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好狗,就讓它死在山上
李寶玉從兜裡掏錢,上前遞給了徐長林。
徐長林接過錢,目越過李寶玉,投向了趙軍。
趙軍微微一笑,衝老頭點了點頭。
徐長林對李寶玉說:“爺們兒,不著急就等一會兒,等我騰出空來,給你們牽狗。”
“徐爺,我們不急。”李寶玉應了一聲,又回到趙軍邊。
再厲害的狗,只要牽著它脖鏈,它就會和你走。
但是,這有個前提,必須得狗主人親手把狗鏈子在你手裡才行,否則直接上去牽鏈子,不挨咬纔怪呢。
此時,徐長林家院裡這幾個年輕人,趙軍和李寶玉是肯定不會買他那三條狗了。
剛纔王大龍和徐長林商量,二百六十塊錢挑這一幫狗,徐長林是不同意。
要知道,二百六十塊錢已經是溢價了。
就在這時,那一直未開口的八字鬍年輕人,說話了。
他道:“徐爺,二百八能挑不?”
“爺們兒,你要買狗?”聽這年輕人出價,徐長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這年輕人張來寶。
他爲啥這名字?
因爲他也有個不靠譜的爹,而且他爹比李大勇還不靠譜。李大勇頂多是看點小人書,而張來寶他爹是喜歡打麻將。
天天摟寶、自,但還是點炮居多。所以,就給自己兒子起了這麼個名字。
關鍵是,張來寶他爸、他爺,甚至他家祖祖輩輩,都沒出過打圍人。這小子要狗幹啥?
所以徐長林疑,心想這小子是不是拿老頭子開涮呢。
其實,不是徐長林疑,就連王大龍和李寶玉也想不明白了。
領狗打圍,可不是腦瓜子一熱就能行的。
你不但要了解山形地勢,還得知道各種獵的生活習。
再就是與狗配合了,刀獵怎麼配合,槍獵怎麼配合,打圍的人都得知道。
可張來寶呢,家裡從未有過幹這行的,甚至這小子都不會打槍。
現在要花二百八十塊錢買狗,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是,張寶子,你會打獵嗎?”李寶玉開口,向張來寶問道。
張寶子是張來寶的小名。
張來寶撇了李寶玉一眼,道:“你這樣都能打獵,我有啥不能的?”
“你……”李寶玉聞言,攥了拳頭,怒目等著張來寶。
張來寶也不理他,只向趙軍笑道:“軍哥,聽說你最近太牛掰了,我就想學著打獵。等我買回狗去,你得帶帶我啊。”
“呵呵。”趙軍只是一笑,也不說話,只把臉轉過去,看向了一邊。
別人不知道他張來寶怎麼回事,可趙軍心裡是清清楚楚的。
他和張來寶上輩子是死對頭,要不然一進院剛看見張來寶的時候,趙軍也不會暗道一聲“冤家路窄”。
而且兩家屬於世仇,這仇倒也沒有多遠,就從趙有財和張來寶他爸張佔山開始的。
趙有財是有個外號趙二咕咚,但只要不是你得罪了他,他都不會壞你的。
可那張佔山不同,此人就是個險小人,多年來一直和趙有財過不去,倆人可謂是針尖對麥芒。
巧的是,張佔山也在林場上班,也是個廚子。雖然稱不上大師傅,但卻管著林場的二食堂。
所以啊,倆人不但是冤家,還是同行。
這些年來,趙有財和張佔山明爭暗鬥,私下還互相攀比。
當然了,這年頭也不能炫富。
於是,倆人就先比廚藝。
這方面沒啥說的,趙有財完勝。
後來他們誰的媳婦漂亮,起初還真是張佔山贏了。
但有一年開春,張來寶媽徐華上山採五味子,讓大棕熊給撲了,雖然保下一條命,但卻毀了容。
所以比媳婦,趙有財又贏了。
然後就是比子,兩家都是仨閨、一小子,可趙有財的大閨嫁給了生產場長的兒子。
張佔山的閨,則嫁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歸楞工人。
就這樣,從小比到大,張佔山都沒贏過趙有財。
而且自從趙春嫁給周建軍以後,張佔山在場子裡見趙有財時,都覺擡不起頭來。
最近,趙軍打獵又出了名,一冬天整了好幾個黑瞎子,那可都是錢啊。
張佔山心想,跟趙有財比了半輩子,輸了半輩子。就算是在麻將桌上總點炮,也沒輸過這麼慘啊。
於是,張佔山突發奇想,非得讓自己兒子也學打獵。
前一世,趙軍打獵比較晚,都是結婚以後的事了。
即便那樣,等趙軍一打出名堂來,張佔山還是讓張來寶買狗、買槍、學打獵。
那麼,張來寶跟誰學的呢。
答案很神奇,竟然是跟趙軍學的!
