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看著臉頰邊的酒窩,心間也是酸楚得厲害,溫聲哄道：“婉婉你去吧，哥嫂想看著你進去。”

蘇婉婉不舍地看著幾人，半晌低下頭，脆生生應了一聲：“好嘞,那我就先進去，哥嫂侄子侄,你們回去時也小心些。”

蘇家人相繼應聲。

他們站在七皇子府的門前,看著蘇婉婉頭也不回地走進那道黑黢黢的角門，心中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

半晌，蘇父輕咳了一聲,抬手用袖子了有些紅彤彤的眼眶：“走吧，再過半年多婉婉就要回來了,用不了多久了。”

他這話既像是說給其他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蘇母用帕子捂著眼睛,哽咽點頭：“快了,快了。”

和七皇子府的門房打過招呼,并登完記,蘇婉婉就拎著兄長給購買的吹簫引琉璃燈,腳步輕快地向自己的侍房走去。

一邊走，一邊回憶著今晚自己與家人團聚時的點點滴滴。

一開始,還是有些傷的,但是當低頭,著手中琉璃燈那沉甸甸的重量,心就一下子安定了下來，愉悅的回憶，讓連角的笑意都帶上幾許飛揚的欣喜。

蘇婉婉提著琉璃燈腳步輕快，口中不自覺地低喃著今晚見到的親人：“大哥，大嫂，滿娘，允哥兒，臧哥兒，興哥兒，晏娘……”

那子激的興勁兒，就像是生怕自己會在下一刻將他們給忘記了一般。

就這樣，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愉悅的思緒中，走過一回廊的拐角時，卻陡然被前方自黑暗中照出的人影嚇了一跳。

“啊！”

蘇婉婉低呼一聲，迅速后退兩步。

等到在拐角中的人影緩步走琉璃燈的照區域后，蘇婉婉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也顧不上安自己被嚇得失了序的小心臟，連忙蹲行了一個福禮，驚魂未定道：“奴婢見過主子爺，給主子爺請安。”

周攸彥垂首，看著面前蹲行禮的蘇婉婉，想著方才一路上畔漾著的幸福甜笑，平聲開口：“起來吧，今晚出去可還開心？”

蘇婉婉起了，因為剛才驚嚇而消失的笑容再次回到臉上，笑瞇瞇點頭：“開心的，多謝主子爺開恩，讓奴婢們能夠在今晚出府瞧瞧。”

周攸彥垂下眼簾，掩住眼底奔騰的緒，語帶失落：“沒什麼，總歸也是因為我的緣故，讓你們幾年都未曾出過府門一步。”

蘇婉婉連忙擺手：“主子爺說的哪里話，作為宮，一直呆在宮中沒有出去的機會才是常事。能夠出去一次，便是主子爺給我們的天大恩典。”

周攸彥眼底快速閃過什麼，靜靜站在原地沒有開口。

蘇婉婉在原地又站了一會兒，覷著周攸彥的臉，遲疑詢問：“主子爺可是有什麼不開心的？您今晚出去看花燈了嗎？”

周攸彥抿了抿，搖頭，聲音低沉：“正月十五，是人月兩團圓的日子。我并未有真心拿我當親人的人，又怎有心出去看花燈？！”

蘇婉婉懊惱地眨了眨眼，為自己剛才似又說錯了話，連忙出聲安補救：“主子爺不用擔心，等皇子妃進府之后就好了。皇子妃一定會一心一意待您，以后你們每年都能一起出去看花燈。”

周攸彥認真地看了半晌，見眼底是真誠的祝愿，目微閃。

一低頭，他看到手上提著的那盞琉璃燈：“吹簫引？”語氣似有些微妙。

“是的，這是奴婢兄長和侄子一起幫奴婢贏來的，這盞吹簫引琉璃燈還是奴婢親自選的呢。”

“親自選的？也是，等你出宮后，也是該馬上婚娶了。”周攸彥的語氣微妙更甚。

蘇婉婉嘿嘿笑了兩聲，臉上有些。

年紀小時，一談及嫁人就想避開，現在為老姑娘以后，竟然覺談論一下也還好。

“應該沒有那麼快，奴婢兄嫂說，還想留奴婢在邊多待一段時間。”落落大方回道。

周攸彥站在影，沉沉地看著，緒低郁，沒有說話。

在這般尷尬的寂靜氛圍下，蘇婉婉面上的笑意逐漸回落，直至在他那般寒涼的目下，不自在地了兩下。

蘇婉婉覺自己已經是一個比較樂天的人，但是對待這位好像心間積郁了無數晦的郁黯緒的主子爺，卻總有一種苦手的無力。

真的很會遇到像是七皇子這般，無論怎樣努力調節氣氛，都在大多數時候調節不起他心的人。

反而還會有時候在說多的時候，不知道到他哪里的點，讓他莫名其妙對自己發了火。

就比如現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剛才都說錯了什麼。

在開口詢問勸，和閉口之間猶豫半晌，蘇婉婉想著宮外還在等候自己的家人，最終還是默默閉上了。

臨近出宮之際，還是多一事不如一事，不要再輕易張口，免得惹怒主子爺為好。

然而，往常有時說話多時，他會生氣，今日選擇安靜如后，他卻再次莫名生氣。

蘇婉婉眼睜睜看著周攸彥落寞的面上，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怎麼不說話了？就連你也不想和我說話了嗎？”

