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行人直接來到穆國公府的大堂上，兩個侍從也被恰好帶了過來。

“國公毋須憂慮，只是北衙、刑部、兵部聯席查得這二人與驪山行宮謠言有關，聖人欽點了下，來找國公，專行此案。”王代積此時早已經容煥然，說話做事也都與之前不同。

張行與李定也樂見如此，只是躲在堂外，冷冷旁觀。

“我就知道遲早會有此日。”穆國公衫不整，面發白，連文書都不去看，只是苦笑去看房頂，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又或者是服太有點冷，以至於這位國公的聲音有些發。“你們自去查問，我就在此……不許驚擾眷。”

“這是自然。”王代積失笑以對，復又肅然。“事不宜遲，還請國公許我們借地問詢，好速速還國公府上清白。”

“隨你們吧！”曹一揮袖，直接扶額閉目。

王代積也上前取回公文，從容退出去，然後帶著金吾衛和兩名侍從去了一個側院。

而張行與李定也果然不再冒頭，只是在院中相對而立，月發起呆來。

“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都管務必再去通報一二，請段公見我一見。”

崇仁坊的對面，隔了一座天街，乃是平康坊，坊西北角有一座府邸，幾乎可以遙遙見穆國公府邸的惶惶燈火，而就在此府邸的門房，滿是汗的兵部主事辛七正小心翼翼給一箇中年都管陪著不是，同時還給對方塞了一塊銀餅。

那中年錦都管接了銀餅，卻還是不耐：“你這人如何不曉事？你只是一個送文書的，送到了許你在門房這裡歇下便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如何非要我們深更半夜去喊主人？主人難得來西京住了幾日，我們好生伺候都還來不及，一旦惹怒了主人……到了那時候，你們自是朝廷命，我們卻要沒了生計和命的！”

說著，居然是都不。

那辛主事怔了一怔，反應過來，再度出一小塊金子來，當面遞給對方，然後俯首誠懇行禮：“請都管去幫忙問一聲，我保證，此事若是段公知道，只會稱讚都管警醒，絕不會遷怒。”

“那你等一等。”中年錦都管將金子沒袖，當場笑了一笑，終於轉離去，卻又在轉一瞬間直接起了鼻子，儼然是嫌棄對方滿汗臭。

辛主事怔了一怔，忍不住自己聞了聞上的味道，卻也是無奈。

然而，下一刻，不僅是他，便是後一直冷眼旁觀的金吾衛隊將也都表怪異起來……區別是，後的隊將面複雜，還算從容，甚至有幾分戲謔，而辛嚴卻幾乎面容扭曲起來。

原因再簡單不過，這二人修行上雖然不是很濟，但畢竟是有些底子的，甚至不需要修爲都能清晰聽到，那個收了錢的尚書府都管本沒有去段尚書起，反而直接去了隔壁坊，與一些男僕從調笑喝茶。

說起喝茶，自己這般辛苦，一意跟過來，只想著要迎奉段尚書，結果來到門房這裡，居然連杯茶都無，甚至還要被嫌棄上有味道。

說句不好聽的，真讓王代積做了這事，穆國公第一個不好，你段尚書難道不是第二第三個不好？

“三郎，再救一救我！”

三更往後了已經，穆國公府的側院裡，審問了大半個時辰的王代積匆匆走出房來，復又沒了之前的從容。

“怎麼講？”張行面無表。

李定也冷眼來看。

“就是不認，咬死不認。”王代積跺腳來言。“問到剛剛，其中一人乾脆冷笑，說他父親就是先穆王的下屬了，自己也久隨穆國公……現在的局勢他一清二楚，他們二人只是由頭，我們就是衝著穆國公來的，所以寧可一死，也絕不留口實牽累穆國公……所以問什麼，他們都不知道，讓我不要再有妄想。”

“這就對了。”張行想了一想，平靜做答。

“什麼？”王代積愣了一楞。

“我說這就對了。”張行嘆氣道。“穆國公府上，果然早就對聖人心懷芥，而且穆國公父子累世做雍州總管幾十年，深固……”

