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候,翁家夫妻到了京都。折筠霧很高興,親自去城門口接的他們,連去了好幾天,這才在某個下午接到了人。
翁瀧看見很高興,“珺珺,你長高了。”
折筠霧:“確實長高了一些,都以為沒得長。”
沈箏笑著道:“你才多大,怎麼可能沒有長。”
元月離開的岐州,十月三人再見,竟然覺得有些恍惚,像是經年未見一般。
折筠霧跟著兩人先回翁家在京都的宅子,是座老宅,幾十年前買的,聽聞當年翁家兄弟窮,還是老鎮國公出的銀子。
后來翁家兄弟離開京都去岐州府,還是窮的不行,寫信回來給老鎮國公,請他給點銀子,他們好在岐州買個宅子。
翁瀧道:“后來我們在岐州府定了家,便覺得京都宅子無用,請老將軍送與別人,可老將軍說,我們不來京都,說不定我們的兒孫們會來,便留著吧。”
不過一個空宅放著也是閑置,鎮國公見此,便派了個老仆去給翁家兄弟守京都的宅子,順便將這宅子租賃給一些短住的人,賺得的銀錢讓人送去岐州。
后來鎮國公去世,翁家兄弟來京都奔喪,就住在這里,后來就沒有再租賃出去過。
翁瀧一邊說一邊慨,“想不到再回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宅子里有三個奴仆,都是一家人,是當年老仆的兒子兒媳和兒子。
他們將宅子打理的很好,沈箏見了三人,給了賞銀,然后就小聲的跟折筠霧道:“這宅子如今可值不銀子。”
折筠霧很高興,“若是三十多年前多買幾座宅子就好了。”
三人剛剛回到屋子里,就有蜀陵侯帶著趙氏一起登門,他們今日都忙著去別吃筵席,因去的人家不是折筠霧必須去的,就沒帶著去。
兩人回來,便聽說翁家夫妻到了,連忙過來,四人坐在一起說客氣話,翁瀧知道折家夫妻是曉得折筠霧去岐州的,笑著道:“也不用說謝,真要謝,便謝太子殿下就好。”
蜀陵侯:“雖然珺珺去你們那里只有五個月,可你們卻用這五個月的時間把教導得很好。”
趙氏哭道:“見了你們,說一句多謝,已經是輕的。”
沈箏笑了笑,“也不是只說了一句多謝,不是還送了禮麼?”
趙氏:“那點子薄禮哪里趕得上你們的恩。”
沈箏:“既然如此,那我就住在京都不走了,你家兒子和侄都有,便將珺珺過繼給我做兒吧?”
趙氏一愣,蜀陵侯哈哈了一聲,“可見夫人是真喜歡珺珺。”
翁瀧點頭,“是啊。”
他竟認真的道:“不若便將珺珺真給我們吧?反正你們家有三個兒子一個侄,我家卻是一個都沒有,哎,老年孤獨。”
蜀陵侯笑不出聲了。
來真的啊?
這翁家的夫妻,說話做事倒是跟常人不同。
蜀陵侯道:“即便是我不與你們,珺珺的心都在你們上,你是沒瞧見算著日子去接你們的模樣。”
四個人你來我往,折筠霧在旁邊裝鵪鶉,等他們說完話只好,就讓人去尋客樓膳食來。
“是我信里提及的酒樓,曾去吃過一次,便覺得比起宮里的膳食也不差,便早早的定了一桌。”
趙氏就見著折筠霧忙前忙后,回去之后,心酸不已,“這孩子,可沒這麼替我忙過。”
蜀陵侯安:“哎,也是人之常,咱們從未告訴一句肯定的話,如今讓從心眼里肯定我們,那也是不可能的。”
趙氏哭道:“這些道理我都懂,就是覺得造化弄人,我心里恨老天,有時候還想,就算是珺珺恨我,也好過現在永遠不肯親近我的好。”
蜀陵侯心里也難,卻還得安妻子,“慢慢來吧,十四年都不在我們邊,哪里能用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暖化了。”
趙氏雖也明白,但還是忍不住難過,“之前也沒什麼,就算是跟云州那一家人親近,我也得住,畢竟是相那麼多年,從小養到大,可是翁家夫妻跟才半年時間,竟也如此親近了。”
心里既酸又痛,結果第二天,更讓酸的事發生了。
太子下了朝,專門告假去拜訪翁家夫妻。
皇帝聞言氣道:“人家蜀陵侯是親生父母,你怎麼不想著告假去看看。”
太子看了看皇帝,低頭。
皇帝哪有不明白他的,大罵道:“別低著頭翻白眼。”
太子抬頭,脖子一梗,“那要不是兒子自己努力,媳婦能從天上掉下來嗎?他還不準——他有什麼資格不準啊,他都沒養過。”
皇帝被氣的也想翻個大大的白眼,“生恩重于天——蜀陵侯且不論,那照你所說,當初那農人一家,你怎麼不特意去看看?”
