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復乘坐馬車，跟著總管家再次來到了黃府。

短短幾日功夫，他已經來這里數次了，有時也頗有些輕車路之，對黃府里里外外的結構都很悉，黃府的人也基本都認識他了。

不過這次回來，沈復也知道不了一場狂風驟雨。

但無論如何，你黃老爺就是大發雷霆，我沈復一不拿你銀子，二不求你辦事，還會怕了你不？

因此，沈復神態從容自若，本不帶怕的。

“總管家，帶路吧。”

“是……”

總管家臉慘淡，心里覺得虧欠了沈復，但一切都是為了自保，他也不可能為了沈復犧牲自己，倆人的義還沒到這個地步。

總管帶沈復去了正廳，這里尸已經理過了，地毯也換了，點了上好的紫檀香，也掩蓋住了空氣中的腥味。

“先生在此稍候，我去老爺過來。”

“有勞總管了。”

總管家走后，趁著正廳里沒人，沈復就在四探查了起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蛛馬跡。

果然，在一椅子上，沈復看見了一個暗紅的點，手一已經干了，但絕對是人無疑。

類似的點還有不，都很不起眼，可見這里曾經鮮噴濺，應該就是侍衛隊長被割的證明了。

沈復不想起今天早上，自己還跟侍衛隊長一起去衙門，沒想到半個時辰之后，兩人就兩隔了。

沈復自覺有愧，這是他跟黃老爺這種人的最大差別，黃老爺可以把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殺死，只因為他生氣了，在沈復看來這簡直不可思議，就這麼一點小事，就殺人來泄憤，真是豈有此理！

正想著呢，黃老爺就從后廳穿過屏風，走進了正廳。

只見他面帶笑意，只是這笑七分假，余下三分也未必真，人毫不到暖意，只有陣陣惡寒。

“沈先生，你蹲在地上研究什麼呢？”

沈復微微一笑，站起來道：“黃府金碧輝煌，連這普通的家木椅都有模有樣，沈某是鄉下土包子，第一次見這麼好的東西，忍不住要仔細研究一番，讓黃老爺見笑了。”

黃老爺笑道：“哈哈哈，先生才是說笑了，能寫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人，怎麼會是鄉下土包子呢？來，沈先生請坐吧。”

說罷，黃老爺自己先坐了下來，不怒自威，已經與昨日宴會上的態度截然不同了。

但沈復也毫不輸氣場，雖然謙讓，卻謙而不屈，與黃老爺針鋒相對。

只見黃老爺率先發難，問沈復：“沈先生，莫不是我這黃府檔次不夠？還是昨晚的宴會先生不夠盡興？”

沈復明知故問：“哦？黃老爺何出此言呢？”

黃老爺道：“若先生不是嫌棄我這黃府，又何以一大早就急忙離開呢？”

沈復道：“原來是這件事啊，這不是早上出了岔子，我得去衙門斷案麼，若非帶那毒婦去見鄭總管，又怎能讓認罪伏法。”

黃老爺道：“那麼毒婦如今下落何在？”

沈復道：“估計已經離開羽城了，半個時辰足夠雇一輛馬車，天南地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黃老爺眼睛一瞇，說道：“先生不殺這毒婦，卻要放走，我可不明白了。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難怪先生天賦異稟，想必是老天爺開了眼，知道先生心善，于是給的恩賞吧。”

沈復道：“這個嘛，老天爺賞飯吃固然重要，不過沈某一向相信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黃老爺道：“如天要滅你呢？”

沈復微微一笑，笑中卻也帶著三分寒意，別忘了他跟之前不同了，這次來黃府他是帶著冷霜寶刀的。

此刻黃老爺起了殺心，豈知沈復又沒有懂殺意？

只見沈復左手按在刀柄上，微微一笑道：“天若滅我，那我便滅天！”

黃老爺道：“那如果皇帝要滅你呢？”

這是黃老爺給沈復挖坑，黃老爺故意激沈復上當，但凡他說了大逆不道的話，就等于有了把柄在自己手里，日后就好縱了。

果然沈復沉默了。

黃老爺卻更加出言相激：“怎麼？皇帝要殺先生，先生會怎麼做呢？連老天爺都敢滅，若是皇帝……”

沈復按理說應該閉，但今日的況，那黃老爺如此咄咄人，沈復哪能咽下這口氣，當著個頭烏。

沈復道：“若我有罪，皇帝自可以殺我。但若我無罪，誰要殺我，我便殺誰！”

黃老爺一聽，心中大喜，臉上卻裝出無比憤怒的樣子，怒道：“大膽！這天下都是皇帝陛下一人的，他要你的命，那你就得把命給他，還敢殺皇上？我看你這是要反！”

沈復冷笑一聲，接著出冷霜寶刀，指向十步外的黃老爺，那由千年玄鐵打造而的寶刀散發出幽幽的寒，沈復的一雙眼睛也是如此。

沈復道：“怎麼？你骨頭，跪別人跪得久了，還不允許別人站著？先問問我這冷霜刀答不答應！”

黃老爺一愣，心想冷霜刀？那不是皇宮里的寶刀麼？五十年前由西域使者進貢而來，后被先皇賜給了前侍衛總管，而后一代傳一代，但都是皇宮侍衛中的佼佼者才能得到此刀，沈復是從何得知？

再說黃老爺一瞧，沈復竟然真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天底下哪有這麼狂的人啊，即便是自己，見了皇帝也得抖三抖，不怕是不可能的，沈復這廝是有文化的人，也不存在無知者無畏的況，與那些土匪不同，怪了，這可真是怪了，他別是也有點背景在里頭吧！我可別斗他不過！

但轉而一想，不管是什麼背景，只要說了殺皇帝這話，那就是死罪。

黃老爺于是喊來眾人：“來人啊！給我拿下這個逆賊！”

聲音還沒傳出去呢，忽然他就聽見沈復默默念著：“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黃老爺不解，心想沈復這廝都這個時候了，還念什麼詩啊。但他也怕此刻四下無人，沈復上來一刀把自己殺了，于是加人。

而沈復依舊語氣幽幽，眼神冷，誦念著李白的俠客行：“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念到“行”這個字時，沈復的影咻地一聲竄了出去，飄忽宛如鬼魅，不等黃老爺反應過來，眨眼之間便已經將冷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

黃老爺當時就嚇了，幸好是坐在椅子上。而這時黃府的侍衛們也都紛紛趕到，沈復當著所有人的面，念出兩句：“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黃老爺，你真要為了一卜卦象跟我拼命？你有這個本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