“這是廢話。”王代積苦笑道。

李定也只是嘆氣：“其實人家本來就沒有造謠吧？”

“事到如今說這個幹什麼？”王代積略顯不滿。“也是廢話。”

“那就不說廢話。”張行認真來言。“這個況若說我沒有想過，反而可笑……王九哥，你現在有上中下三策可選。”

“你不如直接說中策。”李定一時無語。

“還是都說吧。”王代積咬牙以對。“不然我心裡不通暢……”

“上策，就是不要管這些了，直接僞造一份審理結果，就說謠言是穆國公府上傳出去的，然後把人和審問結果現在就帶出城去，連夜送到驪山。”張行平靜敘述。“聖人跟穆國公是世仇，必然會有說法。”

王代積大爲意，李定連連搖頭。

“下策，不要管別的，只是將穆國公府上的真實態度認真記錄下來，但可以潤一點文字，依著穆國公府上現在況，聖人很容易發怒……而聖人一旦怒了，有證據沒證據，謠言不謠言，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落了下乘。”到王代積搖頭了。

李定也繼續搖頭：“同樣卑劣，還不如直接僞造口供呢！”

“中策。”張行沒有理會對方，只是著頭頂雙月認真來講。“現在況很清楚，咱們都知道穆國公府上不可能遵紀守法到什麼程度，也都知道穆國公對聖人是真的恨骨髓……所以，府中必然有把柄，但我們得講策略，用個法子將這個把柄給敲出來。”

“關鍵是怎麼敲？”王代積忍不住又來跺腳。

“當然是找心最差，此時最爲恐懼，偏偏知道最多的那個人來做威嚇了。”張行攤手以對。

李定怔了一怔，微微頷首：“確實。”

“誰？”王代積微微一愣，反而沒反應過來。

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說的是誰了，然後趕來問：“怎麼威嚇？”

“從現在開始，不停抓人進來，只抓不放，也沒必要審問，就是抓……想法子弄個名字來，侍從、使、都管、家將，把堂上穆國公側的那些人一個個全都抓進來，卻不許其他人到堂上補充，等到就剩他一個人的時候，我們直接進去，敲山震虎。”張行安靜說完，反問了一句。“事則，事不那也只能做個惡人了……”

王代積點點頭，立即振作起來，而且即刻行。

李定沉默了一會，也緩緩點頭。

張行見此，方纔踱步走出了院子。

而很快，張行的計策起到了奇效，穆國公府上立即便陷到了極大的恐懼之中。

說白了，張行選擇穆國公曹真不是胡選的……因爲聖人跟他的這個堂弟，幾乎算是世仇。

沒錯，堂兄弟是世仇！

先帝跟他的嫡親三弟先穆王，一起活著的時候，就是死對頭。

據說先帝登基前，先穆王就嘗試過刺殺自己的親兄長，理由是他是前朝忠臣，不想看到自己大哥篡位，而私下人們都說，那是曹氏三兄弟中的老二忽然早死後，曹氏部只有兩個柱子，先穆王覺得自己只要宰了大哥，就可以擔負起更大的歷史責任……

而這位先穆王是怎麼死的呢？

答案是宮喝酒，忽然發急病死了……當時所有人就都說，這是被灌了毒酒。

這還不算，聖人他娘，也素來看不上妯娌，所以在先帝登基後，多次要求先帝下旨，讓“阿三”休妻另娶，而且多次在旨意中用言辭侮辱妯娌。

就是爲這事，先穆王丟了大將軍的職務，放棄了參與掌權的任何機會，生生以先帝唯一在世嫡親弟弟的份混到了一個白地王。

等到他兒子更是無緣無故變了國公。

所以，穆國公曹跟聖人曹徹之間，表面上妥妥當當，實際上是殺父辱母的世仇。

也正是因爲如此，張行本不信，這些年天高皇帝遠的穆國公這裡能多麼妥當。

“王代積這廝平日裡看起來老實的，如何做了這種事？”兵部尚書段威一中，坐在自家後堂上，看完了文書後，滿肚子窩火，卻又有些不理解。

“回稟段公。”辛七勉力苦笑，卻沒了一開始的算計和興。“部中都說，他這是想學張含張相公……”

