銳卿若無其事夾菜的舉，也忍俊不：“你啊。”

“如何？”

“無事，你開心就好。”

什麼樣的父親不是父親呢，只要能為府中撐起一個家的，便都是好父親。

當晚，黎川智來到書房，將自己的親筆信遞給黎銳卿：“敢問父親，我那位外祖母現在可好？”

黎銳卿對此也并未瞞：“原先因為心無掛念，已經油盡燈枯，但自從知曉了你的消息，就仿佛找到了求生的意志，現在正在逐步調養。”

黎川智了角，最終還是出口問道：“兒子真的不能知曉是誰嗎？”

黎銳卿搖頭搖得果斷：“暫時不能。”

說罷，他隨手將他的信件展開，略看了一遍就又推回：“這個冬日天氣太冷，已大病了好幾場，有幾次差點未能過來，都是靠著想要聽你這次在縣試中的考試績，生生熬過來的。”

“你現在報喜不報憂，對的病沒有多益，回去再寫幾句你如今心中的不安或煩惱，讓煩惱擔心些也好，多惦念些也罷，總之怎樣能多生出些求生意志，就怎樣來。”

否則，以那位棲霞公主的狀況，可能不用等黎川智出人頭地，就一口氣松下，早早歸了西。

黎川智的子一僵，他對那位外祖母的狀況有了新的了解。

“是不是過很多苦。”

黎銳卿看了他一眼，長指輕扣桌案，半晌開口：“當初你外祖母是聯姻，嫁夫家后不寵，幾年后好容易有了一，又人算計，不僅丟失了唯一的兒，還失去了再孕的能力。”

“后來，你外祖母的夫家被人連拔除，你外祖母就回到了娘家。一開始一心對待家族中的繼承人，兩人關系還算不錯，甚至還以涉險，救過對方兩次。也是因此，子留下了病，直到現在都沒有痊愈。”

“可是后來，娘家的繼承人遭陷害，被家主厭棄廢除，你外祖母的生存環境又重新艱難起來。”

這位棲霞公主對主子付出良多，現在之所以遭到了康元帝的忌憚，也是到了主子的連累。

只是這個冬天的狀況實在糟糕，主子那邊才頻頻給他傳信，讓黎川智這邊多多寫信，讓生出更多的求生意志，這才有了黎川智的這一遭。

黎川智半垂下眸子點頭，表示知曉。

他拿著自己這封花團錦簇的報喜信件重新回到書房，將信件一張張丟火盆，坐在桌案旁沉思。

他確實有不煩惱，煩惱生父如今還在對自己的虎視眈眈，煩惱自己在詩文上開竅困難，煩惱自己竟然偶然發現自己在武道上的天賦要比在文學上的更加出。

關于他那位生父，由于對方是大將軍王，他怕說了外祖母也幫不上忙，徒增擔心，便執起筆，輕蘸了蘸墨，挑著后面兩件煩惱說了說。

說自己詩文天分不高，馬上就要進行的府試生怕不能上榜，還需多加努力，心中惴惴。

說自己一開始厭惡在武學一道上的天賦，養父讓他們每天早晨到演武場鍛煉，他還百般不愿，但這次在縣試考場，見到許多考生因為承不住寒冷，涼發熱，甚至三天考試還沒結束，就暈倒在了考場。而他由于每天堅持鍛煉，很康健，考完試就連一個噴嚏都沒打過，這才懂得養父的用意。

再加上日常生活中的其他一些小煩惱，洋洋灑灑湊夠十多張紙。

黎川智將信件反復潤后，重新謄寫，于次日一大早，又將信件給黎銳卿。

“這次還算不錯，有進步，以后就照著這個標準來。”

黎川智舒出一口氣：“是，父親。”

說罷，他站在原地又默然了會兒，半晌，認真抬眸，“父親，我能否知道，外祖母是在哪個城鎮？”

黎川智只要一想起還有這樣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在真切的惦記著自己，心里就沉甸甸的。但是迄今未盡，他對的所有訊息全部不知。

“京城。”

黎川智垂下眼瞼，瓣抿。

京城雖然離著辛圖城不太遠，但是他也不能無緣無故過去，如果讓有心人查到他的份，很容易給養父和外祖母增添麻煩。

黎銳卿半撐著下，饒有興致地欣賞了會兒他的表，才又慢半拍地出口補充：“如果沒有意外，今年我就會被調往京城，到時若是有緣，自有你們見面的時候。”

黎川智霍地抬頭看向黎銳卿。

黎銳卿惡趣味地勾起角：“所以，你最好在回京前將府試考完，取得生資格，這樣咱們去京城后，你也不會太丟臉。”

黎川智眉梢一凜，連忙點頭：“父親放心，兒子一定會努力的。”說完，他又期盼地看向黎銳卿，“那福至心靈？”

“滾滾滾！想得。”

黎川智：……

他靜靜地看著桌案后對他眼嫌棄的俊男子，半晌突然俯向他行了一個大禮：“父親，兒子真心地謝您，在那個冰天雪地將兒子撿回來。”

否則他的人生，將會自此走向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黎銳卿看著這個不過說了兩句話，便將整個耳垂都紅了的小子，默然無語。

直至他轉狼狽離開，才嗤笑一聲：“還算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