張來寶跟趙軍套近乎,說什麼咱們父輩雖然有仇,但不能影響了咱哥們兒的關係,咱哥們兒得好好著,給他們這些老的看看。
因爲那時王蘭已經過世好幾年了,趙軍卻一直對趙有財娶小老婆的事耿耿於懷。
一聽張來寶那麼說,他當即就其一拍即合。
這張來寶呢,剛開始上山的時候,還真聽趙軍的,帶著自家的狗,跟趙軍打獵。
但其實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趙軍幫著他拖狗,等他家的狗可以了,張來寶就立刻和趙軍拆幫。
從那以後,張來寶就各種地給趙軍使壞。
甚至還曾找人,去趙軍家的狗。
這輩子,趙軍是不會讓他坑了。
一旁的王大龍,狐疑地看著張來寶,剛纔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爲這張來寶是給徐長林牽驢呢。
但又轉念一想,徐長林就算要找人牽驢,也不會找這麼一個頭小子來。
可無論如何,此時的王大龍,看張來寶就是不順眼。
因爲他覺得張來寶壞了自己的好事,如果不是張來寶橫一槓子,自己再給徐長林加五塊、十塊的,估計就能把這幫狗給挑了。
可現在呢,張來寶要出二百八,一下子就讓王大龍陷了兩難。
關鍵是這時,徐長林突然對王大龍說:“大龍啊,你看這幫狗你還挑不挑了?”
徐長林此言一出,趙軍、李寶玉齊齊皺眉,張來寶則是面不悅。
這老頭子太認錢了,你是賣狗麼,這都快趕上拍賣了。人家張來寶出了價,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唄。
你和王大龍說什麼?
讓他加錢嗎?
王大龍這人,格有些怪,剛纔他正惱張來寶壞了自己的好事,心裡對張來寶有怨恨呢。
此時徐長林拿話一架,王大龍頓時一熱上頭,對徐長林說:“徐爺,三百!就按你說的,這幫狗我挑了!”
