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太子殿下把劉太監的姓氏都念錯了,劉了牛,但是劉太監除了一點心酸之外,還歡喜的。
里面兩人的對話劉太監全程聽著,聽得他笑呵呵——沒其他的想法,就一個念頭:殿下他終于知道姑娘家穿鮮艷一點的裳,能好看一些。
殿下之前哪里會想過讓姑娘換裳看。
劉太監很高興。雖然殿下依舊好像沒有明白過來,但也算是開了一點竅,知道欣賞姑娘的了,這就很好。
劉太監是碎了心的。生怕殿下不喜歡跟子親近的病還要再持續幾年,那才天天不應,地地不靈。
于是他進了屋子,提著早就準備好的膳食盒子擺膳。折筠霧已經下了榻,幫著一起擺膳。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初,天冷的快,楊太監便喜歡給太子給熱菜,其中是占大頭的。
今日就有一只燒鵝,一鍋燉魚,還有香辣蝦,外加一碗蛋羹。
其他的就是一些常見的青菜,一般冬日里,太子就喜歡吃小菜了——倒不是說他之前不吃,而是吃的很勉強,如今天兒一冷,太子就覺得青菜好吃多了,每頓都要吃。
折筠霧就在旁邊伺候著他用膳,給他夾菜,眼的看著他。
往日里,殿下吃飯的時候雖然不說話,但偶爾也會跟講幾句,可今日看著就是生氣了,看都不看。
折筠霧嘆氣,太子冷笑一聲,“你嘆氣做什麼?”
折筠霧:“奴婢惹殿下生氣了。”
太子:“孤生你什麼氣?”
折筠霧還是不知道啊,也疑啊,不然就不這般愁了,只好想了又想,從本上面解決問題,于是道:“因為奴婢要買牛。”
太子:“……”
香辣蝦也不香了,他干脆放棄——跟這麼個笨丫頭,你生什麼氣呢?
再者說,要去買牛……還想買兩頭牛,也是正常的,將來說不得他心一好,就放了出宮,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他這般生氣做什麼?
太子想來想去,便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可生氣的。無非就是這丫頭不忠,竟然心里還想著后路,沒早想著伺候他一輩子。
太子嘆氣,“算了,你著實太笨。”
折筠霧就松了一口氣,“是,奴婢太笨了,您別生奴婢的氣。”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窗戶也關上了,屋子里面便會黑一些。折筠霧點了好盞燈,還在燭臺上點了不蠟燭,將屋子里面照的很亮,這般太子殿下讀書的時候,對眼睛也好。
太子瞧著忙活來忙活去,氣倒是消散了一些。這丫頭雖然愚笨,但一門心思對他好,也算是有可取之,算了,不生氣了。
他再次跟自己說一句算了,然后才去檢查的功課。
如今已經基本能認得書本上簡單的字了,字也學的好,能模仿出他的筆跡。太子在別曾經聽說過這般一個典故。
說是前朝有個人,生的愚笨,心思淺,總是被人嘲諷是傻子,但卻是個有才的,在算上面有天賦,只要經過他的手,必然不會弄錯一個銅板。
后來他了戶部尚書。
便有后世之人總結:這人哪里是傻,只是至純至罷了,這般的人,老天收了他的城府,卻會給他其他的天賦,因為他足夠簡單,可以沉下心思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這樣的人,容易功。
太子當時覺得也很有道理,此時將這典故套用在折筠霧的上,也是合適的。
他便徹底沒了火氣,還有一種“此人是孤發現的”自得。
反正,他是平靜了,飯也好好的吃,夾菜的時候“行云流水”,吃的很是自然,再也不是剛剛那般夾菜如同夾上一只死蒼蠅。
折筠霧瞧的仔細,心里松口氣,又覺得稀奇且佩服:殿下每次生悶氣后,也不需要人開解,自己想著想著就不生氣了,實在是厲害。
樂滋滋的收了碟子碗筷,然后給殿下端起一杯茶,在殿下消食后,便在一邊研墨,伺候他抄寫大字。
自從陛下罰寫殿下抄寫弟子規之后,他晚間就一直寫弟子規,寫了這麼久,寫出來的字都有一個小箱子了。
然后樂了,因為想到自己寫的字也有一個小箱子了。每天寫的字可不比殿下。
笑的越發歡快,一個人邊研墨邊笑,太子瞧見了,本是想說幾句,但話沒出口,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折筠霧:“殿下,您笑什麼啊?”
