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苦海行 (13)
張行作爲中級吏,沒有任何知權和決策權,只能被龐大的皇權制推著往前走。
但是,白登山這個詞已經讓他肝了,這要是巫族冒出來一個冒頓單于怎麼辦?這個世界的白帝爺可沒上過白登山,然後按照這兩個世界似是而非的尿,給他來一支鳴鏑又如何?
於是,從收到命令開始啓程當日,他就不斷跟李定做暗示,但李定的意思是,那種況不可能發生,發生了也無所謂……因爲東部巫族沒有那個真正吃下兩萬多上五軍的力量,尤其是軍中還有遠超巫族軍中比例的修行高手,還有伏龍印。
“我這麼說吧!”
說起軍事,李定格外認真,毫沒有之前在太原做通識教育時的不耐,甚至專門拽著張行在營後在沒人的地方進行補課。“雁門、馬邑、樓煩三郡的郡卒,以及汾宮的屯兵可以在巫族人出現在苦海邊上以後,立即進馬邑各個要害駐守,接應聖駕,換句話說,巫族人必須一次投十萬敢戰之騎,纔有可能造碾式的突襲,迫全軍不敢應戰,直接高山或堅城……但是這等堅城或高山,除非十五萬騎,分四五萬做包抄和必要阻擊,然後剩下十萬不計生死去攻城、攻山,否則是不可能在一月吃掉整個小三萬東都銳的。”
“那要是都藍可汗起東部全軍,有沒有可能達到十五萬?”張行也同樣認真,他不敢不認真。
“可能。”李定在軍事上從不馬虎。“而且如果他從接位第一天開始,就暗地裡造船,是有可能繞過白道,直接從苦海衝過來的……”
“那你還說什麼?”張行無語至極。“我要是都藍可汗,我就衝過來吃掉這三萬和聖駕。”
“然後呢?”
“然後自稱是大晉後人,流落巫族,順勢併吞晉地。”
“吃掉三萬需要十五萬,但要死多人你知道嗎?”李定攤手以對。“太原有上萬屯兵還有武庫,十日急行軍就能到;燕山方向的幽州總管手下中郎將就七個,合三萬餘騎,半個月就能到……爲了吃掉這三萬人,這十五萬估計折多在這裡?你信不信,他這邊剛吃完,後漠北的老家就被中部突利可汗給吃幹抹淨了。”
張行微微一怔,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駁斥。
“更重要的是,北地西四鎮和魔衛的西三衛,加一起本就不弱於東部巫族……若是再拖延一二,讓他們渡海而來,從後面斷了苦海……東部巫族的所有貴族、騎,那可就絕種了。”李定繼續認真講述。“你是都藍可汗,你這麼幹?”
張行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所以。”李定終於失笑。“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都藍可汗一定要來,也不是不行,可他必須得在暴二十天立即撤回,才能確保安全……換句話說,也就是這位東部可汗閒著沒事,聽說聖人到了馬邑,不惜暴自己忍多年的野心,直接起全族之兵,只求威嚇聖人一回,嚇聖人屁尿流一次,然後攻破的城池、繳獲的財富,還不及這一次出兵的一半耗費多,就直接全軍撤回去了……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算這個賬,我要是全軍統帥,我是不幹這種賠本買賣的。”
張行沉默不語。
而李定也繼續慨:“說到底,大魏萬般不行,但軍事還沒爛,你看汾宮裡的武庫儲備和屯兵,沒問題的;人心也沒到最壞的份上,外面人和底下人也看不到……看不到最上面和最裡面的事,之前司馬相公的事你不說我都不知道……都藍可汗真要來,只要聖人穩住心態,放權給老將,賞賜再續下來,說不得真要再踩著巫族人重振天下人心呢。”