蘇婉婉瞪大眼睛，連忙搖頭：“不是的，主子爺……”

周攸彥卻本不想再聽多雖說，他覺腔中焚燒的怒火已經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既然不想說，那便別說了。”

說罷，他在蘇婉婉驚恐的目下，三兩步上前，將被嚇得渾瑟瑟發抖的子攬在懷中，深深印上的。

的味道，一如他想象中那般的甜。

蘇婉婉霍地瞪大眼睛。

想要掙扎，卻被周攸彥大力制住。

手臂揮間，原本被蘇婉婉握在手中的那盞蘇家父子費力贏來的琉璃花燈，“砰”的一聲摔落在地，發出一聲琉璃摔碎的清脆聲響。

在蘇婉婉的低低的嗚咽聲中，里面忽明忽滅的燭火在冷呼呼地吹拂下，頑強地掙扎了兩下。

然后，滅了。

*

黎府，主院寢中，一場酣暢淋漓后，黎銳卿輕著蘇滿娘的背，輕聲道：“聞筠，如果有件事，為夫已經盡力了，卻最終沒有為你做，你會怪我嗎？”

蘇滿娘還有些迷糊，聽到他的話，遲疑地抬頭，嘟囔道：“什麼事。”

黎銳卿吻了一下頭頂的發，將按在自己懷中，不讓看到自己的眼睛。

“只是假設，剛剛酣暢時的猜想。”

蘇滿娘認真想了想，回道：“如果你真的確定自己盡力了，那妾自然不會怪你。畢竟人力有窮盡，又哪能事事如意，妾也不是那般無理取鬧之人。”

黎銳卿垂下眼瞼悠悠嘆息，又是一吻落在發上：“為夫就知道聞筠對我最好。”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黎銳卿沮喪地閉上眼睛，低沉開口：“原本想來三次的，但是今天突然發覺腰有些酸，聞筠你不要怪我。”

蘇滿娘惱地啊了一聲，用手捂住了他的，低斥：“你怎麼這麼不正經，不許再說。”

黎銳卿子了，又了，半晌嘆息一聲，猛地睜眼，整個人如虎撲食一般迅速將在他上作的子按在下，笑得得意又苦惱：“被你蹭得好像又可以了，要不咱們再試一下？”

蘇滿娘：“……啊你快閉！”

……

是夜，黎霜看著掛在房間中的桃花燈，眼神有些怔怔的，睡不著。

這枚桃花燈的制作并算不上多，只是最外面的紅布帛上，畫面比較巧靈而已。

在紅的暈下，黎霜的眼神逐漸僵直，膽怯又興，微妙又詭異。

現在既想得到答案，又想得到主權。

到底應該怎樣做，才是最好的呢？

元宵節期間，京城的花燈節一連開放三天。

正月十六晚上，黎府的大人們沒有再去，只讓黎川智帶著幾個孩子出去，玩得痛快。

黎霜和黎雪都很興，作為姑娘家，們一年能夠出門的機會實在不多，即便今年外面花燈節的熱鬧程度遠不如昨日，們也更愿意出去走走。

黎川智昨日沒有陪大家多久，今日大家一起出去玩，他也很是樂意。

在逛花燈、猜燈謎的過程中，黎川智注意到一行人中最小的小妹妹黎霜，今晚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他趁著其他幾人都圍過去猜燈謎的時候，走到黎霜邊詢問：“二妹妹，你怎麼了？”

黎霜怯怯地抬頭，了角，在黎川智鼓勵的視線下，詢問出與昨日一模一樣的問題：“大哥，如果有一件事，你特別想知道答案，但是這答案，你又怕自己承不起，你會問嗎？”

黎川智怔了怔，恍惚間，他覺這問題有幾分耳。

略為思忖，才思及這分明是前年時，他正在為自己份惶惶不安時，問竹西的那個問題。

當時竹西是怎樣回答的來著。

“當然會去問，因為如果不問就永遠不知道答案。再說，有些事也不是不去問，就可以當做不知道的。”

這個答案，是曾經竹西回答他的，也是他現在給予黎霜的。

黎霜了，低頭頷首。

覺大哥的目太過清，仿若看清了心中的所思所想，讓不敢直視。

“我知曉了，謝謝大哥。”

黎川智看著黎霜的頭頂，看不清的表，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多言，而是溫聲叮囑：“跟上來吧，不要掉隊。雖然這里是京都，但是小姑娘如果走散了，還是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