“也得有命學！”段威冷冷以對。“他現在就在穆國公府？”

“是。”辛主事點點頭。

“等我更妥當，點起人來，直接過去，你也跟我一起去見他，我倒要看看這個想踩著兵部吃裡外上去的混蛋玩意見了我怎麼說！”段威直接站起來，轉到後院。

“是。”辛主事再度點點頭，卻本不做多餘應和。

無他，這位兵部尚書，本不是他或者誰起來的，而是因爲天街對面穆國公府上的靜越來越大，做慣了將軍，且是凝丹修爲的段尚書自己察覺到了靜，然後醒了過來……但醒了之後，卻也花了好多力氣，方纔做了召見，看到了文書。

辛老七現在只覺得心灰意冷，不如老老實實拿了王老九的錢，安安靜靜發一筆財。

“可以了，咱們一起進去？！”

就在兵部尚書發怒之際，王代積終於也按照張行的計策完了佈置，如今堂上只剩一個衫不整、著肩膀賣的孤家寡人曹。

“走吧！”張行沒什麼可說的。

李定也一聲不吭。

見此形狀，王代積終於也深呼吸了數次，然後悶頭扶刀往堂上而去，之前他就是這麼一次次進堂中，將堂中七八十人分二十多次帶走的，早已經走得都麻了。

“穆國公！”王代積走上堂來，格外嚴肅。“你家賓客、家將、使、都管頗有些忠貞不二之人，明明知道局勢已經很糟了，卻還是努力維護你。”

堂上早已經坐立不安的曹沉默了一會，剛要說話，這位快四十的國公卻又忽然落淚：“都是我連累了他們。”

“穆國公……”王代積上前數步，凜然來言。“這事確實怪不得他們，但如今閣下委實已經自難保了，畢竟，既然有忠貞不二的，那就也有膽小怕事的……剛剛這些人，足足招出來七八件事。當然，以穆國公的份，大多數事本無足輕重，但其中也有一兩件……”

“我不該聽那幾個巫族邪道胡扯的。”曹連連搖頭，淚水都已經糊了眼睛。“我如何不曉得那些是旁門左道胡言語……但還是忍不住藉此排遣，希冀一二……卻不料平白壞了自己。想想也是，我的命，怎麼可能比大魏國祚還要長？”

王代積本再言，卻忽然怔在當場。

張行和李定也目瞪口呆——這比傳謠實在多了好不好？而且你爲什麼說的那麼痛快？

茫茫然中，金吾衛隊將丁全忽然闖堂，面蒼白：“三位，你們讓我盯著的……段尚書親自打著儀仗出府來了！”

“無所謂了。”李定當場拂袖，一聲嘆氣。

“我想獨吞這個天大的功勞！”王代積扭頭來看張行，面容興到扭曲。“三郎，再替我想個主意……”

張行面無表，只是束手立在那裡：“這有什麼好想的，你自帶著穆國公從後門出去，附近隨便找個能攔住段尚書的貴人家裡闖進去就是，西京缺這種人嗎？至於丁隊將，只裝作不知道，按部就班去前門迎接段尚書就是。”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王代積便已經上前拽起了曹，便往外走。

可憐曹，明明也是個正脈大圓滿的修爲，卻垂頭喪氣，落淚涕流，居然任由對方將自己拖拽而去，連本來就不整齊的服都被扯開，出了雪白的肩膀和脯出來……那副樣子，簡直就像是誰牽了一頭大白鵝。

大白鵝和黃鬍子一走，張行便忍不住攏手來看李定：“李四郎，你們大魏的貴人都是這個樣子嗎？”

李定居然有些躲閃之態：“偶爾，偶爾。”

PS：大家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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