張行愈發不言,因爲他委實沒什麼可說的了,尤其是當天晚上,想著安全去的他使用了羅盤後,指針毫無靜,更是驗證了他的想法,巡視隊伍核心是沒有安全之虞的。
但是,不知道用這一回,又會有什麼考驗就是了。
接下來,巡視隊伍開始以一種極爲緩慢和從容的姿態向北而去。
汾宮的軍械、糧草,從太原更後漸漸追上來的冬,以及開拔前的賞賜,讓士氣明顯振作了不。
而在張行看不到的地方,大員們雖然心累,雖然不滿,但更多的是對聖人自欺欺天,興師衆要面子的行爲到無力。
不是沒有人信了張行一開始的鬼話。
比如說一開始聽了張行言語後就張起來的秦寶、小周、王振那批人,但很快,秦寶就意識到這種可能太低,而王振則早早忘記,只有小周依然迷信張行。
可惜,張三郎自己都不信自己了——他已經被李定說服了。
十月十五,駕抵達白狼塞,從這裡過去,到苦海邊上,就只有一個雲算是重鎮了,白登山就在雲旁邊,另一側是武周山。
駕沒有停歇,繼續北上。
而這個時候,張行又一次警覺了起來,因爲他注意到,有巫族首領模樣的人前來拜謁過了白狼塞後重新啓用的觀風行殿。
稍作打探,卻是從班的北衙公公那裡得知,這是邊境上的巫族小部落,準備投奔過來的,想找聖人表忠心。
雖然用了羅盤,但張行還是忍不住心中再度不安,於是當值結束後,再度去找了李定——他也只能找這廝了。
“張三郎,你真是北地人?”李定一聲嘆氣。“這種事有什麼問題嗎?”
“請李兄指教。”張行言辭誠懇,他是真不懂。
“我這麼說吧。”李定失笑以對。“不是巫族的邊境部落喜歡逃到我們這裡,我們這裡的邊民也喜歡逃到毒漠那邊……甚至,苦海兩邊,巫族的人去你們北荒,北荒的人去巫族東部,都是常事……聖人到了,邊境上的小部落沒靜纔怪。”
張行想了一想,旋即醒悟:“你是想說,過去的人都是榜樣,都沒有苛捐雜稅……無論是人族還是巫族,無論是郡國制度、分封制度、部落制度,貴人們總喜歡苛待自家人?”
“你這不是聰明的嗎?”李定籠著手苦笑一時。“怎麼就在巫族出兵這件事上著了魔呢?”
“我做夢了。”張行也覺得有些尷尬,便隨口胡咧咧。“覺得夢裡有點預兆。”
李定臉陡然一變:“做得什麼夢?”
張行趕擺手:“胡扯的……被你扯害臊了,胡編的。”
李定無語一時,然後認真教導:“這種事不要胡編……其實,謀事在人事在天,若說凡俗,巫族渡海突襲的事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但我沒有說天的事,也沒有說龍的事。”
張行微微一怔:“苦海里的那條龍,是不是特別厲害?晉地有沒有護地真龍,擋得住嗎?”
“人家不是一般的厲害,是那種還是巫的時候能跟黑帝爺、赤帝娘娘打的有來有回那種厲害,什麼護國護地的真龍沒用。”李定正道。“但它在這件事裡面,註定無用……因爲一旦它親自出,黑帝爺不會放過他的!我知道你的辯……如果說黑帝爺願意放過它,那就是它此舉必然直接再遭天譴,那樣的話巫族就一點希都沒了,又或者說,咱們死了都值了,活該。”
張行再度無言。
十月二十,儀仗抵達武周山下。
這一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讓人聯想到劉文周的武周山如屏風一般當面展開,而聖人難得出觀風行殿,眺盛景,心一掃之前小半年的種種憋悶,一時愉悅之下,遂令隊伍就在安營紮寨,提早休息,並讓皇后率公主、皇子等人外加隨行大員、要員一起出來圍幕野炊。
張行正好當值,本趁機魚滾蛋,卻見白有思也隨皇后一起出來,便乾脆重新立定。
看了一會,他忽然意識到一個況——雖說存在不強,但是自家那位丞、齊王殿下何在?