“好!”徐長林一口答應下來。
那張來寶見狀,轉就走,連個招呼都沒和徐長林打。
準確的說,他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徐長林也不管他,只對王大龍說:“爺們兒,這回就剩你了,你拿錢來吧。”
老頭子是真不客氣,直接拿話告訴王大龍,你出的三百,我答應你了。所以,張來寶才走的。
既然如此,你現在反悔都不了。
王大龍手往兜裡一掏,抓出一大把錢來,上前遞給徐長林,說:“徐爺,你老查查,這是二百五。”
徐長林一手牽著狗,一手抓著錢,看著王大龍,並未言語。
王大龍道:“徐爺你別多想,我今天沒帶那麼多錢,你容我一個晚上,明天一早我就給你送來。”
徐長林還是沒有言語,只看著王大龍,搖了搖頭才說:“爺們兒,這可不啊。”
聽徐長林這話,李寶玉心裡鄙夷,轉頭看著趙軍。
按道理說,都是屯裡屯親的住著,王大龍都說了,欠你五十塊錢,明早就給你送來。
這很合理。
但這老頭子竟然不許,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從剛纔徐長林竄唆王大龍加錢起,趙軍的眉頭就一直皺著,卻不知他心裡想的什麼。
徐長林的態度,讓王大龍覺很沒面子,老頭子如此行事,分明是沒瞧得起他王大龍。
王大龍把一轉,看向趙軍,道:“兄弟,有錢沒,給哥拿五十。”
趙軍雙手往棉襖兜裡一,把兜裡子往出一拽。然後又把雙手往兜裡一,又把兜裡子往出一拽。
趙軍如此,是用行告訴王大龍,我真沒錢。不然的話,以現在的局面,如果直接說,王大龍怕是不信,而且還會把趙軍懷恨在心。
王大龍又把目轉向李寶玉,這次趙軍沒等他說話,而是先對李寶玉說:“寶玉,你給大龍哥拿五十塊錢,算我管你借的。”
此話一出,王大龍頓時覺面上增,當即笑著對趙軍說:“小軍,不用你。”
然後,他又看向李寶玉,道:“寶玉給哥拿五十塊錢,哥明天早晨就給你送去。”
李寶玉從兜裡拿出一卷錢來,從中出五張大團結,走過去遞給了王大龍。
“真是我兄弟!”王大龍一手接錢,一手在李寶玉胳膊上拍了一下,以此表示親切。
李寶玉呵呵一笑,就回了趙軍旁。說心裡話,要不是趙軍開口了,李寶玉還真不一定會借錢給王大龍。
而趙軍怕的也正是這一點,要是王大龍和李寶玉開口,李寶玉再不答應,那這場面可就難看了。
到那個時候,趙軍就想說話都不了。
王大龍把錢遞給徐長林,然後手一把將徐長林手裡的三麻繩子抓住了。
王大龍一拽,徐長林沒有立刻撒手,王大龍冷著臉喊了聲“徐爺”,徐長林這才鬆手。
王大龍被徐長林落了面子,接過狗後也不和徐長林打招呼,只與趙軍、李寶玉道別,然後牽著三條狗往出走。
當三條狗被王大龍牽起時,頓時嗚咽起來,裡發著吭吭唧唧的聲音,衝著徐長林拼命地搖著尾。
但徐長林呢,只把轉過去,並不言語。
三條狗掙扎的厲害,王大龍不得不側,使兩隻手抓著繩子,是把三條狗拽出徐長林家院子。
三條狗一出院子,它們的尾瞬間耷拉下去,眼睛裡真的流下了淚水。
狗,真的是會哭的。
看到這一幕,李寶玉心裡難,趙軍則是輕嘆一聲。
在王大龍牽著狗遠去時,徐長林突然轉,往院門口走了兩步,卻又止住了。
趙軍和李寶玉在徐長林側面,能看見有淚水從老頭子臉頰上流下。
徐長林擡起胳膊,使棉襖袖子胡地了臉,轉往後院走去,一邊走,一邊聲音沙啞地說:“爺們兒,跟我牽狗去。”
趙軍、李寶玉雙雙跟上,此時的徐長林佝僂著子,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
李寶玉這才知道,老頭子也是捨不得自己的狗,所以他問道:“徐爺,你要捨不得狗,你就不賣了唄。”
徐長林頭也不回地說:“我老了,上不了山了。”
李寶玉又道:“你看你這麼捨不得,不上山也養著它們唄。”
李寶玉此言一出,徐長林直直地猛然站住,他後的趙軍差點反應不過來撞在他上。
徐長林轉過,看著李寶玉,道:“小子,你家裡從你爺爺開始就打圍了吧?”
“對呀!”李寶玉點了點頭,祖孫三代打圍,這是他覺很自豪的一件事。
徐長林眼睛微紅,但此時看向李寶玉的眼神中著三分冷厲。
只聽老頭子一字一頓地說道:“那你應該知道,好狗,就讓它死在山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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