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勸不,便也隨去,好在他送來的曉嬤嬤如今得了皇后的信任,盡職盡責的讓小廚房好歹做些吃了不胖的膳食出來,這才讓皇后吃的好,也不胖。
但皇后還是堅持不吃。吃了就要長,皇后心里認定了這句話是對的,便堅決拒絕,“你外祖父早就逝去,又只有本宮一個獨,你沒有舅舅,就相當于沒有母族可以幫襯,要是你父皇再厭惡本宮,你就更難了。”
太子無奈的很。他對皇后的心是復雜的。
對皇帝,他雖然有孺慕之,但是當他清楚的知道皇帝也將他當做奴才的時候,他能立馬就斷開對父親的依,為一個臣子,為一個奴才,開始揣皇帝的心思去謀劃對自己有利的事。
皇帝對他沒有純粹的父子之,他便也沒有,斷下這份孺慕之時,他沒有任何猶豫和不舍。
但是對皇后他做不到。他每次只能無奈的跟講道理,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如上回一般罵一罵,也能收斂一些,可過一陣子,又故態重生,且固執難開解。
太子跟說了好幾次不用節食,靠著瘦一些去博得皇帝的關注,但認準了就去做,誰說也沒用,太子只好作罷,走的時候,還讓曉嬤嬤多多注意,“定不能傷了。”
曉嬤嬤恭敬的應下,但心里卻苦,皇后實在是太難說服,皮子都磨破了,都不會松一句,好在什麼都用殿下來做說辭,皇后便能聽一些。
回去依舊對皇后用這招。愁眉苦臉的道:“娘娘,您就吃一點東西吧,不然殿下明日來問,知道您又著,一心疼你,準是要拿老奴開刀的。”
是自小伺候太子的,便也托一句大,“老奴這麼多年伺候殿下,也能知道他一點脾氣,不是至親至之人,哪里會讓他生氣?殿下是關心你,您再不聽,哎,怕是又要回去砸書了。”
皇后就想起小時候太子一生氣就砸書的姿勢,心里一片,“罷了罷了,便吃一點吧。”
曉嬤嬤歡天喜地,“這回可好,明日老奴總能得殿下一個好臉了。”
皇后心里就高興,“他就是這般,哎,可他年歲越大,脾氣越大,最近連本宮也罵了。”
太子還小的時候,再不聽話也會應著,可如今大了,便不害怕了,會對甩臉子,皇后也心酸,“本宮都是為了他好。”
曉嬤嬤一聽這個就頭疼,趕去勸,說了半天好話才將人勸說高興,于是出門去吩咐小廚房做膳食,剛過門檻,就見著宮嬤嬤走來,曉嬤嬤笑著點頭示意,宮嬤嬤也笑,但兩人一分開,便都冷了眼。
宮嬤嬤恨曉嬤嬤奪了的位置,曉嬤嬤厭惡宮嬤嬤總在皇后面前說壞話,兩人相看兩厭,彼此之間只留著點面子。
等曉嬤嬤走了,宮嬤嬤進去伺候皇后,小聲的道了一句:“娘娘,奴婢剛從尚局那邊回來,正好聽聞余貴妃娘娘說要請宮中貴進宮,辦個賞宴。”
皇后臉一冷,“這事本宮怎麼不知道?”
宮嬤嬤:“估著是陛下剛應下來的,那邊還沒來得及說。”
要辦賞筵,余貴妃自然要做一件新裳,便差遣人去了尚局,可能還差遣人去了別,比如花鳥房,花鳥房要準備賞筵要用的花。
這些都是不用經過皇后就能以貴妃的名義去辦的。
皇后大罵:“賤人囂張,總耍這種小手段,哪日本宮非剝掉的皮不。”
皇后跟余貴妃斗了這麼多年,對的小手段很是悉,無非就是最近落了面子,便讓宮來遲些,覺得這樣就能扳回一些面子。
但知道歸知道,該罵還是要咒罵的,“賤皮子就是這般眼睛淺,這是惡心本宮呢。”
于是等余貴妃那邊的宮來說皇帝同意余貴妃要辦賞筵,請皇后娘娘賞臉一同賞看的時候,皇后冷哼一聲,當著宮的面罵余貴妃臉大如盆,賤人行徑。
宮在皇后面前戰戰兢兢,回去自然要把這些話說給余貴妃聽,太子聽聞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還是劉太監小聲說的。
“余貴妃娘娘昨晚上就跟陛下告狀,今早上陛下斥責了皇后娘娘,讓注意言辭,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太子頭疼。但心里更加惱恨余貴妃的手段,就跟端王一般,慣會裝模作樣。
他嘆氣,一邊穿一邊跟劉太監道:“你去開庫房,送幾匹絹去母后那里。”
劉太監趕忙哎了一聲。心道太子今日定然又是不高興的一天,他還是讓折筠霧多加伺候吧,他可以去外面守門。
折筠霧不知道皇后的事——劉太監本沒有跟說,但是憑借著對殿下的悉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殿下生氣的時候,會冷著眼,就是頭發好像都會炸一炸——雖然這是想的,但是能到!
折筠霧就悄無聲息的去擺膳食,剛剛去提膳了,今日小盛有些咳嗽,便在屋子里面歇息,幫著去提的。
去的時候步子輕快,回來的時候急匆匆,如今就要輕便些,踩的越輕越好。
折筠霧就不得不謝進宮前在船上被宮嬤嬤教導出來的宮禮。
宮麼,第一個教的是行禮,第二個教的是走路。走路要輕,最后要輕到別人聽不見你的步子。
那時候嬤嬤教就學,倒是沒有想為什麼,畢竟學好了有吃的,不用挨打,學不會就要肚子,哪里有心思想為什麼。
但是現在明白了!輕手輕腳走路簡直就是保命的必要手藝。這般一來,主子就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擺好盤,等著殿下吃完去讀書。
一邊等,站在一邊想別的。覺得太子殿下有一樣是最好的,便是再生氣,他只自己苛責自己,只自己悶著,就是對奴才發脾氣,也只是罵兩句,不會讓人拖下去打死。
——據春的可靠消息,七皇子就不打太監。
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好了!