太子殿下笑意就收了收,覺得威嚴有失,道:“哦,孤笑劉太監。”
劉太監:“……”
他哎了一聲,“是,奴才好笑的。”
太子:“……”
他字也不寫了,直接歇息睡覺。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太子看看天,覺得估著要下大雨,便讓劉太監去太后和皇后宮里說一聲,今日就不過去請安了。
劉太監愿意去太后那里,皇后那邊很不樂意去。
前段日子,蜀陵侯侄定了婚,皇后娘娘大喜,給宮里的太監宮們都發了賞銀,整個長樂宮里面喜氣盈盈,結果沒多久,皇后娘娘就開始砸茶杯。
因為皇上連著半個月都歇息在余貴妃的宮里面。
這下子,皇后娘娘便開始看誰都不順眼,只要惹了,一年的俸銀便別想要了。
之前發的賞銀還不夠罰的。
劉太監不敢讓其他的小太監去,自己親自去的,皇后沒有難為他,只讓他回去,“本宮也覺得下雨天不要來了,每次下雨天來,都得了裳,著涼了不好。”
不過卻問起清鶯,“太子還是不見?”
劉太監點頭,“清鶯姑娘如今住的遠,殿下似乎忘記這麼個人了。”
皇后就嘆氣,“端王那里,余貴妃那賤人又送了幾個侍妾過去,太子這里卻只有一個,還是不歡喜的。”
真的愁死了,問,“那個書房里面伺候的過婢呢?依舊得太子歡喜嗎?”
劉太監就小心翼翼的道:“是,殿下對他看得順眼的人向來很歡喜。”
皇后就瞧了他一眼,“明年就十四了吧?”
劉太監愁死了,就怕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斟酌了一瞬,道:“是,明年十四歲了。”
不多說一個字,但也不能只說一個是字,還得重復一遍主子的話。
這般不多不,總能得主子的意。
果然,皇后娘娘沒有什麼不滿意的,道:“你回去伺候太子吧,他邊可離不開人。”
劉太監趕走了,回到東宮的時候,狠狠的舒了一口氣,覺得還是在東宮里面自在。
他回到西苑,剛要去楊太監那邊看看,就見一個小宮站在西苑前頭的拱門前,焦急的轉圈圈。
劉太監剛要過去,就見著小盛走了出來,那小宮婢說了幾句話,小盛就著急的跟著走了。
劉太監當時就覺得不好。他也不跟著去,只不聲的去查,一查,便知道那宮喚作小云,是伺候清鶯姑娘的,自然也知道了他對清鶯的照顧。
外人只道是他吩咐小盛去照顧清鶯,但只有劉太監自己知道,他沒有。
小盛從小就跟著他,他對小盛也了解,這孩子機靈,懂事,從來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而如今,他做了虧本的買賣,還樂顛顛的。
劉太監心一一。
小盛這個年紀,若是了心思,實在是正常,要是沒心思,這般下去,也是要心思的。
劉太監第一個念頭是想將小盛送走。小盛只要有了這心思,他就該死。
他死了也不要,要的是他劉太監,他今年才認了他做干兒子,要是東窗事發,不僅是小盛,就連他也要到牽連。
劉太監恨不得一刀宰了小盛,但這麼多年誼,哪里是這般誼舍棄的。
劉太監坐在屋子里面,十一月的天冷,但他覺得骨子里的更冷的可怕,都已經開始結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有聲音傳來,小盛喊了一聲干爹,劉太監沒有應。
小盛進了門,劉太監看過去,只見他確實長大了。人不再年,還長高了許多。
比劉太監記憶里面剛領小盛回來的模樣已經有很大的差別。
劉太監靜靜的看著他,看的小盛打了個寒。
劉太監緩緩的開口。
“當初,你們一共十幾個小太監送到了我跟前,我獨獨挑中了你。”
“你還記得為什麼挑中你嗎?”
小盛就直接跪了下去。
“記得。干爹說,我是個機靈的,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便很好,因著這般一來,我便不會犯蠢,給您惹麻煩。”
劉太監便繼續看著他,“那你如今呢?”
“你還記得這些話嗎?”
小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干爹,你知道了。”
劉太監大怒,想要大聲,卻又怕高聲讓人聽了去,就著聲音,小聲的拍著桌子,一句一句斥責他,“你是豬油蒙了心,這是你能做的事嗎?這是要滅九族的事!”
小盛知道。
因為知道,所以他惶恐,害怕。
他道:“干爹,我知曉的。這些日子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靜竹軒了,可剛剛,剛剛小云說清鶯發熱了,我,我實在是沒辦法。”
他眼淚水滾燙滾燙,讓被冷風吹冷的臉熱乎了一些,小聲道:“您放心,兒子有分寸,不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
“只是……只是作為奴才去幫一把罷了。”
劉太監看著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還知道自己做的事離譜,那就還有救,不用他手了。
他看著小盛,認真道:“咱們父子誼,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不送你出去,你好自為之。”
這麼多年分,他終究還是舍不得。
劉太監嘆氣:“但愿你真的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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