太子:“他們都賣了珺珺!”
皇帝一瞪眼,“照你這般說,唯有翁家還值得去拜訪拜訪?”
太子就嘆氣,“別人都只有爹娘兩人,卻有六個,那前兩個生的養的兒子都不喜歡,第三對父母沒有大錯就算了吧,著鼻子也得認,誰讓人這一生,必須要有父母掛念呢。”
皇帝這回倒是真被氣笑了,哈了一聲,“你倒是算盤打的好。”
太子看看時辰,“父皇,你說完了嗎?時辰可不早了。”
皇帝一把折子扔下去,“滾滾滾,還沒婚呢,就要去做好婿了。”
太子就麻溜的滾了。等太子一走,皇帝笑道:“這小子,是不是怕我擔心他跟蜀陵侯有染,所以才這麼做?”
問的是周全恭,周全恭后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卻不敢臉上有恐慌,只跟著皇帝笑。
皇帝瞪他一眼,“你笑什麼。”
周全恭:“啊,這,老奴……”
皇帝卻沒饒過他,“朕問你話,你盡管說。”
周全恭就樂呵呵的道:“奴才不懂這些,不過卻知道太子殿下確實不喜歡蜀陵侯。”
他小心翼翼的道:“上回,上回老奴不小心看見他朝著蜀陵侯出了一個,一個譏諷的眼神。”
皇帝哈哈大笑,“他那脾氣,一旦對誰有了意見,便是什麼都不掩飾。”
然后道:“只一直這般也不好,即便是對大臣們,也要懂得周旋。”
正說著,就聽見外面小太監帶了老八和老九過來。兩人已經四歲了,之前是跟著先生啟蒙,如今大了點,皇帝又得空,便又將兒子帶過來教導寫字。
見著兩個小娃娃好奇的臉,皇帝就笑著道:“怪道民間說寵幺兒,朕剛剛被太子氣什麼樣子,如今見了小兒就有多歡喜。”
周全恭又開始跟著笑了。
那邊的太子直接出宮,先去看了翁家夫妻,說了些話,說的還是鎮國公家的事,然后嘆道:“老鎮國公確實是天生英才。”
翁瀧道:“當初老將軍夫人去世之后,多人勸老將軍另娶,可他堅持不娶,又有人勸即便不娶,好歹要納一個,生下一個兒子繼承家業,老將軍還是不愿意,說是子嗣都是緣分,他已經有一個兒了,有沒有兒子都無所謂。”
他說著說著嘆息道:“再后來,大家都勸他過繼一個兒子,好歹有人給他在墳前摔盆,給他供奉香火,他卻說大笑出聲,說不用,人死如燈滅,不用誰供奉,也不用誰惦記。”
翁瀧笑著道:“殿下,說實在話,我能想通不納妾不用子嗣,也是得益于老將軍的點撥。”
“老將軍說,人過好這一生無悔就好了,這至于死后的事,若是真有地府,那就再拼一份功業嘛,他那般的人,想來也能掙個做做。”
太子在翁瀧的復述之中,好像看見了一個灑的人在哈哈大笑世間的束縛,他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外祖父更加興趣了。
翁瀧正跟太子說著,就見外面有聲音傳來,步子小,不輕不重,翁瀧:“不是臣的夫人。”
太子笑道:“是孤的夫人。”
折筠霧提著子剛邁進一只腳,就聽見了此話,有些不好意思,“還沒婚呢。”
沈箏在后面一些,笑著道:“快了。”
四個人吃了午膳,太子就要去戶部上值了,折筠霧不舍的送他到了門外,然后才回的蜀陵侯府。
回去也沒有太多的事,趙氏已經替包攬了大婚的所有事,折筠霧每天只要配合就好了,這點是由衷激趙氏的。
等到十一月的時候,婚事更加湊,不斷有宮里的人和禮部的人上門,趙氏就更加張了,折筠霧還是不太張。
折明珠就好奇的問:“七姐姐,你真的不張嗎?我聽說嫁人之前,都會很慌張。”
折筠霧搖頭,“沒有啊。”
是個善于追究本質的人,想了想,道:“許是我對東宮太悉了?”