太子:“……”
太子一貫喜歡對他的歡喜,但今日卻難得的有些覺得不舒適。
這個小丫頭,以后被人賣了,估計還要幫著數銀子。這般,離了他怕是活不了幾天。
太子覺得自己能庇護,但昨日想到自己可能要在父皇活著的時候讀一輩子書,他就不那麼覺得自己能庇護住了。
太子還想到了別的。
——作為一個宮婢,覺得他不打人就是無上的功德,是個好人,那他作為父皇的奴才,是不是慢慢的,也會被訓這般溫順,以后等父皇賞賜給他幾本好書,他也會恩戴德呢?
他會不會從心底認為陛下雖然不讓他去參政,但是竟然給了他幾本書這個行為是讓人佩服的?是對他的好?
太子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一個真相。
這個真相比皇帝讓他做奴才更加難以接,因為做奴才的時候,他還能覺到憤恨,而等他到這一步的時候,那就是一條狗。
狗哪里會有人的腦子。
他一氣憋悶在口出不來,等睜開眼,再看見折筠霧尊崇的看著他時,他竟然沒由來的對發起脾氣來。
“不準這般看孤!”
他怒火沖沖的發脾氣,但是又很快在驚恐的神中覺得不自己不可理喻。
他想,這個丫頭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他在教的時候,喜歡的坦誠,喜歡對自己的溫順,喜歡對他毫無保留的歡喜。
是按照他的喜好去長的。
作為一個宮婢,這個位置,為了討得他的歡喜,應當只能如此?
就如同他一般,為皇帝的兒子,為一個儲君,他只能去討好皇帝的歡喜。
他輕輕的嘆氣,覺得自己最近越發喜怒無常了,這般不好。見小丫頭嚇得眼淚珠子都掉了下來,他也有些頭疼。
馬上就要去南書房了,他沒有時間去跟說太多,千言萬語,最后只了一句話。
他走過去,安似的了的頭,“你不要一味的順從孤,你得有自己的堅持啊。”
這話是對說的,但是此刻,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
他要有自己的堅持,可以做一個暫時卑躬屈膝的奴才,但是不能被訓一條狗。
他要時刻的記住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折筠霧眼淚珠子本是被嚇出來的——殿下突然罵,讓覺得迷茫而又委屈,但是轉瞬間,他又這般的,讓更加迷茫了。
不懂他的意思。
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什麼是堅持做自己?什麼是不能一味的順從殿下?
仰起頭,頭發往兩邊散去,搭搭之余,半出來的目里面全是不解。太子本是要馬上走的,見這般,便不知不覺又停了下來。
他嘆氣,輕輕的將的頭發別到了腦后,出一張白凈乖巧的臉,他拿出帕子給了臉上的淚水,這才道:“孤不是生你的氣。”
可能是推己及人,可能是教過這個小丫頭,可能是太悉了,還有可能就是一張白紙,所以他總能從這張白紙上看出許多問題。
畢竟是張白紙,只要有一點東西落在上面,馬上就能被他看見。
太子再次嘆口氣。到底是教過,雖只是個奴婢,但得了他的教導,也算是半個師徒了,他能教的,就多教教吧,難得遇見一個不討厭的人,能教好也是功德一件。
太子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想了一番后,便滿意的道:“你今日在家好好想想,孤回來是要問你的。”
說完就大步的朝前面走,再不走真的要遲了。
但還是遲了。
太子昨日心不好,本就是晚睡,今日起的也比平日晚了些,剛剛聽劉得福說皇后的事又廢了些時辰,反正最后到的時候,他比平日遲了許久,先生已經來了。
先生倒是沒有責怪他。太子殿下向來勤勉,定然是有事才來遲的。
先生等他坐到凳子上面,拿出書本之后,才又繼續開始說書。
……
東宮里面,折筠霧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還不敢告訴別人,只敢自己著想。
其實按著殿下的話意直白去想,殿下的意思冷靜下來之后也能大概明白個一兩分。
就是殿下覺得太順從了,要有點小抗逆。
但這是奴婢能做的事麼?
不敢。
殿下去提膳食,說要吃辣的,難道敢跟楊太監說全部放糖嗎?
覺得自己雖然舉的例子可能不是那般的恰當,但是事就是這麼個事,不可能有忤逆之心在。
折筠霧嘆氣,覺得殿下要求太高了。順從容易,因為順從能得殿下喜歡,能有吃,要是忤逆,那就會沒命的。
這一刻,甚至有些埋怨殿下: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剛開始留下,就是喜歡對他的順從和乖巧,結果等讓自己完全順從和乖巧之后,他如今不喜歡了,又著忤逆。
——做殿下的奴婢真是太難了。
但是再難,有些事還是要做的,比如說寫字,這個殿下回來有時間就要考校和檢查,若是“忤逆”沒有寫,那不管今天殿下要求順從還是抗逆,肯定是要被打手板的!
于是就開始寫字。寫字的時候也得了太子的真傳,一旦沉下去,便是不問其他。
折筠霧寫完了字,然后放在一側等殿下回來,一邊等一邊想,但真的想不明白。
唯一想明白的是:殿下不喜歡的恭順了。
那需要改變自己。
所以等太子回來的時候,見著那心思“為了殿下變得不恭順一點”寫滿了整張臉,就覺得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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