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積居然無法反駁。
思索片刻,其人依舊躊躇:“話雖如此,可貴人的委實不是那麼好流的,萬一不,便是要賠上命的。”
“這就要問一問聖人,是不是早就想看一些人流了?”張行語氣幽幽飄忽。“九哥?”
“哎。”開始胡思想的王代積茫然做答。
“我不懂軍事和人事,但聖人此次西行,是不是有心要大舉更換關中、隴西諸總管?”張行認真來問。“甚至有傳聞說,聖人準備直接撤除關中諸總管州?”
總管州,是歷史留產,通俗點說,就是戰略要地,設一總管,實際上控制多個州郡,軍財一把抓,方便戰略應對。而在大魏剷除了周邊八以上的敵人後,除了東海沿線的幾個總管州外,其餘的三十多個總管州,實際上相當於州郡更上層,然後直屬於中央的一級軍政機構。
算是典型的歷史留問題。
“是。”王代積醒悟過來,立即做答。“聖人此意,人盡皆知……而且我不瞞你,兵部那裡私下討論過許多次,都覺得聖人此番西巡,怕是不止要撤除關中諸總管州,甚至有心連河東、荊襄、蜀等周邊總管州一併收攏。”
“你覺得能嗎?”張行認真追問。
“應該能行。”王代積坦然以對。“朝廷這幾年便是再波折,可畢竟是剛剛一統的局面……”
張行點頭,雖然跟今日議題無關,但這就是問題所在……一個王朝、帝國,亡國之前,一定會有一種特別的東西蒙住統治階層的眼睛,讓他們忽視掉一些問題。
放在大魏這裡,按照張行這一年多的見識和看法,現如今最大最核心的問題就是東齊、南陳故地的老百姓到了苛刻的賦稅盤剝,以至於整個帝國的基,也就是老百姓全都掙扎在生死線上,使得整個國家從上往下看貌似強盛無比,但最下面的基卻一直在繃,本不住搖晃。
然而,可能是因爲之前幾百年間,主要還是門閥、豪強、軍頭客觀上引導了歷史進程,統治階層偏偏就沒有人願意正視這個最嚴肅的問題。
他們眼裡有門閥,有豪強,有外患,有神仙,唯獨沒有好像水一樣聽話的底層老百姓。
水晃一晃怎麼了?還能把船給晃沉了不?
與此同時,表面的大一統趨勢,也讓絕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個帝國,這個王朝,跟之前的那些割據政權不一樣。
幾百年的分裂和戰爭,使得人心思定,除非是被無奈,委實沒人願意去造反。
所以,聖人可著勁的折騰,總覺得不會有事,總覺得不會人太甚。
下面的人覺得有點疼,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大魏這個朝初升一片紅的局面,斷然不會輕易崩塌,還是忍一忍爲好。
回到眼前,便是張行也覺得,聖人此番來撤總管州,不管有多大波折,本是不會有實質阻力的,是一定能做的。但是反過來說,這種類似於撤藩的事,而且還是在關中這種地方撤藩,也肯定會有明面上的波折就是了。
“那會有波折嗎?”心中胡思想,不耽誤張行問了一個自己早有答案的問題。
“必然會有的。”王代積似乎是醒悟到什麼,語氣也變得幽幽起來。“都是幾輩子的總管,還個個是皇親國戚,生下來就是上柱國領總管的嫡子,自己也按部就班做了上柱國和總管,自然覺得什麼都理所當然……有時候吧,你真心覺得,貴人和貴人之間的差距,像是一條龍跟一隻驢子之間差距一般……張三郎,我懂你的意思了,咱們聯手,你我外,這個事做得!”
張行微笑不語。
“什麼意思?”王代積略顯不解。
“我、王九哥外,但最後王九哥自己來上書,我不面。”張行坦誠做答。
“那我必須要問一句。”王代積沉默片刻,攏手來看對方。“既如此,這種主意,你爲何還要出?或者反過來說,既然出了主意,爲何不自己來做,反而來找我?”
“我說了九哥不要笑我。”張行猶豫片刻,誠懇來對。
“自然。”
“我出北地,怕是連寒門都不算,所以心裡素來偏激,總覺得天上下雹子的時候,與其讓最底下的人挨,不如讓最上面的貴人來挨。”
張行有一說一。
“至於爲什麼不自己來做,說起來就一個詞,矯……我雖然出了主意,起了惡念,但到底還是覺得,這是在嫁禍無辜……那些貴人,有一個算一個,在別都是死有餘辜,但這個謠言,恐怕真沒有證據說是他們派人傳播的。所以,若是我親自做了,白常檢和你們兵部李定這幾個出高些的至,怕是都要另眼看我了。我只是看驪山下山路旁首越來越多,心裡忍不住而已。”
王代積點點頭,然後忍不住笑了,因爲他也非常懂得前一個道理,而且後一個理由也跟他之前對張三郎的認識是符合的——聰明、有勇氣、敢拼命,但還是有些年輕人的稚之。
怎麼說呢,可以理解。
而且到了這一步,對方其實已經比之前還要更一點了,最起碼已經邁出實質一步,再過幾年,再於場上蹉跎或者打磨幾年,就會跟自己一樣,變得毫無任何心理負擔了。
“那好,我自然信三郎,只是明人不說暗話。”王代積點了點桌子,從容來問。“三郎,你等了這麼久,冷眼旁觀了這麼久,應該有個合適的人選吧?”
“未必要確切人選。”張行喟然答道。“但我覺得,只要穆國公領雍州總管曹在你的彙報文書,聖人一定樂於相信。”
“也是。”王代積想了一想,居然覺得無話可說。“聖人想除掉這最後一個領兵的堂弟許久了……咱們也只是幫忙一鞭子車馬……既救了許多無辜不說,我估計以曹皇親貴胄之,說不得連流都不用……這麼一想,倒是一番大功德了,只是要苦一苦貴人們。”
說到最後,王九郎忍不住得意的拈起了鬍子,
倒是張行,此時沉默無聲,不再言語——他知道,儘管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但今日後,未免更加不是一個好人了。
但應該會有效,會流。
PS:早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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