仔細一想,好像作爲聖人難得的年兒子,一開始西巡的時候他是打前站,後來大長公主突然去世,他就應該是後衛。
如此說來,如今這位齊王殿下如果不是因爲大長公主喪事留在關中,便應該是輟在後面,只是不知道如果是還在後面,那究竟是在汾宮還是在太原。
但也有可能直接回東都了。
好像還有個小公主留在西都了,這樣的話,除了幾位皇孫、兩個未年皇子、齊王和那個小公主,其餘聖人全家都在這裡。
嘖,閨兒子一大堆,明顯都不是皇后嫡出,偏偏個個都堆出假笑,絕不敢有半點突出和落後,生怕讓親爹注意到自己。
這纔多大年紀,就曉得天家無了?
正在胡思想之際,武周山下忽然有騎兵打斷了聖人的天倫之樂。
那是十餘騎典型的巫族部落騎兵,他們佩戴者彎刀、弓箭,騎著劣馬,從北面山坳中閃出……甫一出現,便被長水軍的外圍警戒給團團圍住……但出乎意料,對方出示了一些信後,迅速被準許進隊伍部。
十餘騎繼續直趨觀風行殿,抵達三百步外,復又被外面的一位鷹揚中郎將攔住,然後中郎將與那些騎兵談一二後,立即不顧一切,往圍幕這裡過來。
兵部尚書段威當仁不讓,主棄宴避席去迎。
這個時候,絕大多數人都保持了雍容,因爲這很像是被安置在邊境的那些巫族部落,這些天看的太多了,張行同樣麻木,估計接下來,就是一場聖人興高采烈下的賞賜。
“請陛下即刻!”
出乎意料,段威與這些巫族部落騎士談後,不顧一切來到跟前,氣連連直接下拜。
“這是什麼人?出了什麼事?!”聖人面嚴肅,當場質詢。“張口便讓朕走,何統?”
“這是多年前被曹中丞収降後帶到此地的巫族部落,安置在武周山對面,負責監視苦海,素來可信。”段威依舊在地上氣連連。“他們說,苦海上有不下二十萬東部巫族之衆,麻麻浮海而來……”
武周山下,一時死一般的沉寂。
荒唐!
已經被李定和羅盤洗腦的張行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詞……圖什麼啊?不過日子了?東部巫族所有兵馬加一起都沒有二十萬!這兵部尚書怎麼當的?
“荒唐!”聖人嚥了口口水,當場呵斥。“東部巫族所有兵馬加一起都沒有二十萬之衆……你這個兵部尚書是怎麼當的?”
“會不會有可能是來降的人太多,或者船比較多,在海上鋪陳的比較開,小部落沒見識?”司馬長纓相公主開口詢問。“以爲是東部巫族大舉來攻?”
聖人立即去看自己的兵部尚書。
“臣知道。”
段威依舊在地上氣連連。“臣知道……陛下說的極對,司馬相公說的也有道理,但是聖人和皇后千金之軀,還有諸位皇子、公主,金枝玉葉一般,難道要冒險不嗎?臣已經派遣長水軍中武藝最湛、最有勇略、往來最迅速的趙將軍親自率人去偵察了……請聖人現在趕收拾起來,暫避一二。”
周圍的宮人、侍、吏、士卒多已經驚駭起來。
張行倒是目不斜、不搖的……他心裡其實已經開始慌了,但是架不住他見慣了生死,而且還有個羅盤做底,如今怎麼說都還能裝。
而這又引得後秦寶、小周、王振幾人多有敬佩之。
開局變成一隻小黑龍?血脈升級?混沌龍骨?完了,無敵了,這可怎麼整?
“雙陽在上,三月同天,人類帝國的偉大始於神皇登基,一千年來,人類帝國驅逐獸人、威震精靈、開闢星宇、創造傳奇,這是屬於人類最偉大的時代!” 蘭特聽著學者的讚頌,問了一句,“我跟您打聽一下,咱人類帝國都這樣了,為什麼我們一個男爵家,被野蠻人碾著跑?” “偉力歸於神皇,災難始自魔潮。蘭特,超凡者的道路已經明朗,你要以往聖為師,以登神為願” “好的,那咱們晚上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