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黃老爺在切石，沈復卻聽見了周圍人的議論聲。

有人道：“上吊不見，砍頭多給勁兒！”

另一人道：“要我說看頭也差點，還得是五馬分尸，那大場面豈不更刺激！”

還有人道：“刺激是刺激了，但犯人一下子就死了，不夠折磨啊。要我說還得是腰斬，半天也死不了，最后犯人盡折磨才失過多而死，這看起來才過癮呢！”

眾人議論紛紛，一個比一個腥，一個比一個兇狠。

這讓沈復十分驚訝，心想古人竟然如此嗜殺，豈非與原始人無異！

沈復萬分慨，記得看古裝劇時，刑場殺頭總有一群人在圍觀，大喊：“殺得好！”

死刑犯固然可恨，殺了就殺了，如此嗜嗜殺卻大可不必，有損福。沈復唉聲嘆氣，嘆的是這群古人的愚昧無知。好在也有小六子、青梅這樣的人，沈復對這個時代不至于太失，只能說人與人的差距太大，也是無可奈何。

而黃老爺這時候瞄了一眼，他看沈復如此唉聲嘆氣，還以為是沈復也知道自己輸了呢。

黃老爺尋思著：“這廝有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能看出石頭值多錢，于是知道自己輸了，這才唉聲嘆氣哈哈，今日吾之大事矣！沈復你的死期到了！”

嘖嘖，真是一個可笑的誤會，笑人家死期到了的人，殊不知真正死期到了的人卻是他自己！

圍觀的人也都搞錯了。

他們議論了半天死法，最后一個人問了句：“要死人了？誰死？誰活？”

眾人全都一愣，有人道：“肯定是沈復死啊，黃老爺又沒賭命。”

那人便道：“這豈不是不公平了？憑什麼咱們窮人就得賭上命，有錢有勢的人就可以賭別的？要我說，黃老爺也得賭命，這才真正的賭命局呢。”

眾人一聽，那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他們不在乎誰贏，只在乎今天能不能看到死人的場景。

若黃老爺贏了，那沈復死，皆大歡喜。

若沈復贏了，黃老爺只是退避三舍，這算什麼？一點也不痛快。

于是眾人紛紛起哄：“黃老爺也賭命！黃老爺也賭命！”

但有聰明人已經瞧出來了，這等大人自然是惜命的，又怎麼會真的敢賭命？

“你們別傻了，黃老爺是絕不敢賭命的。”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傳進了黃老爺的耳朵里。石頭鋸到一半，黃老爺就站起來大怒道：“誰說我不敢賭命？我黃堅難道是膽小如鼠之人嗎！”

這幾聲怒吼還真像那麼回事，主要是黃老爺自覺必勝了，才如此自信。

眾人道：“我們可沒這麼說……”

黃老爺道：“行了，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若我黃堅今日輸了，我也把命抵給沈復，隨他置！”

眾人道：“這我們怎麼敢呢……”

他們越這樣說，越是迫黃老爺騎虎難下，不得不賭上命。

沈復是完全無所謂的，反之從他走進鋪子里的那一刻，看見這塊翡翠原石的實際價值不多不，正好是一百二十兩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贏了。

不僅贏了，更是分毫不差，說明老天爺站在了他這邊，選擇幫他。

沈復心懷敬畏，也發誓不辜負老天爺的信任，不過黃堅這廝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他了。

黃老爺道：“怎麼樣？沈先生應該不會拒絕要我的命吧？”

沈復笑道：“沈某沒那麼嗜殺，不過這樣也是極好的。”

黃老爺道：“那就一言為定，咱們誰輸了，誰的命就是對方的！”

說罷，黃老爺繼續切石。

石頭很小，已經切了大半，只需最后幾下收尾工作就夠了。

黃老爺滿頭大汗，卻不覺得疲累，每鋸一下，這鋸子都像是鋸在了沈復的脖子上，仿佛在給他凌遲死一般，讓黃老爺覺得無比痛快。Μ.166xs.cc

終于，隨著咔噠一聲，石頭被切了兩半，其中一半掉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

黃老爺不等清水拿來，便撿起石頭，吹去了上面的殘渣石屑，乍一看是灰蒙蒙的，不狂喜不已。

“哈哈哈！沈復你輸了！”

沈復卻微微一笑，老掌柜準備一盆清水過來，沖洗一下這兩塊石頭。

因為沈復已經遠遠地看清楚了，這是一塊明玻璃種翡翠，晶瑩剔，如水，只不過是蓋了一層灰，才顯得灰蒙蒙的。

沈復這幾年里見識過了無數翡翠原石，哪怕不用玉魂金瞳，也自然能一眼看出這石頭的端倪。

黃老爺還不死心，笑道：“還在垂死掙扎？好，老掌柜的去拿盆清水過來，再拿一把尖刀來，待會兒我要挖了沈復這廝的眼睛！”

老掌柜嚇了一跳，啊地出了聲。

圍觀眾人卻歡呼起來，直呼：“就這麼辦！黃老爺真痛快！”

而六皇子等客棧眾人，一個個卻暗自竊喜呢，心想看你這黃狗待會兒怎麼辦！

只見沈復道：“無妨，老掌柜的去拿水過來吧，刀子我有。”

老掌柜應了一聲，就從里屋端來一盆水。而沈復出冷霜刀，笑道：“挖眼睛得用快刀，若是刀鈍了，這眼珠子可就不完整了，還是用我這把寶刀來得利落些。”

黃老爺道：“喲，死到臨頭了還逞能呢？以為裝出一副不怕死的樣子，老子就會放過你？”

說著，黃老爺石頭浸泡在水盆里，再用手一把掃去上面的碎屑。

頓時一盆水都被染渾濁了，而黃老爺自信滿滿，雙手把水中的石頭高舉起來，將切面朝向圍觀群眾，大笑道：“鄉親們請看，這塊石頭到底值多兩銀子！”

眾人瞇著眼睛仔細去瞧，六皇子、周軍、青梅等人也紛紛湊上去，然后眾人有的面疑，有的一臉驚恐，表都不對勁。

六皇子他們則是噗嗤一笑，仿佛看見了無比稽的小丑。

黃老爺大為不解，怒道：“死到臨頭了還笑！”

六皇子則道：“死到臨頭了怎麼不能笑？反正不是我們死到臨頭，黃老爺你自己看看手里的石頭吧，哈哈哈哈。”

黃老爺一愣：“什麼？”

然后他這時才真正看了一眼石頭，當時瞳孔就地震起來，心臟在那一瞬間都驟停了。

“這！這是玻璃種！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黃老爺一聲哀嚎、一聲嘶吼，就像踩了捕夾的野，看著無比兇狠，卻已是強弩之末。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塊石頭最也值一百兩，這場賭局黃老爺從頭到尾都在裝，沒想到結局卻是沈復了家，一下子來了個驚天大逆轉！

只見沈復出言嘲諷道：“黃老爺承讓了，你是想我先挖你左眼呢，還是右眼？亦或者先砍你左胳膊，還是右胳膊？大家伙兒都等著看呢，別耽誤時間，趕挑一個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