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垂著青紗簾的馬車緩緩駛繡南街,此時天已經不早,一金紅的太穿云層,從車窗灑落進來,鏤空細花的紗簾把篩斑駁的影。
周溪亭出纖長蔥白的玉指,悄悄起紗簾的一角,滿含新奇地朝外邊打量。
兩側佇立著酒樓、客棧、面館、雜貨鋪、綢緞鋪......往一些,是各式各樣推著小攤的攤販,正賣力地向過往行人吆喝。
街上人頭攢,有五六歲的小兒扎著紅揪揪在人群里玩鬧穿梭,或是圍著糖人攤子打轉,或是跟著賣糖葫蘆的小販......
在江寧府時,極有出府的機會,就這般簡簡單單充滿煙火氣的場景,卻是看得著迷不已。
此時,茶樓二層的一客房中,男人正百無聊賴地撥著手上的茶盞,余不經意瞥到下方一只蔥白細膩的玉手,目下意識追了上去。
馬車停在一間綢緞鋪子門前,流春先跳下馬車,然后側過小心地扶著周溪亭下來。
周溪亭抬頭看了眼面前的鋪子,鋪面不算很大,里面卻收拾的很干凈,各類也是整齊擺放著,只一眼就給人干凈利落的印象。
剛踏進鋪子,就有小二上來招呼,滿臉笑意地詢問:“小的見過兩位姑娘,姑娘是想選還是綢緞布料?”
流春替周溪亭回話道:“也要,不過你們這兒要是有什麼好的布匹,也拿上來我們看看。”
“沒問題的,兩位姑娘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拿。”小二忙點頭答應,很快就去里間庫房把布料拿了出來。
那是一匹海棠紅的杭綢,鮮艷奪目,似有流溢。周溪亭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流春小心地了,眼睛一亮:“姑娘,就要這個吧,再配上梅花,要攢心圖樣的,最好再用金線繡上花蕊,到時候一定很好看。”
周溪亭心里是想要,又害怕萬一太貴,拿不出那麼多銀子該怎麼辦?
出來前,上也就帶著往年積攢下來的二百兩銀子,外加年節時分,周父周母隨意打發的賞賜,也就是些銀花生銀瓜子等。
小二見兩人都喜歡的,卻一直猶豫著拿不定主意,便想到可能是價格上的原因,就笑著說道:“這杭綢咱們東家只進了十匹,如今也就剩下這一匹了,姑娘若是喜歡,小的可以給您算便宜些,一匹只要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周溪亭低下腦袋,在心里衡量到底要不要買。
四十兩銀子都夠買兩了,這杭綢買回去還得現做,耽擱時間不說,繡花攢圖也是麻煩,到底是不劃算。
抬起頭看向小二,抿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想了想還是決定選,這些勞請你再放回去。”
被拒絕小二也不見生氣,依然笑呵呵地領著兩人去了掛著的地方,最后在小二聲并茂、口若懸河的介紹下,周溪亭沒忍住,一下子買了四套。
從綢緞鋪子出來,的手都是抖的,若不是最后關頭咬牙住了,只怕還得再買上兩不可。
果然到了哪里,都不能小瞧任何人,前世若有這小二的口才,還不早將文侯府一眾人懟得沒臉見人了。
心里嘆的同時,手上作也沒停,捻了繡帕拭額頭,沒料想冷不丁抬頭瞥到了對面二樓上。
兩人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面,都有一瞬間的怔愣。
是他,昨日在業云寺遇到的那個人!
周溪亭回過神來,想到也算是相識一場,便微彎起角向二樓上的人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而后就扶著流春上了馬車。
二樓上的男人低笑一聲,原本有些浮躁的心,似乎也因為這一枚淺淺的笑容,就得到了平。
不得不承認,對面的小姑娘有著十二分的麗,最重要的是的每一似乎都長在他的審點上。
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圓溜溜的杏眸在眼尾微微上挑一個弧度,出些無辜的嫵,眼眸圓潤有神,清澈瑩,仿佛能看到人心尖里去。
皮白皙,猶如上好的白玉,睫長而卷翹,在眼下打下一道影,殷紅飽滿,艷滴,看著似乎就能想象到咬上去是何等滋味。
他邊最不缺得就是各種人,卻沒一人如這般,讓他看著順眼。
沒錯,就是順眼,瞧著竟是無一不好。
趙安榮就站在一旁,見男人目微凝,便主湊上前說道:“奴婢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江南織造進獻了幾匹緞子,有霽青的,藕荷......淺紅都有,原想著這些太過,如今不如給那位姑娘挑兩匹過去,也好過放在庫房落灰。”
這話其實是有些夸張了,江南織造進貢的緞子,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哪里會到落灰的地步。
“你倒是會做人。”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眼神說不出的冰冷,從他漆黑的眼中,出一陣陣寒,徹骨的寒意,周圍的一切瞬間凍住,猶如在冰窖。
趙安榮當下就臉不好了,暗道自己一時大意,不該隨意揣度主子心思的。
又想到文侯府為了二皇子殿下,在京城上躥下跳,肆意結大臣,陛下只怕早就對他們不滿了,只等耗盡最后一分,就是文侯府的大難臨頭之日,又怎會在這個關頭納了文侯的兒進宮。
他真是一時腦熱,居然沒想到這一點。
趙安榮簡直是悔不當初,著頭皮解釋道:“奴婢就是瞧著小姑娘可憐的......”
男人,不,或者說是大昱朝的第六位皇帝,極天下將近二十載的主人,盛元帝輕笑著說道:“朕的總管,什麼時候這麼容易心了?”
這話趙安榮哪里敢接,只能裝傻充愣訕笑著。
好在皇帝也沒準備和他計較,不輕不重地往他上踢了一下,“還愣著做什麼,回行宮!”
趙安榮不躲不避,生生了這一腳,這才如逢大赦一般笑道:“是,是,奴婢這就去安排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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