折明珠一愣,然后笑了,“可能是。”
折筠霧也覺得是。雖然對東宮不悉,但是對溪繞東,卻是絕對悉的。
不過殿下說,以后不住在溪繞東,那是前院,他沒婚的時候,住在那里沒關系,等到婚之后,還是住后院好些。
所以東宮后院正屋已經按照的喜好布置了。
折筠霧看過殿下給的圖紙,上面的圖是他自己畫的,哪里有花,哪里有樹,哪里是井,都標的清清楚楚。
還有屋子里面的東西。
“孤讓他們撤了大堂的屏風。”
這般就寬敞多了,他即便在里間寫字,那在外間曬太的話,他也能一眼看見。
折筠霧覺得好的,也想抬頭看見殿下。都已經在殿下的描述中知道了主院的布局和家陳設。
而且這事越想越讓人如同吃了一般。因為細細想,殿下能知道的如此清楚,不外乎是他知道親自去布置的。
殿下還在屋子里放了好幾個花瓶,對道:“等你回家的時候,就去院子里面采些花,孤幫你剪和。”
折筠霧已經很期待回東宮了,一點兒也不張。
但說不張,等到要嫁的那幾天,卻又還是張的。
臘月十五的時候,趙氏給了一本書,折筠霧好奇的打開看了看,臉就紅了。
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睡覺啊——這個殿下懂。”
殿下沒占便宜。
趙氏:“……”
咳了一聲,“你也得懂。”
折筠霧臉更紅了,“那,那好吧。”
那也懂一點吧。
忍著,白日里不敢看,晚間等人走了之后,才敢點著燈看。
看一眼就閉眼睛,再看一眼再合好書,然后再翻看下一頁。
大概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
臘月十六,臉紅著起床的,等到洗漱的時候,還跟小桃道:“今日就不要收拾我的被褥了。”
反正不要的床,枕頭底下藏著書呢。
小桃不明所以,好在聽話,笑著道:“是。”
然后招了個疏月的小丫頭過來,“你記得待會跟著姑娘,待會姑娘去采梅花。”
疏月便是那個折明珠送給折筠霧的小丫鬟,機靈的很,做人也老實,這次進宮,折筠霧帶了三個丫鬟進去,兩個是小桃小雨,另外一個就是疏月。
其他的沒要。
跟趙氏道:“若是去別還好,進宮卻不是一個好去,進了宮,主子的爹娘還能進宮看看,們確實不能的。”
做過奴婢,自然知道這些事。
“每年有一次見面的機會,不過也是坐在一起說說話,沒幾個時辰就要分開,反而惹了心里酸。小桃和小雨是沒有家的,跟著我進宮,不要,可是母親給我的其他幾個丫鬟都是家生子,沒有必要。”
趙氏本來想說就是要家生子才好。有牽掛在外頭,賣契在你手里拿著,有肋,那才會聽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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